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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顏婁氏說罷,老曹不由感慨,那些正統遼兵,被金兵打得一潰千里,誰料這支臨時招募漢兒組成的怨軍,反倒打得有聲有色。

這時完顏婁氏似乎不經意般說道:“遼是大國,聽說南面宋國,亦是大國,可是我看漢兒武勇,猶勝契丹,為何你宋國反不是遼國對手?莫非你南邊漢人,本不如北地漢兒勇烈?”

曹操心中一突,立刻哈哈大笑,連連擺手:“哈哈哈哈,哪有此事?猛安且看我等兄弟,皆從南邊來此,區區十餘人,即使他數千人不能寸進,何來不如其勇烈之說?再者所謂宋國不是遼國對手,亦是臆測,當初宋遼大小百餘戰,打得你死我活,正是誰也不曾奈何誰,這才有其後百年承平,猛安請想,若宋國當真不是遼國對手,那麼遼國為何不乾脆滅宋?”

完顏婁氏聽許貫忠譯罷,很是精明地笑了笑,一臉看穿真相的表情,盯著曹操雙眼道:“客人其實不必相瞞,伱們宋國年年送遼國許多歲幣,以買平安,難道以為我等不知?”

曹操聽罷,大笑搖頭:“猛安,休怪在下直言,你們女真人吶,打仗果然是好漢,若論生意經,只怕大是不通!那些歲幣,才幾個錢?根本不值一提也!然而正是這區區歲幣,換來的卻是兩國得以通商,宋國每年從遼國所賺錢財,比之歲幣多了數十倍、百倍也不止,猛安請想,究竟誰人划算?”

完顏婁氏吃驚道:“原來如此!”眼珠轉動,心中若有所思。

他倒不懷疑曹操騙他,此前打了遼國許多州府,那些契丹權貴家中,搜出珍玩好物無數,讓他們都看花了眼,一問來歷,皆言是宋國所產。

這般兩相結合看來,怕是宋國果然賺了遼國大筆錢財,因此那送歲幣買平安一說,並不能見證宋國就弱。

曹操觀其神態,見完顏婁氏面色陰晴不定,心中暗自點頭:罷了,這些女真,果然是虎狼之輩,怕是早存了併吞天下之心,只是一時吃不透宋朝虛實而已,若是被他們發現宋軍之戰力,尚且遠不如遼兵,惡果可想而知也!

思及此處,他又打量了韓家父子幾眼,笑問婁氏道:“既然他們是前錦、後錦二營,其餘六營何在?”

韓家父子聽了此言,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發黑。

許貫忠譯將過去,完顏婁氏頓時大笑,指著韓家父子道:“說來又是笑話,你道如何?去歲那個耶律淳親自統帥怨軍,他們倒是打了幾場好仗,如今耶律淳自回幽州,他那八營彼此互不服氣,呵呵,大夥兒團結起來尚不是我們對手,偏偏還要各自為戰,你說好不好笑?”

曹操點頭道:“可笑,果然可笑!”看向韓慶和,皺眉道:“完顏婁氏說你父子是僅遜於什麼郭藥師的勇將,可見那郭藥師之勇,冠絕怨軍,你等為何不以他為首?”

韓慶和冷聲道:“金人說他厲害,他就當真厲害了?他不過仗著蕭幹統領欣賞他幾分罷了!八營之中,我父子掌了兩營,勢力最大,自然該以我們馬首是瞻。”

曹操嘆道:“原來如此!這般說來,卻是你父子有意要爭軍權,然而威信不足,其他六營不肯服膺,故此殺來女真境內,想立些功勞,好教那六營敬畏?”

韓慶和、韓常對視一眼,目瞪口呆:他們倒沒料到,僅憑隻言片語,曹操便一眼看破他們的處境。

韓常梗著脖子道:“是又如何!大丈夫生於亂世,手中若無權柄,如豬犬何異?可惜我父子技不如人,兩營七千精銳,竟然打不過兩千多女真人。”

婁氏問道:“他們在說什麼?”

韓常乾脆又以女真語說了一遍,他父子久居北境,都會說多族語言。

婁氏聽了大笑,傲然道:“你們的兵,只多了我兩三倍,自然打我不過!我這些兵馬,都是隨著阿骨打皇帝起兵的舊部,縱橫數千裡,從無一敗,除非你們怨軍全軍皆至,勉強倒可一戰。”

許貫忠低低翻譯了他的言語,林沖等都不由動容:“這個女真猛安,當真是豪氣沖天,怨軍也算精銳,又是他十倍之數,在他眼裡,竟是‘勉強’可以一戰。”

唯有周通聽了不服,大剌剌道:“許兄你幫小弟翻譯幾句,小弟若不和這廝談談當初單槍匹馬縱橫京城,視數十萬禁軍於草芥的往事,他必然小覷了我等兄弟。”

阮小七連忙扯住他道:“萬萬不可,你這個牛皮吹出,他不信還好,若是信了,汴京危矣。”

周通奇道:“小七哥何出此言?”

