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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哪怕不去看以後,眼下若是能夠當真屠盡突厥餘孽,徹底覆亡突厥汗國,那可是滅國的功績啊!
這樣的功績在身,立馬就會成為薛延陀的英雄,威望炸裂!
若是那般,父汗的眼裡就該不會只有一個拔灼了吧?
我,大度設,是薛延陀人的英雄,也是有資格競逐可汗大位的王子!
想到這裡,大度設舔了舔嘴唇,下令道:“來人,立刻傳吾軍令,讓咄摩支嚴守大營,不得擅動,若是敢派遣一兵一卒進入定襄城,吾定然軍法處置,絕不容情!”
待到傳令兵遠去,這才大手一揮:“隨吾前去追殺突厥人,定要在其抵達馬邑城之前截住,統統殺光!”
“諾!”
“殺光突厥人!”
“二王子威武!”
一眾麾下兵將嗷嗷直叫,殺光突厥人,亦是他們足以榮耀一生的功績!
大度設向吐迷度伸出手,粗獷的臉上滿是和藹親和的笑容,方才的暴戾之氣早已不見半分:“汝乃回紇之酋長,統領回紇驍勇之猛士,吾願與汝結成異姓兄弟,自此同進同退,同患難而共富貴,不知可否?”
在他看來,自己身為薛延陀的二王子,此刻統兵數萬縱橫漠南,突厥人惶惶然有若喪家之犬,即便是大唐亦要暫避鋒芒,只要展現招攬之意,身為回紇酋長的吐迷度必然甘心臣服,從此成為供他驅策的獵犬,幫助他登上薛延陀之汗位。
吐迷度躬身道:“二王子天縱之資,乃草原上的王者,能與您結成異姓兄弟,在下何其榮幸?不敢卻也!”
說著,抽出彎刀,在左手手掌狠狠一劃,鋒銳的刀刃割破手掌,鮮血瞬間湧出。
今天他的血流的有點多……
大度設愣住。
胡人比漢人更加重視血緣,血緣是部族維繫的根基,擁有著同一血緣的人聚集在一起,生死與共,不離不棄。“歃血為盟”便是最高層次的儀式,胡人豪勇坦誠少心機,經常行結拜之事,每當此時,要麼可破手腕將鮮血滴入一碗酒中分而食之,要麼割破手掌兩兩相握,寓意著血脈交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自此成為兄弟,永不相負!
這是受到至高無上的騰格里神賜福的崇高儀式,一旦儀式完成,誰若三心兩意背叛結盟,將會遭遇到狼神最殘酷的懲罰!
對於信封神祗的胡人來說,一旦結盟,絕不可被判……
所以大度設猶豫了。
他想利用回紇人,卻也明白回紇人一定會是薛延陀的心腹之患,一旦薛延陀穩定了邊疆,就會將重心放在汗國內部,剪除隱患,雙方之間必將又一場慘烈之際的廝殺,所有的回紇人統統都要死。
若是現在與吐迷度歃血為盟,將來沙場對戰之時,自己如何自處?
若是有朝一日吐迷度依仗今日之盟誓,乞求自己饒恕他的性命,自己是否答應?
麵皮抽了一抽,大度設搪塞道:“歃血為盟乃是最崇高之儀式,焉能如何輕率?今日說定,待到屠盡突厥人、攻陷定襄城、佔據敕勒川,再舉行莊嚴儀式,警告神靈!”
這個狡猾的吐迷度,咱只是順口一說,表示出對於回紇人的重視和拉攏,你特麼居然還真的以為老子要跟你結成異姓兄弟?
不要臉!
吐迷度心裡冷笑,面上不顯:“是在下考慮不周,就依二王子之言,待到大勝之後,再舉行儀式,請數萬勇士共同見證!”
你個蠢貨,以為扔出來一根肉骨頭,老子就得像狗一樣撲上去搖頭擺尾?
只是稍微試探,便讓所有人都看出你的虛偽奸猾,此事傳揚出去,讓所有人都看清你的嘴臉!
不要臉!
……
兩人相視一笑,狀甚歡愉,頗有一些“將相和”的意味。
心裡卻同時大罵對方無恥……
吐迷度翻身上馬,恭敬道:“在下身負重傷,恐不能為二王子衝鋒陷陣,便稍稍滯後一些,讓回紇勇士們代替在下,為二王子先驅,任憑驅策!”
