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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無忌慎重道:“陛下放心,老臣已然多次叮囑大郎,淵賊奸詐,要處處留心,所有資訊都要反覆甄別、鑑定真偽,以免為敵所趁。大郎素來聰慧,加之又有如今之身份掩護,必然會取得淵賊之信任,亦能夠處理好自身之處境。”
家中諸子,沒有一個成器的。自長孫渙自絕於府門之前,長孫無忌的所有心思便重新放到流亡在外的長子身上。固然即便得到李二陛下之寬宥,赦免當初謀反之罪,長孫衝亦無可能接任家主之位,但是以長孫衝之智謀心性,佔據嫡長子的名分大義,依舊可以完整的掌控長孫家族。
也唯有這個長子,才有可能使得長孫家族在往後可以預見的一段艱難歲月當中,穩定家族根基,儲存他日重新崛起之希望。
餘子碌碌,太過平庸,家族落在他們手中怕是難以躲過朝中的風起雲湧,遲早舟覆人亡,家族破敗……
故而,此番長孫衝潛伏高句麗戴罪立功,家中予以全力支援,養了無數年的死士都已經派去平穰城,協助長孫衝。
此等情況之下若長孫衝依舊沒能達成“戴罪立功”之目的,那可當真就是天要亡長孫家了。
李二陛下頷首,沒有做聲。
固然因為權力之爭奪使得他對長孫無忌頗多怨言,兩人之間的關係更是有所疏遠,頗有一些“分道揚鑣”的意味,但是對於長孫無忌的能力,他卻從未有過懷疑。
既然長孫無忌一手掌控長孫衝的行動,那麼自然無需擔憂。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考量,長孫無忌都不可能願意見到東征失敗,因為一旦東征失敗,長孫衝重返長安之路就算是徹底斷絕,往後餘生,也只能漂泊在外、流亡天涯……
喝了口茶水,李二陛下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高句麗王室有‘王幢軍’,驍勇善戰所向無敵,如今已然盡數倒戈於淵賊帳下,大郎可曾探明這支軍隊現在何處,有何動作?”
長孫無忌面色凝重,緩緩搖頭,道:“大郎亦曾四處打探,但是直至目前為止,依舊未能探知‘王幢軍’所在,更不知其有何動作。”
李二陛下便感嘆道:“所以啊,淵賊奸詐,定然埋有後手,切切不可輕忽大意。”
這話既是警告長孫無忌,讓他通知長孫衝要處處在意,更是提醒自己,切莫以為攻陷了安市城,餘下的高句麗領地便是一馬平川,再無兇險,只等著兵臨平穰城完成千秋大業。
作為高句麗最精銳的一支軍隊,“王幢軍”下落不明、動向不清,這本身就是一個大問題。
若非另有謀算,何必這般藏頭露尾?
對於這樣一支久負盛譽的軍隊,自負如李二陛下亦不敢大意。或許憑藉一支不足萬人的軍隊並無法左右勝敗戰局,但是若計劃得當,給於唐軍重重一擊卻是輕而易舉。
他自己麾下的“玄甲鐵騎”伴隨他南征北戰,多少次以弱勝強、以少勝多,有著深厚的經驗明白一直統一行動的強軍會造成何等嚴重的破壞性。
長孫無忌頷首道:“老臣記下了,定會叮囑大郎,一定要探明‘王幢軍’之動向。”
為了確保長孫衝能夠重返長安,他一絲一毫都不敢大意。
功勞越大,長孫衝重返長安一事便越是穩妥,縱然有一兩個跳樑小醜出面反對,亦是難擋大局。可萬一因為“王幢軍”之故使得唐軍損失慘重,豈不是憑白給那些仇人落下口實?
