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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序所部在壽陽城外休整一夜後便整軍出發往硤石,龍驤將軍胡彬的水師有一半經穎水入淝水來到了壽陽戰場與晉軍主力大軍匯合,其餘船隻留在了硤石,那邊距離下蔡很近,從壽陽出發不過百里之遙,縱然朱序所部一萬餘人只能步行前往,行軍速度快的話也只需半日便可以抵達。

朱序著急進軍,一大早就讓軍令司馬周遵到處傳令,督促各部收拾行囊出發北上,等到各部人馬差不多都齊整了,卻唯獨不見了徐宗文,朱序趕緊派手底下校尉前去尋找。

徐宗文的軍帳外,校尉帶著人十分粗魯的闖了進去,一進去軍帳,幾個人就連忙捂住口鼻,定睛一看,徐宗文一個人捂著被子被沈玉、鄭略兩個人晃盪來晃盪去,任他二人怎麼叫喚。

“大哥,快醒醒,大哥?”

鄭略將徐宗文摟在懷中,徐宗文軟綿綿地癱在鄭略臂彎裡,良久才緩緩睜開眼,又很快閉上。

徐宗文也是頭腦昏漲,連眼睛也睜不開,床鋪四周散落著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大大小小的酒罈子十幾個,到處都瀰漫著酒氣!

“徐驍,你當軍營是酒肆不成?軍令如山,你敢犯禁?”都尉語氣冰冷,嚴詞厲喝。

“朱都尉還未了解詳情,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定了徐都尉的罪名?”沈玉聽到聲,起身反駁道。

“徐都尉昨夜被徐平虜和王太守邀請入城赴宴,喝了不少,壽陽城的差役不認識營房就把徐都尉送到了伙房,恰好伙房存著五壇上好桑落酒,徐都尉酒醉之後有大飲了三壇,這才成了如今模樣,這可全不是徐都尉的錯。”鄭略在一旁解釋。

這沈玉嘴裡的朱都尉就是一直形影不離朱序的那個都尉,他可不是旁人,正是朱序的兒子朱諶,因為朱序對徐宗文賞識,他早就心生妒忌,眼巴著找個由頭好好收拾收拾徐宗文,出出氣,似今日這樣的機遇怎麼能輕易放過?

朱諶冷笑道:“不管是何原由,總而言之就是犯了禁酒令,這人都還沒醒呢!你們還要替他掩飾什麼?”

“給我拉出去。”朱諶朝著身後兩個兵丁使了個眼色,這兩人便上前托起爛醉如泥的徐宗文準備出去。

“慢著!”眼看著兩個兵卒架著徐宗文就出了軍帳,身高膀大的鄭略跳了起來衝了出去,用他的大塊頭堵住了營房大門,他鄒著濃濃的眉頭阻止道:“誰敢帶走我家都尉,我就跟他拼了!”

兩年前,謝玄第二次在京口招募北府兵的時候,就是徐宗文拉著鄭略和沈玉幾個同鄉去參軍的,後來徐宗文被任命為軍司馬直接歸於謝玄帳下,鄭略和沈玉兩個也跟著徐宗文,三個人自幼親篤,跟親兄弟一個樣,眼下又都拿徐宗文當做領頭人,自然不會自家兄弟吃虧!

朱諶臉色一變,冷聲質問道:”你一個小小的兵丁敢阻止本都尉執行軍法?”

“朱都尉,不知此事可有稟報使君?”沈玉跟出來問:“若是沒有告知使君而由都尉你擅自處置,一是徐都尉尚不清醒,是否非犯軍法仍是兩說,二是軍法之權向來歸於軍令司馬,屬下是怕都尉您如此輕率處置怕是要落下個動用私刑之名。”

沈玉的話平淡如水,但字字珠璣,說的有理有據,又像是一塊石頭投入了朱諶本就不平靜的心。

朱諶表面不動聲色,實際上已經被沈玉說動了,如果說這軍營裡他最忌憚什麼人,那個人既不是徐宗文也不是沈玉,更不是軍令司馬周遵,而是他的父親,梁州刺史朱序。

但是朱諶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他從軍法官手裡搶過鞭子,朝著徐宗文背上狠狠地抽了三鞭,愣是把昏睡的徐宗文抽醒了才作罷!

“我曹,怎麼回事?”徐宗文感覺到背上的痛楚,目光渙散的睜開眼,他看到一群人圍著自己,有些摸不著頭腦?

沈玉蹲下身檢視著徐宗文的傷痕,鄭略抬眼怒視著朱諶,握緊了手中的拳。

“發生了何事?”軍令司馬周遵聞訊而來,大步正流星踏著步子,身後正是一身戎裝,魁梧壯碩的主帥朱序。

在朱序的偏袒下,徐宗文被拉去喝了一碗熱粥才醒過來,原來昨晚他喝那麼多的酒只是為了想要試著回到自己的世界,其實他昨晚不只是喝的酩酊大醉,甚至在喝醉之後還去雪地裡滾了一圈,可是結果卻出人意料!

徐宗文只是感染了風寒,並沒有成功離開,費了好大的勁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馬背上,徐宗文和朱序並行交談著。

“宗文,那幾鞭子沒傷著要害吧?諶兒這小子沒輕沒重的,你可別放在心上!”

