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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四月,正是人間花開、嫣紅奼紫時節,所謂花開幾朵,筆只一支,且待小弟弟一一折取,雅贈諸兄。卻說吳用一那幹兄弟,初離宣州,還未曾殺至昱嶺關之時——
“神駒子”馬靈踏著風火輪,急如星火,早來到了烏龍嶺上,面見老曹,將別後情形一一告知。
老曹聽說武松只帶了一個楊再興,便要去金陵對付朱勔,饒是深信二弟能耐,也不由為他擔心,畢竟當初彭城殺個朱勳,都險些翻了船,堂堂“東南小朝廷”之主,又若是任人宰割之輩?
明教高手如雲,若是朱勔真個好殺,方臘也不會容他活到今天!
及聽說戴宗、雲宗武二人追了去,這才略覺心安:雲宗武身手不凡,戴宗為人練達,武松得他兩個相助,只要不貿然行衝動之舉,當能履險如夷。
又過一日,方臘麾下右相祖士遠、“九峰獵王”夏侯成,氣喘吁吁,上得烏龍嶺來。
曹操攜了方金芝出關迎著,卻見兩個都是一身血汙,顯然是經歷了苦戰,不由吃驚,忙問究竟。
祖士遠便告訴道:方臘欲調歙州、烏龍嶺兵馬,合力對付童貫,派遣方百花去了歙州,又派祖士遠來烏龍嶺,“刺虎槍”白欽領了一百善走山路的銳卒,沿途護送。
按照明教眾人本來的想頭,童貫雖打下了睦州,卻未必敢輕易進山,若當真冒進,量他不識此間地理,正好借地利勝他幾場,以挫銳氣,待王寅、曹操兩路兵到,便可大舉反攻。
誰曾料到童貫居然早有準備,早早備下了嚮導一名——
不是旁個,正是老曹打常州時,韓世忠生擒的一員南軍副將,“驚魄刀”許定!
當初把守常州的主將,喚作“賽雲長”錢振鵬的,乃是清溪縣都頭出身,又加入明教多年,睦州一帶山川地理,乃至幫源洞洞中走勢,都在他的胸中,這個許定亦是清溪人氏,經年追隨錢振鵬左右,自然也熟識路途。
童貫先前經過常州時,得知有擒得的反賊副將在牢中,便令取來拷問,得知其出身來歷,頓時心中一動,當下便許以高官厚祿,招降了許定,專待破幫源洞時使用。
及至下了城池,童貫並不多做停留,令許定為嚮導,王德、王稟為先鋒,浩蕩殺向幫源洞去,山中恰遇著祖士遠一行,許定指著叫道:“這廝便是反賊的偽丞相!”
祖士遠一行大驚,當即奪路而逃,白欽奮勇斷後,吃宋將王德一斧斬殺。
好在王德一心殺去幫源洞建功立業,只派了一員偏將,領著一都人馬追殺祖士遠。
祖士遠且戰且逃,奔出七八里,終於遭宋軍合圍,正值力戰不支之時,忽然跳出個夏侯成來,奮勇殺散一干官兵,救下祖士遠的性命。
祖士遠死裡逃生,一問才知,原來夏侯成此前送了戴宗上烏龍嶺,獨自返程,及歸睦州時,發覺城池已陷,便欲經小路往幫源洞去,誰知錯有錯招,恰好救得祖士遠性命,二人商議一番,既然許定投敵,地勢之利,便失了大半,多他兩個也無益大局,還是來找老曹搬救兵。
“清溪失了?”曹操聽他說罷,不由皺眉。
戴宗來時,童貫兵馬還在途中,算算時間,竟是一日便破了清溪,明教麾下兵卒雖不如西軍善戰,然而這般快便失守,還是大出老曹意料。
祖士遠苦笑一聲,就把石寶等帶回的訊息說出,雙方如何夜襲遭遇,如何被西軍一舉奪了城門,石寶怎麼千辛萬苦殺出,又是怎麼遇見魯智深等。
曹操聽說魯智深幾個也去了幫源洞,神情大為納悶,心中更是暗自苦笑。
原來那個許定,本就是老曹特意佈置一粒棋子,當初離開常州時,他便暗暗囑咐了守將金節,令他“無意中”漏出訊息給童貫,不然童貫又如何曉得牢裡關著許定?
老曹的本意,卻是聽說幫源洞深不可測,擔心方臘藉此死守,以至於戰事曠日持久,故此要暗助童貫一臂。
如今童貫果然不負所望,起用許定,揮兵入山,誰想竟把自家的兄弟也深陷局中,豈不成了作繭自縛?
只是這番懊惱,卻也無人可訴。
老曹低頭思忖片刻,把腿一拍:“罷了!我等千里南來,本為相助聖公廝殺,如今官兵已打去你家總壇,還枯守這烏龍嶺何用?祖丞相勿憂,武某這便點起兵馬,全軍殺去幫源洞,和官兵決一死戰!”