……
安市城一戰而定,固然傷亡數萬,但是自此遼東地域盡皆落入唐軍所掌控,殘餘之高句麗亂軍已然翻不起浪花,成不了氣候,只能等著唐軍分兵出來一一予以剿滅。
待到薛萬徹、阿史那思摩兩人統御兩路大軍直撲鴨綠水畔的泊汋城、大行城,驅使突厥、薛延陀、奚等部落組成多族聯軍展開狂攻,“安市城大捷”的訊息傳回長安,引起一片震盪,群情振奮,軍民士氣高漲。
已經搬到興慶宮居住的太子李承乾接到遼東戰報,狠狠的吐出一口氣。
高句麗固然重要,其漸漸崛起之勢已經嚴重威脅到帝國東北邊疆之安危,稍有不慎便可能縱兵入寇,一旦被其突破渝關,倏忽之間便可順勢南下,飲馬中原。
所以隋唐兩代帝王才會調集重兵,意欲一舉覆亡高句麗,剪除隱患。
然而對於李承乾來說,眼下高句麗是否覆亡,東征是否大獲全勝,對於他的切身利益來說並沒有太大幹系。
關中能否守住,房俊能否堅守河西,這才是重中之重。
關中守不住,他這個監國太子便是尸位素餐、難當大任,反之若能夠在此等危局之下護佑社稷,則威望大增;房俊能夠守住河西,功勳便蓋過當朝任何一位勳貴,反之一旦河西失陷,房俊必然死戰到底,失去了這個強大之臂助,儲君之位登時搖搖欲墜。
唯有東征儘快結束,父皇班師回朝,不僅關中得以固守,亦可出兵襄助河西,確保房俊萬無一失。
坐在他下首的韋挺見到李承乾眉宇軒揚、喜氣迎面,不禁笑問道:“是何喜訊,使得殿下這般開心?”
李承乾隨手將戰報遞給韋挺,感慨道:“安市城大捷,二十萬高句麗守軍全軍覆沒,眼下想必大軍已然挺進至鴨綠水畔。一旦越過鴨綠水,高句麗再無堅城可守,大唐可直抵平壤城下。東征之戰,勝利在望。”
稍後這份戰報是定要昭示天下的,以此提振軍民之士氣,否則吐谷渾反叛帶來的恐慌會極大影響關中之穩定。
提前給韋挺看看,未嘗不可。
京兆韋氏乃是關隴貴族的一支,一直以來低調隱忍,眼下卻有興起之兆,且與關隴貴族漸行漸遠,隱隱有另立門戶之意。
將其拉攏至東宮體系之中殊為不易,但彼此關係緩和,卻對儲君之位的穩固大有裨益。
只不過……
韋挺看過戰報,亦是喜形於色:“陛下雄才偉略,此番御駕親征,定當創下千古赫赫之功勳,吾等仰望君威,崇慕備至矣!若是此時能夠促成族侄韋正矩與晉陽殿下至婚事,待到陛下得勝還朝,可謂雙喜臨門,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李承乾就有些頭疼,婉拒道:“足下當知曉父皇對於兕子之寵愛,她的婚事是必然要經由父皇允准的,旁人誰也不能干預。孤豈敢越俎代庖,惹得父皇不滿?此事不妨等到父皇還朝之後,韋家再正式提及,方為穩妥。”
開什麼玩笑呢?
前不久房俊才剛剛與韋家鬧了一場,雖然最後雙方偃旗息鼓大事化小,可是如今房俊剛剛出徵,我這邊就答允兕子與韋家之婚事,這讓房俊怎麼想?
他斷然不會去做讓房俊誤會的事情。
韋挺卻鍥而不捨,笑著說道:“微臣自然知曉陛下將晉陽殿下視為掌上明珠,晉陽殿下之婚事也必須陛下允准方可。韋家上下對殿下您敬佩擁戴,還需先徵詢殿下之意見,若是殿下同意,微臣才好向陛下求婚。”
李承乾蹙眉,心中有些不悅。
兕子的婚事的確需要父皇允准才行,可問題是自己好歹亦是一國之儲君,若是自己先行答允此事,父皇縱然不願,卻也要給自己留下幾分顏面,說不得就得無奈答允此事。
韋家的算盤打得倒是不錯。
可父皇縱然給自己留下顏面,心裡的不滿是肯定的。為了拉攏韋家,就使得父皇不滿,還得罪了房俊,這筆賬怎麼算自己都是血虧吧?
對於韋家求娶兕子的執念,甚至讓韋妃在宮中宣揚韋正矩如何如何優秀,怎樣怎樣的青年俊彥,試圖透過這等手段營造出一種“既定事實”,使得其餘有意求親者知難而退,李承乾甚是不爽。
韋挺看著李承乾的面色,笑著又補了一句:“如今關中空虛,韋家願意效忠殿下,任何人圖謀不軌,不利於殿下,韋家都誓死站在殿下這邊。若違此誓,天誅地滅,人神共憤!”
李承乾霍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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