“使君說的哪裡話?是我犯了軍法在先,朱郎君罰的對。”剛剛朱序把話說白了,也承認了朱諶這個兒子的事實,徐宗文這才明白過來,感情是跟老子關係太好,被兒子給記恨上了,這委屈跟誰說去?

一路上,二人開始就戰事攀談起來。

“想要沿淮河入泗水北上,我們只能藉助胡彬的水軍,否則我們這些人縱然不是旱鴨子也不能陡然生出翅膀飛到下邳城下。”

“你放心,我已經傳達了大都督的軍令,胡彬一定會配合我們的。”

徐宗文還不知道硤石還有胡彬水師戰船停留。

“聽說謝冠軍也向大都督進言由參軍劉牢之率北府兵北上淮泗攻取徐州,還好你小子有遠見早就在大都督面前將任務搶到了手裡!”

“使君,我軍人數雖多可不能盡佔整個徐州,要是攻一座城還得留下人馬駐守,只怕到了彭城剩不了多少人馬!”徐宗文將自己的擔心毫不顧忌的道出。

“你以為應當如何?”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凡是大小軍務,朱序都開始先詢問徐宗文的意見了,連朱序身左的的校尉聽了都覺得意料之外,忍不住側目。

“使君,請看身後。”

前鋒部隊止步停下,眾人回頭正不知所云,徐宗文喊了一聲:“都拿出來吧!”

沈玉、鄭略兩個領頭,一堆人從馬車上取下一堆旗幟,迎風展開時,眾人也恍然大悟,那些旗幟不是別的,全都是北府兵的軍旗。

朱序微微眯著眼睛,緩緩說道:“你是想借著北府兵的名頭?扯虎皮拉大旗,招降徐州各郡?”

謝石撥給朱序的人馬本來就是北府兵和臺軍混合在一起的,臺軍是駐守建康臺城的軍隊,相當於御林軍,戰力自然也不會弱。

“還是使君高見,果然什麼計策都逃不過將軍法眼,不愧是百戰沙場的老將,屬下佩服!”

溜鬚拍馬之詞徐宗文是張口即來,沒辦法,習以為常了。

徐宗文繼續詳細說道:“屬下自領所部一千餘人由硤石直接奔襲下邳,然後向東攻克東海,最終與使君會師彭城,一旦彭城被我軍攻佔,整個徐州七郡一半就落入我手,剩下的一半定會聞風歸降!徐州收復以後,青州、兗州甚至是冀州,我大晉也不是沒有機會奪取!”

“你思慮周全,我只是想沿著淮泗北上一路攻佔臨淮、下邳。然後圍攻彭城,若能收復整個徐州自然最好。你卻想著收復徐州以後還要經略青、兗、冀三州,這當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出生牛犢不怕虎也是有些優勢的!”

“使君,其實光復再多的州郡也都不如一個地方最為重要。”

“你說的莫非是故都洛陽?”

“使君明見萬里。”

朱序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毛頭小子居然有這樣的膽量,哪怕是當年的桓大司馬在世也不過如此吧?

朱序開始重新審視徐宗文,在他的心裡這個年輕人大有可為,日後的成長究竟會是如何他真的非常好奇!

當八公山的巨大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了視野中,晉軍也到了硤石後,徐宗文忍耐不住早早地下了馬,他的大腿內側已經被蹭出血了,雖然他也會騎馬,但騎了一天的馬,也顛簸了一天,是真的非常難受!

他揉搓了雙腿之後直奔淮河邊,他站立淮水之濱,仰觀石壁,卻似斧削,一時間身下的疼痛酥麻之感也全然消失不見!

只見眼前峽山口兩旁小山幽曠,淮水環回。滔滔淮水東流,遇八公山阻擋,在此折回倒流,將硤石劈為兩半,奪路而下,形成淮河第一峽——硤石口,據說是是大禹治水時開鑿的山峽。

這可是據險屯兵之地淮上津要,胡彬本來就是要在這裡逆流而上支援壽陽,可惜徐元喜、王先兩個人力有不逮,秦軍又攻勢太猛,壽陽被苻融攻陷,胡彬最終只能止步於此,也算是淝水戰場之一。

淮水沿著八公山西南麓,向著東北方向浩浩蕩蕩而來,淮水碧波,猶如仙境,兩岸柳枯萎的柳枝輕拂,又頗有寂寥之感。

硤石口分東硤石和西硤石,東峽石緊依三峰山,魏然屹立。

胡彬剩下的的水軍戰船就停留在北岸,北府兵的人上去拿出軍令印鑑交接,朱序的大隊人馬就開始陸陸續續上船了。

“使君,就此別過,彭城見。”

“慢著,”朱序指著徐宗文身後,此時一陣動盪的馬蹄聲過後,一大堆騎兵突然出現在徐宗文面前,朱序道出原委:“宗文吶,這些都是謝輔國手底下的精騎,足足五百,就交給你了。”

“我勒個去!”徐宗文心裡樂得開花,騎兵這可是好東西!有了這玩意,攻城掠地就又多了一層勝算!

“多謝使君!將軍今日對我徐驍的襄助之恩,徐驍來日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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