大度設哈哈大笑,豪爽道:“吾又豈是刻薄之人?酋長但請緩行,千萬勿要傷了身體,且看吾追上突厥人,殺他個乾乾淨淨!”
言罷,呼嘯一聲,帶著自己的親兵族人策騎狂奔,向著前方追去。
他實在是一時片刻都不願意在看到吐迷度這張血肉迷糊難看的嘴臉。多看一眼,他都懷疑自己能否忍得住不撲上去狠狠的捅幾刀……
吐迷度見到大度設遠去,稍稍鬆了口氣,騎著馬慢悠悠的帶著族人輟在大部隊的最後頭。他臉上的傷勢太重,雖然敷了上藥,卻最怕受凍,卻也因此能夠躲在後方,避開即將到來的與唐軍的正面碰撞。
只要自己不在場,無論如何,事後都不會有人將與唐軍衝突的罪責扣在自己身上。
望著遠方灰濛濛的天空紛紛揚揚的雪花,他只希望唐軍的統帥能夠硬氣一些,最好一鼓作氣將大度設所部殺個乾淨,這數萬騎兵一旦被殲滅,就等同斬斷夷男可汗的一條手臂,只剩下另一個兒子拔灼統帥的十餘萬騎兵耀武揚威。
此消彼長,回紇崛起的機會將會來臨……
*****
馬邑城。
今日正是除夕,貞觀十六年的最後一天,辭舊迎新,歡歌笑語。
然而馬邑城早已四門緊閉,商賈、百姓盡皆許進不許出,一大早,腳步匆匆往來穿梭的斥候、將校,便將府衙攪合得氣氛緊張。
來自定襄的訊息不斷從前方送來,阿史那思摩放棄定襄城,闔族南遷,正向著馬邑城趕來,薛延陀大營一無既往的沒什麼動靜,但是依照阿史那思摩所部的資訊,大度設正率領著一部分精銳騎兵銜尾追擊,隨時隨地都能將突厥人追上,那必然是一場慘烈之際的屠殺,突厥人絕無倖存之可能……
大戰似乎一觸即發!
“砰!”
薛萬徹狠狠的錘了一下桌案,罵道:“阿史那思摩這個孬種,簡直丟盡他那些突厥祖宗的臉,跟頡利那個軟骨頭一個樣,一點膽色都沒有!他只需牢牢的守在定襄城,就算薛延陀吃了豹子膽敢於進攻,亦完全可以據城堅守,等待吾等前往救援!現在棄城而出,荒原之上如何跑得過薛延陀鐵騎的追殺?現在恐怕已經被大度設追上,腦袋都給剁下來了!”
一旁,張大象也撓撓頭,一臉疑惑:“這阿史那思摩是發了什麼瘋,為何不向馬邑請示,如此乾脆的便自作主張放棄了定襄城?”
正如薛萬徹所言,依照突厥人現在的實力,唯有堅守定襄城,方有可能守到唐軍救援,而且薛延陀未必就敢悍然撕破與大唐之間的和平,主動挑起戰爭。現在棄城而出,闔族南遷,縱然原本的薛延陀只是藉著大唐無力北顧之時機,試圖藉此給大唐施壓,以便達成和親之目的,可是面對逃難在荒原之上的突厥部眾,與其有著深仇大恨的薛延陀人豈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這簡直就是主動引誘薛延陀發動攻擊!
阿史那思摩會這人的確沒什麼野心,也沒什麼骨氣,可他有這麼傻?
不合邏輯啊!
想不通……
房俊敲了敲桌子,吸引了諸人的注意力,沉聲道:“眼下之局勢,不是思忖阿史那思摩到底藏著什麼心思的時候,薛延陀必定不肯放過這個覆滅突厥人的千載難逢之機會,銜尾追殺是肯定的,諸位,吾等是否要出兵救援突厥人?”
眾人盡皆一愣。
突厥汗國乃是陛下一手扶持,以為制衡薛延陀之手段,亦為大唐與薛延陀中間只緩衝。
現在薛延陀意欲屠盡突厥人,身為盟友,自當奮力救援才是。
為何房俊卻要說出是否要出兵救援突厥人這等話語?
難不成還可以坐山觀虎鬥,放任薛延陀將突厥人屠殺殆盡而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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