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逆輓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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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湘雲惱道:“壞哥哥,壞哥哥,你就是壞哥哥。人家好心好意來請你參加詩社,你反倒是編排起人家的短處來了。”
賈環笑道:“哎喲喲,和你開個玩笑的,雲妹妹還當真惱了不成?得,為兄在這裡給雲妹妹陪不是了!”
史湘雲轉嗔為喜道:“哼,我才沒那般小氣呢!壞哥哥,我們都來了,請不請的動你?”
賈環一本正經地說道:“得,我只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你就喊我壞哥哥了。我要是敢不去,還不知道你會喊我什麼呢?家有悍妹,豈敢不去?”
旁邊,看著有說有笑的兩人,黛玉心裡隱隱的有些不舒服。
史湘雲毫無所察,彎腰作出一個請的動作來說道:“大詩翁,請吧。”
賈環點點頭說道:“嗯,悍妹前面帶路。”
史湘雲哈哈笑著,果然在前面帶路。
這時候陰沉沉的天,再次變臉,天上竟稀稀疏疏,似下不下的飄下點點雪花。
賈寶玉喜道:“竟是下雪了,更助詩性。真是連老天都助我們。”
眾女也是欣喜不已。
唯有賈環,還在默默背誦尚書。
不多時,一行人便是來到探春的院子,一起進了東廂房。
一行人坐下之後,賈寶玉興沖沖地說道:“現在大詩翁也請來了,人也到齊了,商議一下今天寫什麼題目,限什麼韻吧。”
探春不由說道:“今兒梅花欲開,天又將雪,我的意思,竟是不定題目,不限韻腳。或是寫梅或是寫雪皆可。”
“我自是存了一點小心思的,今兒請了環哥兒來,一定要讓他寫一首不弱於鷓鴣天、桂花的詩詞方好。”
“若是限定題目韻腳,怕再難寫出好詩來了。”
薛寶釵跟著說道:“我的想法,竟是和三妹妹一般。何必因為韻腳而限制了好詩好詞?”
唯有賈寶玉臉色十分幽怨,他忍不住說道:“你們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一席話,說的眾女都笑了起來。
這時候,作為裁判的李紈說道:“好,既然你們已經定下了規矩,那就按照這個規矩執行。”
“下面我點一柱香,若是香滅而沒有完成者,可是要罰的。”
說罷,李紈命丫鬟在幾人面前都放了一套筆墨紙硯。
李紈親手點燃了一柱香。
片刻之後,林黛玉提筆,文不加點,一蹴而就,寫完直接遞交給了李紈。
李紈展看看時,發現林黛玉寫的是:
桃未芳菲杏未紅,衝寒先已笑東風。
魂飛庾嶺春難辨,霞隔羅浮夢未通。
綠萼添妝融寶炬,縞仙扶醉跨殘虹。
看來豈是尋常色,濃淡由他冰雪中。
史湘雲則是緊隨其後,交上了一首詩。
李紈看時,只見史湘雲寫的是:
疏是枝條豔是花,春妝兒女竟奢華。
閒廳曲檻無餘雪,流水空山有落霞。
幽夢冷隨紅袖笛,遊仙香泛絳河槎。
前身定是瑤臺種,無復相疑色相差。
過不多時,薛寶釵也提筆寫下一首,交給李紈。
李紈看時,發現薛寶釵寫的是:
白梅懶賦賦紅梅,逞豔先迎醉眼開。
凍臉有痕皆是血,酸心無恨亦成灰。
誤吞丹藥移真骨,偷下瑤池脫舊胎。
江北江南春燦爛,寄言蜂蝶漫疑猜。
這三人之後,迎春、探春還有寶玉,還在苦苦思索,卻是遲遲沒有動筆。
至於惜春,並不在其內,只是跟著眾人一起玩的。
而林黛玉、薛寶釵和史湘雲,都目不轉睛地看向賈環。
她們都想看看,環哥兒今兒到底會寫出何等驚豔的詩作來。
一柱香快要燃盡的時候,賈環終於提起了筆。
三女的目光,一下明亮起來,充滿了期待。
片刻之後,賈環一揮而就,不過似是隻有四句,像是寫了一首絕句。
賈環剛要將詩交給李紈,卻是被史湘雲一把奪了過去。
她忍不住說道:“快先給我看看,我倒是要看看,壞哥哥會寫出如何驚才豔豔的詩作來。”
這時,賈寶玉、迎春和探春三個人索性也不寫了,呼啦一下都圍了過來。
眾人看時,發現第一句是:江上一籠統。
看到這一句,眾女臉上不由露出茫然之色。
這一句看上去,著實沒什麼高明之處。
不過詩作,並不能只看第一句,想必下面是好的。
然後他們就看到,第二句是井上黑窟窿。
就這?
眾女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這兩個字來。
不過,歷朝歷代,都有絕妙的逆輓詩佳作。
所謂逆輓詩,就是前三句都寫的平平,而最後一句則是力挽狂瀾,讓詩作的意境一下得到昇華。
這等逆輓詩,非大文氣者不可為也。
比方說流傳最廣的哪一首,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萬片無數片,飛入蘆花都不見。
看向第三句時,發現果然是如此:黃狗身上白。
前三句寫的,實在是太過普通,甚至說極差,頂多是打油詩的水準。
然則她們堅信,環哥兒一定能夠逆挽的回來。
她們甚至沒有急於去看第四句,而是先在心裡思索。
如果換成她們來寫的話,第四句該要如何逆挽呢?
然而思索良久,卻是沒有一丁點思路。
她們終於忍不住向第四句看去:白狗身上腫。
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這首詩,逆挽在哪裡呢?
片刻之後,眾女終於發現,這就是一首打油詩,哪裡有什麼逆挽?
環哥兒竟是將她們所有人都給戲耍了。
史湘雲氣急,她忍不住說道:“壞哥哥,你怎麼能這樣?”
林黛玉白了賈環一眼說道:“環哥兒也是個促狹的,偏拿這種詩作來哄我們。”
薛寶釵笑道:“環兄弟這首詩,仔細想去,倒也有趣的很。只是配不上環哥兒的才氣就是了。”
賈寶玉怒道:“環老三,這首詩不能算,必是要受罰的。大嫂子,你來評評理。”
李紈笑道:“不消你們說,我這個裁判是最公正的。罰環哥兒是必然的。”
“只是你們三個交白卷的怎麼說?”
賈寶玉、迎春和探春,為了看賈環寫的詩,都忘了燃香寫詩的事兒了。
到現在,一柱香早已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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