又看向面色蒼白的方金芝,柔聲道:“你也放心,武某縱然拼了性命,也要保你父親無事。”
祖士遠這等老成之人,此時也忍不住溼了眼眶:老曹這等舉動,當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不是義薄雲天之輩,誰肯甘冒如此奇險?
方金芝更是大哭出聲,搖頭道:“我不要我爹有事,我也不要武家哥哥有事,伱們都好好的,好不好?”
老曹暖暖一笑,揉了揉她腦袋:“好,我答應你,我和你爹一定都不會有事!”
轉過身時,已是滿面煞氣,喝道:“眾兄弟,整頓人馬,我等自水路殺入睦州,接應聖公!”
史進、樊瑞等高聲領命,當即點起五千兵馬,棄了關隘,悄然下嶺,潛至江畔水寨之中。
他此刻欲往幫源洞匯合方臘,若是人數稀少,繞行小路無妨,大軍若行,便只有烏龍嶺下大路,或是後山經東管而行,然而嶺下有楊可世駐紮,東管有王淵駐守,老曹不願在此消耗,故此選了水路。
此前浙江四龍奉了老曹將令,夜襲童貫連營,中途抗命,同阮氏三雄、太湖四傑翻了臉,被姚平仲、王舜臣殺得大敗虧輸,自家四條命送了不算,五千水軍,也只逃回了千把,老曹便令三雄、四傑收羅了這些殘軍,依舊駐紮在水寨裡,此刻卻恰到了用他之時。
兩下里合兵六千,坐了二三百條大小船隻,沿江而上,順著新安江往清溪縣趕去,東管守軍見了大驚,連忙報知王淵,王淵沒有水兵,又無床弩這等利器,只能令弓箭手登牆射箭。
然而阮氏三雄何其老練?早早引著船隊劃去江心,這亂哄哄箭雨,倒似替他們送行。
且不說老曹這裡沿江而上,全軍回援,只說幫源洞中,方臘先後派出了方百花、祖士遠,自覺運籌帷幄,大有章法,不由洋洋自得,便叫人去搬酒水豬羊,要款待梁山幾位好漢。
誰知豬未及煮爛、羊未及烤熟,便有斥候慌張來報,道是童貫全軍殺入山中,一條路直奔幫源洞來!
方臘大驚道:“我這山中,千途萬徑,莫說官兵,便是本地百姓,走深些也要迷途,他如何識得路徑?”
汪公老佛老眼一睜,露出兩道兇惡精光,沉聲喝道:“不消說了,必然是有人投敵,替他做了嚮導!”
方臘怒道:“我等都在明尊面前發誓同心戮力,是誰敢背信棄義?”
汪公老佛喝道:“此時卻不是追究此事之時,先殺退了官兵,再做計較不遲。”
方臘連連點頭:“師尊說的極是!既然如此,眾家兄弟,誰肯去替寡人分憂,殺退官兵?”
石寶應聲而起:“我去!”
方七佛喝止道:“你帶傷作戰,能活著回來已是不易,此時若去,豈不是白白送死?陛下,我去吧。”
包道乙怪眼圓睜:“七佛子,你堂堂左使,豈可輕出?且同陛下守護總壇!貧道和鄭彪都是護教法王,此時不出力,卻待何時出力?”
鄭彪跳起身道:“正是!陛下,我同師父去殺退這些官兵。”
鄧元覺叫道:“你兩個是護教法王,佛爺莫非不是?包老道,如今呂師囊不在,正該我三個合力護教,佛爺同你師徒走一遭!”
索超性如急火,見他眾人爭著請戰,頓時急不可待,張口也要應聲,卻吃朱仝拉住,低聲道:“我等都是客將,如何好和主家爭搶?”
便聽方臘大笑道:“好!眾兄弟如此豪情,寡人安愁社稷不穩?既然如此,石寶且好生調養,三位法王帶五千御林軍,去替寡人分憂也好。”
龐萬春起身道:“陛下,官兵畢竟勢大,且給末將一支人馬,去替鄧和尚三個掠陣也好。”
方臘點頭道:“你這般說,寡人卻想起他官兵中,不是有個叫王舜臣的?那廝箭法據說霸道,有小龐前去,寡人也能放心。”
魯智深聽到這裡,忽然起身,合十行禮道:“聖公,你說的那個人,灑家當初在軍中時,也久聞他威名!若是此人在時,卻不可小覷了去,我這位兄弟也是弓馬嫻熟的,便讓他相助你家龐帥如何?”
他伸手一指,楊志應聲而起:“在下楊志,願助龐帥一臂之力!”
索超見楊志要去,哪裡還能忍得?當即跳起身道:“‘青面獸’既去,難道多一個‘急先鋒’?我聞說那廝裡有個斧子使的好的,正要同他分個高低。”
方臘越發歡喜:“有梁山好漢相助,寡人何愁官兵來攻?我再撥五千軍給你三個,好歹挫一挫他銳氣!”
