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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小明珠堡,地處金國內腹,絕無敵軍襲擾之危,縱然有些走私珍珠的販子做敵手,那等江湖之士,又豈敢真個襲城攻堡?
因此他城中軍將,素來都是懈怠慣了,白日間或還有人在城牆上走走望望,到了晚間,那些本該巡邏的,早不知去哪裡耍子了,只留空蕩蕩一道城牆,仗著個頭嚇唬人。
誰知今日,真正來了夥膽大包天、藝業驚人的主兒,若不信時,有詩為證——
解寶解珍性最彪,繞行城北欲登高。
兩隻鐵爪甩飛起,一道麻繩拽緊腰。
廷玉文恭攀堡壁,周通樊瑞上牆梢。
孫安塊兒大來押後,打槍的不要要悄悄。
這七個大蟲悄悄掩在女牆後,待見到城主堡火起,那兵營裡的人馬亂哄哄跑出來,一個個仰著口、張著口呆看,有的便道:“活活,聽說謀克今日又掠了一個女子,莫非誓死不從,一把火燒了謀克的府邸?”於是眾人都呵呵笑了起來。
卻有個小頭目跳出來,挨個踹屁股罵道:“一干蠢材,還不速去救火,真若燒成了白地,不還是你我兄弟下苦力,又替他起新宅?”
一眾兵士恍然大悟,不敢再看熱鬧:你挑著擔,我牽著桶,迎著明月,踏著星光,愁眉苦臉救火去也。
這夥人竟沒一個往身後看一眼,是以不曾見解珍等七個,大模大樣拴了繩索,光明正大滑下了城頭上。
依著許貫忠所言,先行尋到馬廊處,幾個馬伕也被火光驚起,開門正撞見孫安,遭他手起兩劍劈殺,幾人進去,見有幾十匹戰馬,不慌不忙揀了七匹裝上鞍韉,其餘的馬也都牽著,各自把出長槍鏜叉,齊聲一喝,驅趕馬群在前,自那些戰兵背後殺去。
這七個人合力,便是數千人戰陣,裡外也能闖蕩幾遭,何況對付區區數百沒防備的?馬群一衝,先自將人都驚散了,七人刀槍並舉,頃刻間殺翻一半,餘者魂飛天外,躥巷爬牆,各奔生路去了。
七人也懶得去追殺,自懷裡摸出火折,就兵營裡四下點火,不多時,軍營裡火勢浩大起來,迅速和堡主府連成一氣,把半座城都燒的火光沖天。
混亂之間,那些潰兵也不知敵人從何處來、來了多少,紛紛喊著:“了不得,契丹人殺來也。”就勢衝進南城,哄搶商戶人家,有那等知機的,慌慌張張到東池上了戰船,開了水門便要逃生。
這裡戰船方要出水門,城牆上幾個等候已久的好漢,頓時齊聲大笑,徑直從牆頭跳上了船,卻是李俊、張順、焦挺、孟康四個,四個人五把刀,吶喊著劈砍來,不費吹灰之力便奪了戰船。
這戰船乃是最大的一條,足能裝一二百人,張順看了一回,喜道:“此船造的堅實,便是海中亦能行得。”說罷自腰間摸出一個大海螺,嗚嗚吹響。
不多時,一眾好漢盡數匯聚到了水邊,曹操一圈看去,見眾兄弟都無恙,頓時放心,忽見許貫忠後面遠遠跟著一老一少,不由問道:“這兩個卻是何人?”
許貫忠回頭一看,正是自己所救的採珠父女,便將此前情形略略說了一遍,對那二人溫言道:“欺負你們的人,我已殺之,現在我等要走了,伱們父女也好好過日子去吧。”
明珠兒聽了,目露焦急之色,張了張口,卻是不知該說什麼。
那老漢看看女兒,大約感受到了她的情緒,,忽然跪倒在地,悽然道:“請問諸位好漢,可是南面來的漢兒?”
曹操看看一眾兄弟,都穿著魚鱗戰甲,不由奇道:“老人家為何這般說?”
老漢目露欣喜之色,連忙道:“你們說的漢話,口音與本地漢兒不同,況且本地漢兒,絕無這等奢遮豪氣,因此小老兒想好漢們必是上國所至。”
曹操點頭道:“既然你猜錯來了,我也不必瞞你,我等正是宋朝來的,如今便要走水路,跨海歸宋。老人家請起來吧,我等留些金銀給你,以後你們好生度日。”
老漢聞言,不由湧出淚花,哽咽道:“這位斬殺涅穆爾的好漢,也說讓我們好好去過日子,可是這裡的日子,沒有一日是好過的。小老兒一生都在水上討生活,取些珍珠換碗飯吃,只是水底兇險,女真人貪婪,定下的額度,逼著我等珠戶難活,小老兒的家人都在水底死盡了,至餘這個女兒……好漢大人,小老兒厚顏,求好漢們發個慈悲,帶我女兒回去南朝。她是能吃苦的孩子,什麼活計都幹得,只求好漢們念在我等都是漢家血脈,帶她去漢人的國家,賞她一碗安穩飯吃……”
明珠兒聞言,連忙跪在老父身旁,連連搖頭:“爹啊,我不走,你這般年紀,我若走了,誰來照顧你?”
