第二十章 喪服、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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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搭沒一搭地拋著手裡的鑰匙,席玉慢吞吞地在梅林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尋覓著出路。
或許是李家家主和李家夫人真是被困在梅林久了,想要離開的慾望蓋過了理智,又或許他們真的有女鬼找不到他們的自信。
總而言之,席玉還算順利地拿到了通往後院的鑰匙,也知道了該怎麼開啟那扇上鎖的房門。
只不過,好巧不巧,她在這不大不小的梅林裡迷路了。
李府梅樹栽種的位置還真有幾分講究,分明天氣還算晴朗,梅林裡卻陰森暗沉,偶爾從梅花縫隙裡透出幾抹白森森的冷光。
之前砍下的梅樹都消失不見,不管席玉怎麼做記號,她都只會見到一棵棵全新的梅樹,唯一不變的,便是那座躲藏著李家家主夫人的涼亭。
席玉也嘗試過往涼亭靠,或者回到李家家主棲身的那棵樹旁,狐假虎威地讓他想想辦法,但不管她往哪個方向走,涼亭離她的距離卻仍然如舊。
李家家主都騙過去了,可不能在陰溝裡翻船啊。
略有些焦躁地砍下一顆梅樹,席玉透過太陽的位置算了算時間,遺憾地發覺現在處於下午五點左右,如果她不盡快離開,很可能趕不上晚餐。
沒有準時去吃晚餐說不定又會有什麼變故。
前方人影綽綽,席玉嘖了聲,謹慎地停下了腳步。
那人作丫鬟打扮,只是卻不像其他丫鬟一般穿著青襖碧裙,反而一身素白,額間還繫著白麻帶。
“客人是迷路了吧,我是梅林的丫鬟秀蘭,客人可以跟我走。”
喪服丫鬟飄向席玉,臉上空空蕩蕩,只有一張嘴鑲嵌在面部中間不斷張合著。
“晚餐時間很快就要到了,客人,梅林很危險,您快跟我走吧。”
丫鬟語速不快,移動的速度卻比席玉遇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更快,她現在可算明白女鬼給她的規則裡關於喪服丫鬟的告誡是什麼意思了。
這麼個玩意兒衝上來,誰看不出危險啊?!
沒有半分猶豫,席玉當即提刀向後閃身就跑,她倒也沒什麼心理負擔,一心向前狂奔,只想把後面陰魂不散的喪服丫鬟往她家家主那裡領。
席玉的體力是有限的,丫鬟的速度卻越來越快,眼看涼亭依舊佇立在遠處,她驀地想起幼年和爺爺去鄉下辦喪事時遇見的鬼打牆,心一橫,從揹包裡掏出小月的日記:“小月!我要閉上眼睛了,你幫我看著點別讓我撞上樹啊!”
她說著相信小月,旋即真的直接閉上了眼睛,不顧面前密密麻麻的梅花樹,全力悶頭往前衝。
那臉上只剩一張嘴的丫鬟還沒明白這人為什麼找死,便見席玉身前似乎突然站了個半透明的少女,每當席玉要撞上樹時,都會奇蹟般地自然而然地轉變角度,絲毫不減速地繼續跑。
鬼打牆是障相,破解鬼打牆的關鍵就是從心,眼睛會說謊,但是靈魂不會。
睜開眼睛走不出梅林,閉上眼睛會被喪服丫鬟追上,不管選哪種,席玉都註定會被留在梅林。
可她走出了第三條道路。
恐怕在席玉之前,沒人會想到用厲鬼當自己的眼睛,就算他們真的能想到,恐怕也沒人會信任一個心狠手辣,作惡多端的厲鬼。
一次次及時地扭轉席玉的方向,看著前方的出口的光芒越來越盛,小月複雜地望著牽著自己的席玉。
她信任過很多次別人,但真正被人依靠信任,卻只有兩次,一次是天章書院的同學,一次是席玉。
沒了鬼打牆的協助,喪服丫鬟的速度其實並不快,越靠近梅林出口,她的身體便越陷進泥土中,在席玉跨出梅林的那一刻,喪服丫鬟絕望不甘地尖叫著,頭頂徹底沒入泥中。
沒能及時剎住車,席玉手一鬆,一頭撞進自己兩個貼身丫鬟物理意義上冰冷的懷抱裡。
李順見到她,竟還挺驚訝:“你還能活著出來啊?”
緩了兩口氣,席玉接過丫鬟們遞來的溫水一飲而盡,拎起揹包,先是鄭重地對日記本道了謝,再頗有活力地指著餐廳:“走吧!是時候做一個了斷了!”
孫軒逸和周湘乖乖地坐在餐廳裡,用警惕又複雜地目光望著臉色灰敗,看著和死人沒兩樣的徐成。
前兩天還滿滿當當塞滿了八個人的餐廳現在卻只剩下了四個位置,到底在警校受過四年教育,席玉感懷地嘆了口氣,不想這一下卻讓徐成應激般地跳了起來,目光神經質地掃過周圍,最終停在席玉臉上久久不動。
根本不用其他人提醒,席玉自己都意識到了徐成的異狀,積年累月培養出的危險直覺讓她在徐成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窮途末路的瘋狂。
菜品放下的剎那,席玉便起身示意周湘二人一起離開。
淅淅瀝瀝的水聲在徐成的位置響起,過於粘稠的流動速度讓席玉慢下腳步,她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
一個勉強還能看出人形的血紅肉塊正在三人面前快速融化,類似四肢的血肉掙扎著想要往外爬,卻無力地分裂為更小的肉糜落到地上,再轉而化作濃稠的血水。
“啊……”
混濁的、彷彿嗓子裡堵滿了東西的聲音在圓形肉塊中響起,徐成連半個字都無力吐出,牙齒一個接一個的往下掉。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個活生生的人便只剩下了一灘血泥和幾顆牙齒。
連日的刺激讓周湘和孫軒逸麻木了,他們只呆愣地望向席玉,又同手同腳地往外走。
“怎麼會有這麼找死的人?”
即便在李府,徐成的死法依舊過於離奇和殘忍了。
往上鎖的房間走去,李順不時回頭望向餐廳:“他到底怎麼想的,就算再討厭你,也不能在一在李府為你們準備的晚餐裡下毒啊。”
這,這不是在挑釁那個女人和規則嗎?
席玉撕下硃砂封條,扭動鑰匙,只聞清脆的咔噠兩聲,封鎖已久的木門被開啟,昏暗潮溼的房間裡隱約有紅燭火光搖動。
一座白瓷觀音像擺在正中間,黃銅香爐裡插著三根尚未燃盡的香,白煙嫋嫋,氤氳了菩薩的面容。
一件宛如完全被血浸溼的嫁衣襬在床榻中央。
喪樂頓起,血色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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