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攆出賈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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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先給王夫人請安：“請太太安，不知太太命人尋我回來，所為何事。”

看著眼前挺拔俊逸，舉止從容的賈環，王夫人眼睛裡閃現過一抹恨意。不過這抹恨意，很快便是被一絲快意所取代。

王夫人輕蔑地問道：“環兒，我問你，你方才去了何處？”

賈環回道：“回太太，剛才我去了趙府。趙師被抓，師孃一下病倒。而趙府之中，只有兩個婆子伺候，因為趙師獲罪，郎中不敢登門，我便背了師孃去求醫。忙完之後，方才趕回。”

同一件事情，如果採用不同的說辭，那麼最終導向將會截然不同。

比方說曾國藩在和太平天國打仗的時候，屢屢戰敗，給朝廷上奏是這樣寫的：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他的幕僚一看說道，東翁奏文不能這樣寫，若如此，朝廷必然會治罪東翁。曾國藩就詢問幕僚如何寫奏文。

幕僚就出主意說，將那八個字顛倒一下順序，奏摺所奏就變成了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奏摺上報到朝廷之後，曾國藩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你看，只是顛倒了一下順序而已，意思就變的截然不同起來。

第一個奏報表現出來的是曾國藩的無能，而顛倒之後表現出來的是曾國藩永不言敗堅韌不拔的優良品行。

以賈環之能，趙師府上發生的事情，他本能說的更對他有利的。但是現在，賈環的描述，偏向於平鋪直敘。

而王夫人在聽了賈環的話之後，則是莫名興奮起來。

她忍不住沉下臉來問道：“環兒，你也說，就連那郎中都不敢登趙府之門，這是為何？”

賈環老老實實回答道：“回太太，這是因為至今趙府門口，還有差役守著，郎中怕登趙府之門受到牽累！”

聽到這裡，王夫人越發興奮，她一拍桌子問道：“就連郎中都能知道的道理，你一個讀了這麼多書的秀才難道不知道嗎？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你可知道，你這次登門，有可能會連累到你，甚至連累到我賈府？”

賈環聽了王夫人這番話之後，不由沉思起來。

不得不說，王夫人的宅鬥水平還是蠻高的，懂得如何給人挖坑設套。

但是這恰好是賈環所需要的。

沉默時間到，賈環開口說道：“太太，賈環讀聖賢書，豈有不明此理的道理？只是，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傅獲罪，若我便因此而疏遠的話，此非大丈夫所為！”

其實他還可以美化幾句的，比方說此舉更彰顯了賈府家教和門風，很顯然這對他是有利的。但是賈環並沒有這麼說。

賈環的回答，讓王夫人更加滿意，她甚至覺得這個小畜生就是順著她的心意說的。

王夫人厲聲呵斥道：“環兒，你可知罪？你為了你的名節，置我賈府，置老祖宗、老爺於不顧？你這是什麼道理？你讀的是什麼書？”

“若是再讓你出去，說不得就要置我賈府於險地。說不得，今兒我就要當這個惡人了！來人，將這個孽畜拖出去，打四十板子！”

“是，太太！”

王夫人吩咐之後，周瑞家的帶了幾個小廝就要來拿賈環。

對此，賈環表情有些古怪。

其實王夫人並沒有這個權力的。

男主外，女主內。

打賈環是賈政應有的權利和義務，王夫人是沒這個資格的。

以往賈環犯錯，她要麼去告訴學裡，讓先生收拾賈環一番。要麼把趙姨娘叫過去訓斥一頓，要麼告訴賈政，讓賈政收拾他。

王夫人最多能訓賈環幾句，讓賈環抄抄經書，頂多讓他跪下聽訓，不能再多了。有賈政在，王夫人就越不過這個坎去。

而今兒她居然叫人打賈環，這可是牡雞司晨，是壞了規矩的。

這個毒婦，會出這種昏招？

就在賈環思索的時候，兩個小廝已經上前抓住賈環的胳膊，準備將他拿下。

賈環頓時喊道：“慢著！”

王夫人冷笑道：“怎麼，我作為嫡母，難道沒有教訓你的權利不成？”

賈環正色說道：“太太，我如今身有秀才功名。所謂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即便我犯了國法，在大堂之上，也不用受刑的。難道我賈家的家法，大於國法不成？”

其實，賈環並不清楚家法能不能治得了他。他這個秀才功名，是不是真的能免於家法處置。

但是賈環料定王夫人也不懂，畢竟無論王家還是賈家，可都是將門出身。

果然，王夫人被賈環一番話氣的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無能狂怒。

她揮手讓兩個小廝退下，氣憤地說道：“環兒，如今你也有了功名，越發不將我放在眼裡了。”

“如今我命你以後不得再登趙府之門，你怎麼說？”

賈環恭恭敬敬地說道：“回太太，如今師母病重，郎中不敢上門。趙府上兩個嬤嬤又無力送師孃求醫，若我不上門相助，師母唯有等死而已。”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有所不為，有所必為。只要我賈環一息尚存，就斷不容這等事情發生。”

賈環的回答，讓王夫人越發歡喜。

臉上卻是沒有帶出分毫，她怒道：“孽畜，你只想著報答師恩，難道老太太、老爺還有我對你的養育之恩，你全丟到一邊不問不成？”

“你只想著趙府，全不顧是否連累到我賈府，會不會連累到老祖宗、老爺和我！難道這就是你的孝道嗎？”

賈環聞言，默然無語。他其實有好多反擊的思路，但是他不能說。

問到這裡，其實王夫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她向裡面說道：“母親、老爺，珍哥兒，環兒的回答你們也聽到了，我也沒什麼法子了。”

“母親，這一切，都是媳婦的錯。媳婦沒能教導好環兒，母親要怪罪，就怪罪我好了。”

賈母、賈政還有賈珍，臉色陰沉地從裡面走了出去。

看到這幾人，賈環不由恍然大悟。

怪不得彩雲偷偷給趙國基說過，太太將老爺叫了回來，將老太太還有東府的賈珍都叫了過來，而自己過來之後沒看到人呢，原來都在裡面藏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