老漢將眼睛一瞪:“老子豈用你照顧?且閉嘴,聽為父安排便是。”
見他父女爭執,曹操暗暗嘆息一聲,上前將老人扶起:“罷了,骨肉分離天涯,本是人間慘事。其實宋朝雖是漢人王朝,但是權貴欺壓、惡人橫行之事,又何嘗少了?你若定是要去,放著這般大船,多你父女亦是無妨,便帶同兩個都去罷了。”
那老漢喜出望外,當下就要拉著女兒叩頭,卻被老曹扶住。
許貫忠暗自點頭:“這個老珠戶,就在水面上吃飯的,必然識得風土水文,有他相助,當不至再出差錯。”
他邊想邊看了那父女一眼,眼神與明珠兒相交,少女立刻低下頭去。
當下眾人牽馬上了戰船,李俊、張順兩個忙上忙下,指點眾人操船,那採珠父女亦是主動幫忙,雖然從沒上過這般大船,但是水上行當觸類旁通,上手卻比別人快得多了。
不多時,李俊張順已將風帆揚起,逆著水流緩緩前行。
望著燃燒的小明珠堡漸漸遠去,曹操道:“這兩天趕路辛苦,兄弟們且分為兩撥,由李俊、張順分領,張順這撥且去艙裡睡覺,過幾個時辰,來換李俊等人休息。”
說完此話,曹操忽然心中一動,情不自禁往西南方向看去,李俊順著他眼神看去,只見黑茫茫別無所見,不由動問:“哥哥,可是有什麼不妥?”
曹操茫然搖搖頭:“大約是有些累了,隱約聽見有人喚我名姓……”李俊笑道:“許是風聲潮音,一時聽差了,哥哥且先去睡,萬事自有小弟。”
曹操點了點頭,疑惑的又看一眼,自去艙中休息不提。
這時西南方向數千裡之外,大遼國薊州境內,九宮縣二仙山,半山腰裡的一座道觀,喚作“紫虛觀”的,觀中松鶴軒的前庭之中,一個神清貌古的長髯老道,仰頭望著星空,正在出神。
不多時,一個身高八尺的壯碩道人,四方口,絡腮鬍,拿個鱉殼扇兒扇啊扇的,搖搖擺擺轉過軒前,打了個稽首,起身恭恭敬敬問道:“吾師,夜色已深,這般時辰喚了徒兒來,莫非有甚急緊事?”
那老道依舊望著天,眼中星光流轉,淡淡說道:“徒弟,你早年在江湖上走動,與梁山群盜結緣,他那幹人,許多都和你一般,上應天罡地煞魔星,轉世來鬧這世界。然而你我有緣做了師徒,為師又豈忍你多沾因果、徒增業力,以至於將來難得超脫?故此教你母親寫信喚了你回山,便是要你少同他們廝混之意。”
那道人聽了,感慨不已,連忙道:“師父一番好心,弟子心中省得。”
那老道又道:“為師收你時,便知你來歷不凡,曾耗心血算你生平,好為你趨吉避凶。按為師的推算,去歲十月,天貴星該遭劫數,天魁星無力遮掩,便有天速、天殺來我觀中,請你這天閒星去往救護,直至“逢幽而止,遇汴而還。”便算了解你等前緣,你回山後,便可免下江南,脫身逃出“煞衝明尊蓮花敗、罡犯江南弟兄折”這場兩敗俱傷的大是非,以後自得逍遙……”
道人聽老道娓娓道來,全是關愛呵護之意,雖然不盡明白,卻也大為感動,跪下道:“弟子何德何能,要老師為我耗費心力如此。”
老道擺了擺手,道:“莫做小兒女態,且聽我說來——老道我十年前所算之事,此前皆無所差,然而去歲至今,天速、天殺兩星遲遲不來,我本道是天機渺茫,為師功力有限,算得時間有所差誤,然而今日忽然心血來潮,夜觀天象,陡然發覺天象不知不覺間,卻是已經大變,於是耗費二十年功力細細盤算,這才發現,你等一百零八罡煞亂世的因果,竟然消化於無形,尤其幾個業力最重的罡煞,或是消了戾氣,或是斷了生機,此外又有許多其他的吉凶星辰,同放光彩,與罡煞混同一氣,觀此規模,非只鬧亂世間,竟是要重鑄鼎器、再造乾坤!”
道人聽得瞠目結舌,呆呆道:“師父你曾說,人命可改,天命難違,炎宋火德,難敵遼國水德,而女真應土德而生,滅遼、繼宋,這不正是天命麼?如何又有再造乾坤之說?”
老道搖搖頭,又點點頭,伸手指著一隅天空:“土可水,故可滅遼,火生土,故可繼宋,此乃女真土德。可是你看,有帝星起于山東,其色玄黃,此亦為土德之所繼也。”
“山東?”道人抬頭,望著彼師所指望去,喜道:“起於青州,那不是漢人麼?啊哈,漢人得天下,豈不比那些異族好得多?”
老道點點頭,又搖搖頭,嘆息道:“可是你看,如今那帝星不知何故,偏偏去了域外北疆,女真人秉土而生,立國為金,如今兩土相爭,外來之土未曾攜九州一統之大勢,如何能禁得起本土之土克化?你且看那裡,一顆妖星衝散了玄黃之氣,我怕這天機之變,又要因此復歸於前……若是如此,你等罡煞,豈非也要重蹈前轍?因此你我師徒,上為漢家血脈,下為徒兒你自家,都不得不插手此事,去對付了那個妖星。”
道人聽罷,大笑一聲:“師父,徒弟這幾年待得無聊,正欲鬧些動靜,我這便去北國,會一會那個妖星!”
老道亦抖擻起精神,點頭說道:“時候緊迫,為師且送你一程,不過以你的修為,未必便是人家對手,我且把五雷天罡正法傳你,由你去替天行道也!”
這正是:山中老道術通神,金魏土德豈等倫?武孟德做武皇帝,入雲龍又入紅塵。
昨兒寫的少,這時補昨兒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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