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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如靈說完往事,宋思媛仔細回憶著其中的細節,藍青屏的死,多半是喪失了等的希望,這才選擇結束生命,她安慰道:“藍如靈,這個洋人確實說過回來接你們,但是你也要明白,也許過了數年後他的心意就變了。”

“你是說,我那老漢兒騙了我老孃?”藍如靈眼中滿是不相信,急於向宋思媛證明約瑟夫不是這樣的,從貼身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她。

宋思媛接過照片,這張照片只有巴掌大小,由於二十幾年前攝影技術不高,畫面顯得有些模糊,即便如此也能看到照片中美如天仙的藍青屏,以及比她高了一個肩膀的約瑟夫,此人數著三七油頭,面目在洋人也稱得上端正帥氣。

藍如靈指著照片,語氣頗為委屈:“我娘說過,約瑟夫老漢兒還沒得結婚,他說過等到回國的時候就來接我們倆,你的意思是當年那些話都是騙人的?”

說起這一點,這蠱女臉色略略氣憤,宋思媛朝她搖頭反駁道:“不一定是騙你們,按照你描述的說法,當年約瑟夫邀請你娘回國定居,是她自己嫌棄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拒絕了,在這種情況下,約瑟夫還要接你們回去,可見對你娘是有真感情。”

“如果他對你們沒感情,大可不提這回事,反正當時兩個人註定要分開,他何必多此一舉再說要來接你們,我猜想當時他說的話是真的,只是隨著時間的變化,心境產生了變化,兩個人終究只是有過萍水姻緣,也算不上是什麼深愛,漸漸這個想法就淡了。”

“又或者!”宋思媛話鋒一轉:“還有最可能出現的情況,約瑟夫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話說得藍如靈一陣神傷,即便他從來沒見過約瑟夫,這人好歹是她娘喜歡的人,甚至於和自己也有一絲血緣聯絡,聽到他已經不在人世間,心裡還是覺得傷心。

“總而言之,時過境遷,心性變化,身死亡故都有可能,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哪怕你真的找到他了,你還想和他說什麼?你與約瑟夫本身是兩個不同的人,要你去鎂國你願意嗎?”

藍如靈聽她提起這點,趕緊搖搖頭:“那倒不可能,我連個那啥子鳥語都不會,咋個去鎂鍋嗦,連語言都不通,也不知道咋個跟洋老漢兒敘敘舊,只能大眼瞪小眼!”

“至少你娘和他真的是愛情,有些人就沒那麼幸運,他們也和洋人戀愛了,但是最後結局卻不太好。”

藍如靈好奇起來,催促著她繼續說下去,她想知道其他被洋人勾了魂的女子,是什麼下場:“其他女子也有和洋人好的?她們怎麼了嘛?”

宋思媛咳嗽幾聲,拿出自己的筆記,解釋道:“我在留學時,曾經去歌劇院看過歌劇,西方有一齣戲叫《蝴蝶夫人》,這是個上映於1904年的歌舞劇,講述的是……”

二十世紀初,一位海軍上尉隨著鎂國艦隊來到東瀛長崎島,這位叫平克頓的軍官,苦於海島生活無聊,為了能得到日常照顧,在島內人的介紹下認識了東瀛女孩兒巧巧桑,小名蝴蝶。

平克頓見到蝴蝶後,驚訝於蝴蝶的美貌,同時也被她低眉順眼的溫柔嫵媚俘獲,蝴蝶身上所具備的溫良恭儉等美德,一切都合他的胃口,同時,這種東洋異國女子的溫柔內斂,也不同於西洋女子的明豔熱烈。

平克頓決定追求蝴蝶,在他的浪漫攻勢下,蝴蝶愛上了平克頓,並且和他在東瀛結婚成為真正的夫妻,正當二人沉浸在甜蜜婚後生活時,平克頓卻被上司勒令回國,無奈之下,只能回到自己的國家。

時光荏苒、三年過去,三年後,他才有機會再次回到東瀛,等見到蝴蝶時,他這才知道蝴蝶給他生了個孩子。

“那,這不就和我娘一模一樣?”

藍如靈眼神晶亮起來,或許是看到了和自己不一樣的結局,顯得異常高興,宋思媛不忍心打擊她,故意隱瞞了結局:“是,蝴蝶夫人等到了平克頓,在平克頓的要求下,她帶著兒子跟他回到鎂國全家團聚。”

說完,宋思媛拿起筆記,給藍如靈看了當時的演員合照,這人高馬大的英俊洋人身邊,是個穿著和服的漂亮東洋女子,二人手中抱著孩子,襁褓外是一面鎂國國旗。

藍如靈拿著照片,眼裡湧現出高興情緒:“這結局不是挺好的嘛,你咋個說結局不好。”

“長崎島上像蝴蝶這樣的女子有很多,他們卻沒有等來自己的平克頓,只能孤獨一生,受人白眼。”

