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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來的比餘列想象中的還要快,並且兩人之間的分開,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波瀾不驚。

當兩人乘坐著紅谷窟的沙蟲,一路搖搖晃晃、有驚無險的闖過了個個關口,抵達潛水郡之後,餘列還沒有來得及招待一下對方,勉強盡個地主之誼,佘雙白緊接著就又要踏上趕往的潛州道城的旅途,不肯多留。

女道倒也是出聲詢問了餘列:

“聽餘兄一路上話裡的意思,也是要去潛州一趟,甚至準備把道籍落在潛州中,那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也和貧道一起啟程?”

很可惜的是,潛郡是餘列的老家,城中還有一些人和事情,需要餘列先去處理一趟。

於是餘列就只能搖搖頭,拖著佘雙白來到城口一處看起來還行的酒肆中,令夥計溫上兩壺酒,請佘雙白吃上一頓。

其間,他還用自己的道徒身份,替佘雙白辦了一張通往潛州道城的路引,多少能替對方免去一些麻煩。

如此事了,兩人就在小酒肆中要作揖分別,但餘列又客氣的送著佘雙白,走向通往潛州的舟車所在。

路上兩人略有聊天,佘雙白的口中自然的談及:“還望餘兄能早日來潛州,到時候你我再好好的聚幾番。”

餘列也是笑說著回道:“甚好,也希望佘道友能替貧道先在潛州中探探路,到時候也好去投靠道友,得個庇護。”

有說有笑的,最終餘列止步在舟車之地的送行隊伍之外。

微涼的晚風中。

兩人最後稽首作揖一番,佘雙白的人影便沒入了眾多的人影中,餘列在原地晃悠幾下身子,也就轉身走向距離僅幾十丈遠的小酒肆。

回去的路上,餘列琢磨著,再一次感覺那佘雙白神神秘秘的,來歷有點問題,否則對方為何會這般急促的,當日抵達潛水郡,當日就要離去。

餘列甚至還懷疑,對方的姓名也是假的。

因為這一路上,很有幾次,佘雙白都是欲言又止似的想要提及一些事情,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餘列只能在心中儘可能往好的方面想:

“或許佘道友著急返回潛州,就和我要先在潛水郡中逗留一番一樣,佘道友也要事情急著去處理。”

略微思忖一陣子,餘列壓下了這些雜念,不再多想。

兩人在離開黑水鎮的路程中,已經是結下了不淺的情誼,來日方長,等他離郡抵州後,自然是大有見面的機會,有機會知道對方真實的身份。

並且正如送對方離去時,餘列所說的,他還期待著有佘雙白在潛州道城中打前哨,到時候自己抵達潛州道城了,必定不至於人生地不熟!

這樣一來,佘雙白的身份只要不壞,不會牽連到自己,那麼對方的身份越神秘、越有來頭,對餘列來說也就越好。

走回酒肆中,餘列打算將剛才的那點殘酒,以及剩下的一點肉食吃完。

這些東西看起來簡單,但卻是他花了不少錢置辦的,都蘊含靈氣。

可是等他走到自己剛才的那一張桌子跟前時,卻發現桌上本來剩餘大半的酒食,現在已經是空蕩蕩一片,一滴一片也沒剩下,桌子更是被擦拭的鋥光瓦亮,打了蠟似的。

餘列微微一愣,環顧酒肆,便將店夥計給叫了過來:

“道友,為何貧道離去才不過半盞茶水的功夫,桌子就給貧道收拾乾淨了?貧道剛才是叮囑過一番的。”

店夥計恭敬的走到桌前,聞言後一臉驚奇的說:“咦!有嗎,客官有這樣說過嗎?”

對方言語中,又伸手一指櫃檯上的一方木牌,苦著臉說:

“看來客官您在結賬時,掌櫃的忘了提醒您了,也沒特意吩咐。咯,客官您看那牌子。”

餘列抬眼看過去,頓時眉毛一挑,因為木牌上赫然是寫了十二個不大不小的黑字:

“人走茶涼,小本生意,恕不留桌。”

當餘列看過去的時候,那一直百無聊賴的站在櫃檯後看賬簿的人,似乎察覺到了餘列的目光。對方頭也不抬的,就用手指敲了敲旁邊的木牌子。

嗡的!