阮小七道:“他見你如此了得,必要和你比武,這廝刀法你也看了,林沖哥哥倒是對手,你又如何能擋?他一看你這武藝,都能視禁軍如草芥,只怕立刻帶著這兩千多人,就敢直衝汴京去也。”

他們幾個東拉西扯,完顏婁氏卻對曹操道:“我剛才看你們出手,的確個個驚人,想必也是宋人中出眾的好漢,你們要見阿骨打皇帝,我也正要往北去遼河,滅了那支怨軍,不如你們隨我軍同行,幫助我滅了怨軍,然後我親自領你去參見阿骨打皇帝,如何?”

曹操聞言,心中急忙盤算:我此番北來,正欲觀看金兵虛實,不料這廝倒也有心,欲從我等身上,揣測大宋虛實,呵呵,他又豈知,我看的都是他真才實學,他從我這裡判斷大宋的能耐,卻不免大錯特錯,這個老大便宜擺在面前,我如何肯不佔之?

眨一眨眼,老曹已飛快做了決定,慨然抱拳:“如此確實再好不過,我等這趟北來,所帶禮物有限,若能相伴猛安立些功勞,也算覲見之禮。再者,我那裡四海承平,我等武人每日閒得手癢,正欲尋人廝殺快活,此番前去,倒是遂了我等心意。”

完顏婁氏聞言,滿臉堆笑,上前來抱了抱曹操,笑呵呵道:“既然一同對敵,大家便是兄弟。武兄弟,你且稍待!”

他轉身上下打量韓氏父子幾眼,喝道:“你們的兵馬,練得倒也不錯,你父子兩個,武藝也都非凡,你們這等人物,死了何等可惜?然而女真人手下,向來不留敵人姓名,要做自己人,還是死人,你父子選一選吧。”

停了片刻,完顏婁氏又伸手指著那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怨軍士兵:“也替他們選一選。”

韓家父子面色難看,面面相視,半晌,韓慶和吸一口氣,緩緩道:“張琳大人待我等不薄……”

韓常一聽頓時急了,連忙搶話道:“然而耶律淳卻待我等不厚,去歲要不是我等幾乎譁變,連冬衣厚帳也不肯發來,幾曾那我等當人看了?”

韓慶和神情複雜,看向兒子:“可是蕭幹大人,卻為我們據理力爭,這番恩德……”

“什麼恩德!”韓常再次打斷,嚷道:“蕭幹也不過要我等出力死戰罷了!我等有這身武藝在,替誰賣命不是賣命?”

“小傢伙,你說得好!”完顏婁氏年紀,和韓慶和彷彿,此刻指著韓常微笑道:“出色的獵犬,每個獵人都不吝嗇給它最肥美的好肉,厲害的獵鷹,每個獵人都會視它眼珠般珍貴,你們父子有武藝,有膽色,有這些忠於你們的勇士,無論是遼、宋,還是大金,都應該厚禮相待!”

曹操和林沖對視一眼,均是嘆息:孃的,宋就算了,什麼狗屁勇士,官家才不放在眼裡。

完顏婁氏把胸脯一拍,傲然道:“然而若論禮遇之厚,遼,宋,誰也不如我大金!因為我們大金,正是靠無數勇士捨生忘死,才打下偌大國土,我們的阿骨打皇帝,自己就是勇士,唯有勇士,才懂得尊重另一位勇士,天祚帝那個昏君,我們的兵鋒離他還有五里遠,他就放棄了部眾逃跑,他是勇士麼?宋朝的那位皇帝,聽說很擅於寫字和畫畫——武節度,你是我的兄弟,我的客人,你實實在在告訴我,你們的皇帝是勇士麼?”

曹操暗自翻個白眼,胡亂道:“大宋官家雖然不曾上過陣,但此前有人刺殺他時,他身受數處重創,卻忍著不發一聲,你說他是不是勇士?”

他自己回憶了一下,官家捱了高衙內和吳學究兩腿後,應該是昏過去了,也算不發一聲吧?

完顏婁氏呆了呆,點頭道:“倒也是個有骨氣的,比天祚帝好多了,但是如果是阿骨打皇帝被刺殺,他會親手殺掉每一個刺客!”

強行拉回了話題,他不敢再問曹操,直視著韓家父子:“勇士才懂得尊重勇士,你們父子都是勇士,自然應該在阿骨打皇帝麾下效力,我,完顏婁氏,可以以我的榮耀保證,阿骨打皇帝一定會封你們為猛安!”

“猛安!”韓家父子怦然心動,孫立等人不大在意所謂猛安——不就是千夫長麼?然而久居北地的韓家父子卻知道這個職位的價值!

要知道,很多兇威赫赫的金國戰將,甚至許多和阿骨打沾親帶故的悍將,也不過是謀克的職位。如今能夠封為猛安的,例如他們眼前的完顏婁氏,都是久隨阿骨打,戰必爭先、立功無數的蓋世勇將。

“猛安!”完顏婁氏肯定的一點頭:“我們大金,一定要佔了遼國的天下,可是我們女真人才有多少?因此必然會有很多出色的漢人甚至契丹人,幫助我們去統治這個巨大的國度,你們父子就應該做這樣的人,如果阿骨打皇帝沒有封你們做猛安,我就去和阿骨打皇帝磕頭,把我的猛安讓給你們其中一位!”