宋思媛這番話說得藍如靈眼神暗淡下來,她沒想到自己親孃藍青屏的命運,別人早就經歷過了。

“么妹兒,照你這麼說,洋男人都不是啥子好東西。”任孔雀整理著床鋪,語氣十分氣憤,想是為藍青屏打抱不平,也有心疼藍如靈的意思。

宋思媛反駁道:“見仁見智,洋人對感情的觀念跟東方人不同,他們以為東洋女子也隨便,誰知道人家打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法,最後也只能悲慘收場,東西方文化差異太大了,大到無法彌合。”

“哎呦,算嘍算嘍,管他約瑟夫龜兒子是個虛情假意還是真情實意,我們得早點睡,等明天還要出發去碼頭。”

藍如靈聽到現在,也知道她娘和約瑟夫到底是怎麼回事,嘆了口氣不再好奇。

“你們先睡吧,我還要去找嶽觀潮商量點事兒。”

宋思媛見嶽觀潮在門外,披著自己的毛毯走出房門,走到戶外連廊時,嶽觀潮正站在欄杆旁盯著湖面,溼寒湖風吹來,叫人不自覺縮了縮衣領子。

“二炮呢?”

嶽觀潮朝房間努努嘴,裡面傳出若有如無的呼嚕聲,算是回應了她的詢問。

“那蝴蝶夫人,最後不是死了嗎?”

宋思媛的筆記,嶽觀潮大多看過,平克頓回到東瀛時,不止隻身一人,還帶著他的鎂國妻子,哪怕知道蝴蝶給他生了個兒子,也只是決定認養孩子,並不想對蝴蝶負責。

以至於,忠於平克頓的蝴蝶萬念俱灰,等把孩子送給平克頓以後,隨即就絕望自殺了。

可以說,在這段感情中,真正動情的只有蝴蝶一人,平克頓連對她的喜愛都摻雜著對東洋異域文化的好奇,本質上與體會民風民俗類似,與蝴蝶的婚姻從始至終都是逢場作戲,只是為了得到照顧。

“我真把蝴蝶的結局給說出來,那藍如靈該有多傷心,我這也是想給她一個念想,再說了,約瑟夫也不是平克頓,免得再叫藍如靈產生了不好的聯想,等我回去我還得幫著她登報紙呢。”

嶽觀潮見她打的是這個主意,有些不太理解:“她就那麼一說,你還真就惦記上了。”

“那是,這東西已經成了藍如靈的一塊心病了,如果能幫她解決,也算替她治好了病,同時,心病還需心藥醫治,不管是找沒找到人,以後怎麼樣都不會執著於尋找洋老漢兒,只要約瑟夫沒死,一切皆有可能。”

宋思媛說話時拿起相機,拍起剛才被藍如靈打斷的碼頭,等輪船徹底熄滅,碼頭逐漸安靜,他們這才各自回去休息。

一夜冷風吹,翌日連陰雨。

等他們醒來,天氣明顯不像昨日那麼好,開啟方窗後,可見天際卷積黑霧,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恍惚,天色與冰冷湖色連線成片,已然被模糊了界限。

嶽觀潮走進連廊抬頭觀察,百道雲層灰白如田壟,好一番黑雲壓城。

“今天估計要下雨,這時間行船沒問題嗎?”

宋思媛問向任孔雀:“哎呦,天要下雨孃要嫁人,你們放心,這雨是洞庭湖水汽帶來的,出了岳陽就好了,但是我們還是得提前走,免得走到一半被淋了雨。”

天陰終究怕下雨,嶽觀潮他們匆匆整理好東西趕往碼頭,昨天說好的船家已經等在碼頭,見了他們的身影,頻頻朝岸上揮手。

嶽觀潮上了船,仔細觀察起流船的結構:

船板中間最寬大概二十米,前後三十米長,船身如同小艇不斷收窄變尖。

船面有三組詭杆,一大兩小已經鼓風抻開,以三組桅杆為分界,中間最寬的位置,用木板隔出十間船艙,上面蓋了遮雨草和瓦片,看起來就好像一排“田”字形的百姓瓦屋。

為避雨躲水,瓦屋特地伸出一米長的屋簷,如同裙邊罩在所有房子外,下面支撐木柱,形成繞宅的走廊,夏天時可以放下竹簾透氣,冬天就用油氈布封閉用來保暖!

甲板上還有個通道可以往下走,裡面擺著很多木頭箱子以及食鹽、米麵、糧油,船後雜物多是打漁用具,被油氈布捆得結結實實。

“哎喲你們看,我們這船上時常打漁,臭魚爛蝦的味道一時半刻也消不下去,你們可多擔待,等會兒就要下雨了,你們先進屋頭。”

“這邊走~”

這船婦擦了把手,帶著他們開啟中間的屋子,這裡四間屋子已經被打通,看起來還算寬敞,裡面擺著簡單的桌椅板凳等老木傢俱,還有個火爐、茶壺、蓑衣、茶杯等日用雜物。

“來,喝茶,喝茶,我們船民以船為家,這個地方就是客廳,從這裡進去就是我倆的屋頭,其他房間都是客房,你們不用擔心住的地方,安心坐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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