幾絲真氣湧動,木牌子上昏黑的幾個字,頓時就閃爍發亮,好似燒紅了的鐵塊,更能引人注意。

餘列見狀,頓時也是啞然失笑,口中嘆到:

“好個坑人宰人的舟車匯聚之地,給人的印象一如既往,貧道果然是回到老家了。”

潛水郡身為萬里之內,所有道鎮的商旅匯聚之地,又是通往其他郡城和州城的唯一交通要地,此地的生意較之道鎮一流,更是繁華。

郡城內外,機警狡詐之輩也是屢出不窮,魚龍混雜。

餘列當年就曾聽聞過一件事,有一方道鎮的鎮主,七品道吏,此人在潛郡中住旅店時,竟然被一個小小的道童以接待伺候的名義,順走了一件儲物法器。

後面更加令人大跌眼鏡的是,此七品道吏居然沒能奈何得了對方,連那道童是誰都沒弄清楚。

七品道吏因為自覺受到了欺辱,想要令潛郡城的鬼神大索四方,嚴查路引,壓根就不信一個區區道童,能跑多遠。

可結果卻是被當眾奚落了一番,得了個“修為不夠”的回應,最終不了了之,還落了個鄉下人的稱呼。

這件事在潛水郡中廣為流傳,潛郡中的底層道童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人人都爭著想去做那個膽大包天的道童。

當然了,這件事情很可能並不像表面上看著的那麼簡單,水多半挺深的。

酒肆中,餘列感慨過後,也就搖搖頭,拂袖往小酒肆外面走去,沒有再過去和酒肆的掌櫃理論。

原因無他,剛才那敲木牌的掌櫃,對方的體內赫然也是擁有真氣的,是個八品的道徒。

餘列修為上壓服不了對方,也不太敢去動手。

須知潛水郡和黑水鎮可不一樣,在黑水鎮中是七品道吏就頂天了。

而在潛水郡中,稍微大點的人家門戶,其祖上都至少出過一個道吏。

潛郡的道童在晉升成八品道徒之後,也就稍微能有點人樣,活的自在一些,但完全是無法作威作福的。

這裡面除了在潛郡中,道人匯聚更盛、基數更大之外,也和潛郡的規矩更加清晰明確有關。

相比於黑水鎮等一言堂的地界,潛郡中的鬼神體系早已建立完備,由鬼神們負責檢察四方。

觸犯道律者,若是想要讓鬼神們通融通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麼得有人情、要麼就得修為至少是個七品,位格平齊。

否則的話,面對犯了道律之人,鬼神們可不會講情面,巴不得拿對方進監牢中,等著對方家裡人拿錢來,敲上一波。

若是碰上了硬氣一點、不在意後人的鬼神,此類鬼神那叫一個軟硬不吃,能讓富家子也直呼鐵面無私、律法如爐。

而在舟車所附近的這間酒肆中,掌櫃的道行不淺,又能在潛郡的舟車匯聚之地開辦酒肆鋪子,其背後的關係應該也是不小的,多半是盤根錯節,上面還有人。

此等人物就和黑水鎮中賭坊的老闆、紅谷窟中諂媚的道童一般,是個難纏的地頭蛇。

餘列多年沒回潛水郡,又只是個新晉的道徒,難以在這等地頭蛇的面前抖威風。

他與其徒增波折,甚至是鬧出點笑話,還不如先認栽,吃個小虧退去,日後算賬。

反正在這種地方,奸商貪販沆瀣一氣,屢見不鮮,被坑的可不只他一個。

甚至餘列還回憶著潛郡近些年的風氣,懷疑若不是自己現在好歹也是個八品道徒了。

僅僅那個店夥計,對方就不會像剛才那般,是客氣的、苦著臉的來解釋忽悠,而多半會趾高氣昂的,直接說沒聽見,並威脅餘列不要沒事兒找事兒。

因為就連這個迎來送往的店夥計,對方也是個上位道童境界。

這廝僅僅是臉上習慣性的擺著笑容,看上去卑微罷了,實際上地位並不低,遠高於凡人。不過此人年歲也不小,三四十歲了,多半是藉著郡城的資源,服藥熬養上來的上位道童,毫無潛力。

踱步走出酒肆。

餘列眼中的景象再次的鮮活雜亂起來,他看著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城西口,嘈嘈雜雜,耳中忽然又響起了悠長沉悶的嘶吼聲。

嗡!

