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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末,桓府小食的時辰到了。

永修侯桓伊與夫人王氏先行入席,長子桓肅之與長女桓獻容隨後皆至,而作為客居桓府的徐宗文卻仍未見半點蹤影。

“快去別院請徐郎過來用膳,莫要誤了時辰。”王氏喚了一聲廳堂外侍候的僕役。

“諾!”僕役雙手拱了拱,轉了身麻溜的往別院方向去了。

桓伊偏了偏腦袋,望著王氏道:“徐郎君深得陛下賞識,如今更是封候拜將,成為禁軍十八營的大統領,此等聖寵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你應當吩咐下去,讓這府中之人對徐郎君要小心侍候,不可違逆了他的意思,免得惹得他不快,那便不美了。”

王氏輕緩的點著頭回應道:“妾身省得,已然對下人有所叮囑,夫君安心便是。”

“那便好,府中一切有良人操持,我自是放心。”

桓獻容見徐宗文遲遲未到,秀眉微蹙,抱怨了一聲:“既是徵北將軍,久在行伍,怎麼會如此忘了時辰?”

“瑤姬,休要多言!徐郎君入住府中多日,軍務纏身,是故未曾令你二人相,但你終究要嫁作人婦,此時不過是家宴,怎麼能心存埋怨,出言無狀呢?”桓伊正色道,言辭間頗為嚴厲。

瑤姬是桓獻容的小字。

桓獻容低著頭,不敢反駁,只是輕聲細語的回道:“阿耶,女兒知道了。”

桓伊望著一雙兒女,又仔細交代一番:“徐郎君乃是當世之人傑,陛下慧眼識珠,能下詔將徐郎君與我桓氏聯姻,已是天大的恩賜!莫說是下人們和你們,就是連為父和你們阿孃都得好生招待,不可失禮,明白否?”

桓肅之拱著手,朗聲回道:“父親的話兒子都記下了。兒子明白了,今後一定注意,要對徐郎君禮敬有加!”

“女兒也會對徐郎君禮敬有加,絕不輕慢!”桓獻容低著頭,一雙素手隨意的攏了攏,正放下手,抬頭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一雙腳便出現在視野裡。

桓獻容臻首緩抬,眼簾中映入一身著白衣錦羅,披著鶴氅的高大男子。

男子古銅色的肌膚與這建康城裡沉浸在江南脂粉堆裡的兒郎們極為不同,劍眉星目,身姿挺拔,一股子英武陽剛之氣撲面而來!

白色錦衣與古銅色的肌膚交相輝映,將男子的氣質體現的纖悉無遺,讓人不禁側目,要想多打量幾眼。

徐宗文上前行了禮:“驍見過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魏晉時期大人一詞指代家中長輩,和官員稱呼並沒有直接關係。

桓伊與王氏面帶微笑,異口同聲:“宗文快快免禮!”

徐宗文也不客氣,轉身與大舅哥桓肅之寒暄兩句,也不理會桓獻容。

桓獻容聽到徐宗文當著她的面叫自己的雙親為岳父岳母,對徐宗文的好感一下子就差了一大截,徐宗文進入廳堂時的印象立刻跌入谷底。

輕浮,浪蕩,花言巧語!這是桓獻容給徐宗文的評價。

徐宗文自然看出了桓獻容臉上的不悅之色,但此時畢竟是在桓府,又是桓府一家人用小食的餐點,他也不好直接對桓獻容說什麼。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此時的男女婚嫁之事雖然沒有後事那般繁榮,可是最基本的禮儀還是存在的,比如男女婚儀前就會盡量減少見面,甚至有的新婚夫婦在洞房之前連對方的臉都沒有見過,然後就要茶鹽醬醋,共度餘生,一點選擇都沒有。

徐宗文還算幸運,皇帝賜婚,免了媒人作媒,老丈人老丈母孃又對自己好感不錯,唯一的大舅哥也還敦厚。

只是這位聲名在外,據說提親的人把桓府門檻都踏破了的,有著小謝道韞之稱的未婚妻子性格迥異,似乎不太好對付!

“這幾日小婿軍務繁忙,一直在禁軍十八營中巡視,所以都在營中過夜,還望岳父大人與岳母大人見諒!並非是小婿故意推辭,而是皇命在身,身不由己啊!”徐宗文攏了攏手,向桓氏夫婦告罪。

初來桓府的第一夜桓伊本來安排了他與桓獻容相見一面的,可是因為皇帝詔見,他只好帶著隨身護衛的張三張四兄弟倆連夜進宮,這一去就是兩天兩夜沒有著落,倒是把郗儉和郭裳兩個人扔在了桓府,還好岳母王氏觀察細緻,體貼入微,早早安排了別院給他們居住。

桓伊頻頻搖頭,他回道:“陛下有詔,臣下焉能不從?再說了禁軍十八營事務繁雜,整頓禁軍之事又非同凡響,這其中厲害非一般旁人能夠看透!”

“宗文弱冠之年身居高位,得陛下寵信,交付這樣的重任,自然要全力以赴了,此種厲害,我豈能不明白?又怎能因為你一時失約就怪罪於你呢?”

“再說了你們夫妻二人日後有的是好日子,想必夜不急於一時吧?”桓伊望了一眼愛女,又回頭笑著對徐宗文問道。

徐宗文聽出了桓伊這些話中的三個意思。

整頓禁軍固然勢在必行,可是其中禁軍十八營的關係盤根錯節,桓伊讓他凡事三思而行。

桓氏已經和他綁在一起了,對他肯定是支援的,這一定無可質疑。

桓獻容與他的婚約是皇帝欽定的,是不可能發生任何改變的,桓伊表面說不在意他失約,可是實際上卻是在暗示他要珍惜良人!

“岳父大人所言有理,小婿謹記。”徐宗文姿態放得很低,十足的晚輩在聆聽受教的模樣,讓桓伊大為滿意。

桓獻容對於巧舌如簧,八面玲瓏的徐宗文心裡非常抗拒。

“阿耶,胡說什麼呢?”桓獻容有些害羞,出聲提醒父親桓伊說話太過露骨了,這還沒成婚呢就一口一個夫妻將她和徐宗文綁死了。

桓伊正色道:“怎麼了?為父難道說的不對嗎?現在就得開始準備婚儀,自古婚喪嫁娶乃人倫大事,三媒六聘,禮制複雜,依照古禮,天子一年,大夫一季,庶民一月。我的意思是,將你二人的婚儀定在四月吉日……”

婚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也。

故君子重之。是以昏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皆主人筵几於廟,而拜迎於門外,入,揖讓而升,聽命於廟,所以敬慎重正昏禮也。

“宗文吶!你可要早早知會徐氏,不要到時候忙亂的不知所措才是啊!”

徐宗文鄭重其事道:“岳父大人所言,小婿謹記在心,即刻修書一封告知家母喜訊!”

“好,好好!”桓伊笑逐顏開,他對妻子王氏說?“去,把我窖藏的御酒拿來,今日我要與宗文好好喝一杯!”

“諾,妾身這就去拿御酒!”王氏也眉花眼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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