好個完顏婁氏!逢戰則勇烈過人,待人則禮賢下士,為人則器宇寬宏、剛毅豪邁,真乃人傑也!

曹操再次認真地打量他一眼,這廝絕對是女真人中最為翹楚的英雄,暗自想到,女真人果然有了大氣運,這等人傑,若非一族氣運鼎盛,何以降世?

韓家父子心中觸動,比之曹操更甚,韓慶和本來以為蕭幹這等人,風範便已令人心折,然而今日見了完顏婁氏才知,蕭干與其相比,真如星光之於皓月也。

韓常年輕熱血,又好名利,比其父更為激動,當下跪倒:“小將韓常,願降大金!”

韓慶和本來還略有猶豫,見兒子已跪,低嘆一聲,跪倒叩首:“末將韓慶和,蒙大人不嫌我父子駑鈍,願意於麾下效力,九死不悔。”

那些怨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慢慢叩首下去:“我等願隨將軍降順大金!”

完顏婁氏仰天大笑,扶起二人道:“你二人職位不在我下,何必跪倒?來人,速速派出快馬,去令各隊回來,所有怨軍將士不許殺死,告訴他們,兩位韓將軍已降,讓他們都來歸順大金。”

及傍晚時,那分兵追殺的金兵陸續歸隊,帶回了一千餘名俘虜,完顏婁氏盡數交給了韓家父子,渾然不顧韓家父子麾下四千餘眾,比他本部兵馬更多。

休憩一夜,次日,完顏婁氏召韓家父子、曹操等來到中軍,大聲道:“有兩位韓將軍加入,我等兵力,已有七千,本來我還想著要不要召集斡魯古、婆盧火等人,如今看來,卻是不必,怨軍少了韓家兩營,不過兩萬眾,我若召援,怕為他人恥笑,因此我決定,就以我等本部軍馬,攻略懿州!”

曹操奇道:“不是要對付怨軍麼?如何又攻懿州?”

完顏婁氏伸出手指來,畫沙為圖,須臾成輿,笑道:“武兄弟,你且請看,這懿州乃是遼國上京之門戶,懿州在手,隨時便可攻略上京,遼人必不肯輕失,左近遼軍,不過兩支,一為怨軍,一為遼興軍節度使耶律大石的數千輕騎,我等虛攻懿州,待其援兵至,中途而擊之,他遠來疲敝,我以逸待勞,必能大勝,再以援兵俘虜、屍首耀武於城下,守軍膽寒,城乃可拔!”

他一頭說、許貫忠一頭翻譯,曹操聽完,沉思良久,歎服道:“婁氏兄,你從何處學得兵法?”

“兵法?”婁氏先是一呆,隨即好笑道:“我隨阿骨打皇帝征戰半生,自然而然便會打仗,為何要學?我這個打法也不新鮮,當初下黃龍府,便是這般廝殺。”

天生將才也!曹操暗自感嘆,心情不由沉重。

看官聽說:原來兵法要旨,便在“運用隨心”四字,把古今兵法學得諳熟,對付不學兵法、只知蠻打之徒,自然無往不利,然而對方也學兵法,便看雙方運用,若是僵學硬套,便不免有紙上談兵之嫌,馬謖即是前例。

所謂兵法者,不過原理、範例、條則,若要真正運用,卻須因地制宜,有的放矢,這便講究一個“靈”字,何為用兵如神?即是這一點靈光之故。

故此古今名將,專有一等不曾學過兵法的人,然而此等人往往具有天馬行空的思維,又有發掘事物本質道理的認知能力,於實戰中不斷總結歸納,進而形成自己對戰爭的理解,若是和兵法對照,處處無不暗合,但是這等人用起兵來,最是靈氣十足,也讓人最難提防。

曹操本人,深通兵法,用兵練達,然而自家事自家知,與真正天才相比,著實稍缺一絲靈氣,因此當看出完顏婁氏的非凡天資時,自然暗存忌憚。

完顏婁氏既然定策,韓家父子自然遵從,曹操亦無別話,當下大軍出發,不出七八日,便至懿州城下。

此城之東,大部已為金國所佔,城中守軍不過千餘,軍民本就惶惶不可終日,如今看見大隊金兵殺到,守將驚駭欲死,連忙派出信使,四下去求救兵。

完顏婁氏把四門一圍,也不攻打,只派出無數哨探,去探怨軍、耶律大石所部輕騎的行蹤。

有分教:靈機難測誰能料?天命無常或可爭。遼宋勢微皇帝蠢,女真運起俊傑生。

感謝Neio哥哥50000賞,還有霧隱孤客等等每天幾乎都打賞的兄臺,更新不夠給力的小弟弟其實很是汗顏。

不知不覺寫到了快百萬字,後面的大綱進行了一些調整,應該會有一些很精彩的內容,試試看能不能爆發一把。

給自己加加油!

再次感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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