是一股沖天的白氣兒,在舟車所那裡升起。

一幢龐然巨物,從舟車所內緩緩的蠕動而出,它高如一樓,環環相接,吞吐呼吸著,呵氣成霧,速度加快,隨即縱雲般的呼嘯而去了。

此物正是潛水郡用以勾連萬里之外的其餘道郡、道城的舟車,它能沿著遍佈整個山海界的龍脈而行,名為“龍車”或“龍舟”。

龍車龍舟依據煉製材料和手法的不同,有鐵製的、有肉制的、甚至還有紙紮的……不一而足。但形狀大體都類似,似長蛇和長蟲,內裡的佈置也都和餘列來時所乘坐的沙蟲類似,體內皆是空腔,能用以乘人納物。

一頭龍車龍舟,多則能乘坐萬人,少則能乘千人,其中騾馬牲口等物不計,另有搭乘的區域,不會混雜。

和真正的龍車龍舟相比,餘列來時所乘坐的沙蟲,當真就只是條蚯蚓了,屬於鄉下人用的“騾馬舟車”,內里人畜混雜,不僅搖搖晃晃,毫無舒適度可言,也無法行進至萬里之外,路上就可能被大妖捉去吃了。

在舟車所跟前的街道上,餘列望著遙遙而去的巨物,心中暗道:

“不知佘道友是不是就在這一列龍車上,以及她得花幾日功夫,才能抵達潛州……”

對於道徒而言,龍車龍舟都是出遠門才會用的。道童們受限於身份和路引,上位境界才有機會流動到其他的道郡,且僅僅只是可能。

餘列當初離開潛水郡時,他只不過是個剛剛考取了道籍的末位道童,別說乘坐龍車龍舟了,就連從潛水郡乘坐龍車抵達至潛州道城,究竟會經過哪些地界、要耗費多少時日,他也是不清楚。

有人說日出而發、日暮而至,有人說三五日,還有人說七日七夜的,眾說紛紜,非得他自己乘坐了才知道。

沉悶悠長的龍車轟鳴聲,漸漸的遠去,徹底消失不見。

餘列站在街道上,收回了目光。

他攏了攏自己的袖袍,眼中的期待之色更盛:

“不知山海界的龍車龍舟,和前世的類似之物相比,具體的會有何不同?”

餘列心中做下了決定,不為別的,就為了能早日坐一坐這龍車龍舟,開開眼,他也得儘快的處理完家事,然後趕赴潛州道城。

下一刻,街道上的腳步聲疊疊,餘列的身影搖搖晃晃的,就消失在了酒肆前。

這時,酒肆中的夥計探出頭來,看著餘列消失的方向,口中呸了一口:

“龍車有啥稀罕的,瞅了大半天。沒見識的鄉巴佬!”

店夥計拿著一塊帕子,跳上了門框,趴在上面擦拭著牌匾。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道人們,特別是那些一看就是外地過來的,心中油然的生出了一種高高在上的快意感,幹活乾的更加賣力了。

另外一邊。

餘列離開舟車所之後,卻沒有直撲城北,回到餘家的所在之地。

他徒步走在城中,轉悠幾圈,跑到了潛郡中一方官字號的靜室中,一口氣的租賃了七個日夜。

這並不是他近鄉情更怯,不敢直接返回餘家,而是他打算先把那一頭七品翼蜥的屍體剝皮製紙,納入到本命皮書中,等化作為第二種變化後,再回家探親。

妖物的屍首雖然可以存放不少時日,血蛤肚、豬籠草等儲物用具勉強也有保鮮的作用,但想要將從妖物的屍首中攝取法術,屍首越是新鮮越好。

一般而言,道人得趁著妖物還有熱氣兒,魂魄未散時動手,才是最好的。只可惜餘列當時正在凝結道籙,七品翼蜥的屍體也太過殘破,便錯過了趁熱的機會。

走入靜室中,餘列細細的檢查了一番,掏出一塊靈石,略微擺弄,就升起了靜室中隔絕內外的陣法。

頓時,靜室中嗡嗡一聲,就變得靜謐,並有絲絲無形涼意生起,氤氳在室內,讓餘列呼吸吞吐幾下,就感覺精神振奮。

此靜室,赫然就是擁有聚靈陣法的靜室,隔絕內外其實只是附帶的作用。

不過餘列踱步幾下,他又掏出了自己新購買的隔音起霧符紙,啪的點燃。

白氣升起,在靜室的陣法之中很快又出現了一道朦朧的屏障,更加徹底的隔絕內外,能防止有人窺視。

做好提防,餘列一拍荷包,就從三個儲物器物中取出了一塊又一塊的血肉。

他拖動著,稍加拼湊,一隻碩大的翼蜥屍體就出現在了靜室中。

粘稠的血水滲出,血氣濃郁,腥氣撲鼻……

本文略有爭議。提示一下,社會地位可參照:道童(童生),道徒(秀才),道吏(舉人),道士(進士),古代科舉體系來看。新道童和老道童的社會地位差距,也在其中。

以及最重要的,本書終歸是仙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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