調撥既定,方臘賜下美酒六樽,六人各自飲了,率領兩支兵馬,先後開出幫源洞。
鄧元覺、包道乙、鄭彪三個,領兵五千在前,走出十餘里,恰同官兵先鋒遭遇,許定指著道:“兩位將軍請看,來的三個,便是方臘麾下三個法王,若得殺了這三個,反賊盡皆喪膽!”
鄧元覺三個一見許定,齊聲大罵道:“原來是你這廝做了叛徒!待捉得時,定要你受聖火焚身極刑!”
鄧元覺性子最急,罵了幾句,忽然跳下馬,飛奔去取許定。
他在杭州之戰失了禪杖,一路敗回也不及重打,此次出兵,兵器庫裡找了一條渾鐵棍暫用,此刻倒拖大棍奔來,其勢如熊羆暴怒,許定嚇得兩股戰戰,口中叫道:“將軍們救我,這個和尚可兇!”
王德冷笑道:“他這顆禿頭,我早欲斬之,今日正好如願!”
話音未落,旁邊一個小將道:“殺雞何用宰牛刀?這和尚既然步戰,且待小將同他鬥幾合!”
說罷抽出雙刀殺去,鄧元覺叫道:“啊呀,又是你這廝!”
來者何人?正是杭州小卒姚興,此前石寶突圍之時,他從城頭跳下,一舉殺死“閃電手”徐白,得了姚平仲青睞,戰後攀談,見是同宗,遂舉薦給了童貫。
但童貫素來看姚平仲不順眼,豈肯重用他舉薦之人?故此只以“年輕人不可乍然重用,故壞其志氣”為由,令他做了個都頭,姚平仲大怒,便同童貫爭吵,卻是王稟打了圓場,要了姚興在自家麾下聽用,如今便同他來做先鋒。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姚興這兩口刀施展開,真如雷霆閃電,鄧元覺何等好漢?一條棍使得發了,也不曾佔他半點便宜,王德看在眼中,訝然道:“這等驚人武藝,只叫他做個都頭,大帥卻是有些吝嗇了。”
他兩個鬥了三十餘合,鄭彪不耐煩起來,怪叫道:“你這胖和尚,天天同我師父爭競,如今竟連個小卒也殺不過,好生丟人!”
鄧元覺大怒,翻著眼皮就要罵回去,姚興見他分身,刀法陡然加快,鄧元覺猝不及防,頓時被壓制在下風。
鄭彪哈哈笑道:“鄧和尚,這一次我救了你,以後再莫在我師徒面前說嘴也!”
說罷拍馬舞槍,直取姚興。
姚興見敵人來夾攻,也不慌忙,使一個“鴻雁展翅”,逼開渾鐵棍,底下無聲無息一腳踢在和尚脛骨上,鄧元覺疼得臉色一綠,單腿撐著往後連跳。
姚興殺退了鄧元覺,這才揮刀磕開長槍,另一把刀斜刺裡刺去,角度刁鑽,力道十足,鄭彪慌忙擋住,暗自驚駭:怪不得和尚打得這般吃力,這小子哪裡練得這般好武藝?
又鬥兩三合,鄭彪越發吃力,只覺得對方使得不是雙刀,竟是一二十把刀子亂砍一般,一邊拼命招架,一面口中唸唸有詞,忽然喝聲:“疾!”就見頭盔頂上,嘩啦啦奔湧出一道黑氣,黑氣之中,凝立著一尊金甲天神,手持降魔寶杵,從半空裡打將下來。
包道乙本要去幫徒兒,見他及時施展出術法,頓時停手,心中暗喜:俗世武將,任你武藝再高,又豈能敵得我輩的妙法大術?
鄭彪亦是流露出猙獰得意神色,只待姚興稍微慌亂,便趁機一槍刺他個透明窟窿。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那降魔寶杵打到額前,姚興忽然一聲咆哮,縱身直躥而起,右腿高踢過頂,踢的那光華燦爛的寶杵打著旋兒飛出,順勢擰身,左腿鞭子般掃出,將鄭彪踢得飛跌馬下,隨即又揮一刀,砍在金甲天神身上,那天神噗嗤一響,化為一道五彩斑斕的畫紙飄落。
姚興落地,冷笑道:“吾輩男兒,既習武藝,上保家國,下報不平,擋我路者神魔皆斬,何況你區區妖法幻術!”
說罷大步向鄭彪走去,鄭彪大驚失色,就地打滾避開,舒手去身邊錦袋內,摸出一塊鍍金銅磚,大叫一聲:“著法寶!”但見一道金光,直奔姚興面門!
有分教:童貫揮師掃賊穴,曹操踏舟赴幫源。魔王術法初失利,姚興揮刀發壯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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