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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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殿外,百官穿戴整齊,穿上鞋履,挎上寶劍緩緩離開了。
“王公,方才入朝為何不說一句公道話?那會稽王分明就是矯詔自專,他憑藉手中有禁軍兵權所以敢如此放肆,絲毫不收斂,直接總攬大權,如此下去,這朝廷豈不是成了會稽王的一言堂?”門下侍中殷仲堪在小宦官的攙扶下穿上長履,緊趕慢趕跟上右僕射王珣。
王珣邊下臺階邊把朝笏往腰帶裡塞,但是對殷仲堪的質問卻不置一詞。
“王公請留步!”緊隨殷仲堪而來的是太學祭酒車胤與太學博士範弘之二人。
“方才朝會會稽王在百官面前宣佈陛下聖躬有恙,重病在身,又大肆加封群臣,王公為何不當庭據理力爭?這會稽王分明是矯詔形事,這也太不把我等放在眼裡了!”車胤腿腳十分利索,小跑至王珣身前,直接伸出手攔住了王珣。
後來而至的範弘之也喘著氣附和道:“是了,是了。會稽王突然宣佈陛下不能視朝,又排除異己,拔擢黨羽,大權獨攬,實在是毫無章法,太傅還沒走多久,他竟敢如此狂悖!”
車胤:“請王公——”
王珣停下腳步,立刻將車胤的手一把扯住,打斷了車胤。
“諸位,今日乃老朽生辰,諸位若能賞臉,還請來府上一聚!”王珣全然不顧車胤和範弘之的質問,顧左右而言他,突然提起自己要做壽。
車胤皺著眉頭,急問道:“王公的生辰不是還未到時候嗎?怎麼——”
“原來王公今日大壽,下官恭賀王公大壽之喜!”後知後覺的範弘之察覺到王珣一語雙關,立刻第一個反應了過來。
車胤也明白了王珣的用意,當即恭賀起來……
是夜,王府大宴賓客,不多時王府大門緊閉,任何人不得任意出入,戒備森嚴,如臨大敵一般!
“站住!爾等是何人?無有請柬不可入府,還請見諒!”烏衣巷琅琊王氏的府邸外幾名王氏的部曲烏拉拉朝著停在府外的一輛罕見的馬車圍了上來。
車外負責護送的侍從是身材中等,輪耳方面,卻兩目炯炯有神,銳利無比的男子。
那男子厲聲呵斥道:“大膽!竟敢圍堵徵北大將軍的車駕,琅琊王氏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嗎?”
“譁——”
一聽是徵北大將軍名號,那些部曲手中的兵刃都顫抖了起來!
徵北大將軍徐驍徐宗文的大名早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打的胡虜哭爹喊娘,收復晉朝失去數十年的故土,那可是大英雄,大豪傑!
凡是江左漢人,誰人不對這位徵北大將軍敬佩不已,五體投地?
“快讓開!”看守大手一揮,立刻跑到徐宗文的車駕前來賠罪:“我等有眼無珠,驚動了徐鎮北,當真是有罪!可是今夜家主有令在先,無有請柬者不可入內,請徐鎮北稍後,容小人前去稟告!”
徐宗文的聲音不冷不熱:“無礙,你且去吧!”
“多謝徐鎮北體諒!”
徐宗文下朝時就目睹了車胤與範弘之當面阻攔王珣的場景,又聽聞王珣生辰,他便找來龐白。
龐白對建康朝廷的文武百官宅邸、田產、僕役、資財都瞭如指掌,何況是生辰,經他查證王珣生於十一月,如今才五月,他是提前半年就給自己過起了生辰,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張三。”徐宗文探出頭來,“若是遲遲不見王府的人出來,大門不得進,我們就去後門。”
“諾!”車外的侍從正是徐宗文的貼身侍從,也是狼衛統領的張三。
王府宴廳,此時已是高朋滿座,人滿為患,來的不是三省重臣就是像御史臺那樣清貴衙門計程車族顯官。
“諸位,老朽今日託生辰之辭請諸位蒞臨寒舍,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太極殿上是何情狀,想必諸位也都有目共睹了。”
王珣頓了頓,張口嘆道:“可嘆我大晉朝的百年基業竟然要毀於一旦了!自我世祖武皇帝一統天下以來,大晉朝受盡了多少的磨難才延續至今吶?似劉淵、石勒那樣的蠻夷沒能絕了大晉朝的國祚,石虎、苻堅那樣的虎狼之君也沒能跨過長江,進犯江東。沒想到今日,我大晉倒要亡在自己的手中!”
話一說完,王珣自顧自的抹起了眼淚,席間多人都被王珣說動,一個個淚眼婆娑,哭聲陣陣,不絕於耳。
“天不佑我大晉吶!”
“會稽王擁兵自重,挾持天子,如今安插黨羽,竊奪大權,視百官如無物,見文武似家奴!其以太極殿為家宅,霸後宮為臥榻,貶黜忠貞之臣,提拔宵小之徒,此等種種不法不臣之行徑與當年的曹孟德又有何異?”
“請王公主持公道,斬殺逆賊,保我宗廟,不使我大晉朝國祚斷絕!”
“王公乃琅琊王氏家主,當今士族之領袖,且身為尚書省右僕射,德高望重,請統領百官廢黜會稽王,迎回天子!”
……
“哈哈哈……”王珣和一眾文武百官正在因為朝政紊亂而痛斷肝腸時,一聲大笑打破了原本沉悶而悲痛的氛圍。
眾人臉色大變,急匆匆朝著大門處那笑聲的源頭探去,宴廳的大門口,徐宗文筆直的站在那裡,如同一株松柏,挺身而立!
“徐驍,你放肆!”
“徐宗文,你當真狂妄至此了嗎?”
“徐鎮北,你未免太失禮了。”
“狗腳的鎮北大將軍,分明是逆賊的走狗!”
隨著徐宗文緩緩步入宴廳,百官們對徐宗文的口誅筆伐也隨之展開了。
對徐宗文還算欣賞的官員尚稱呼一聲徐鎮北,臉色通紅,氣憤非常的官員們則已經忍不住開始叫罵起來。
王珣沒有起身相迎,一是因為他的官職品級遠在徐宗文之上,又是出身頂級門閥琅琊王氏,而是因為年紀長於徐宗文,長輩無需對晚輩相迎,三則因今日朝會上會稽王司馬道子對徐宗文加官進爵,好一番封賞,王珣已經把他列入會稽王一黨!
“徐將軍,老朽可沒有邀請你參加壽宴吶!你這不請自來,未免也太失儀了。”王珣絲毫不隱藏自己對徐宗文的厭惡,徐宗文一腳踏入宴廳,他便已經開始趕起人來。
徐宗文笑道:“滿座大丈夫,盡是女兒態!這如何不讓我徐某人大笑三聲呢?”
“徐驍,無禮!”
“庶子狂妄!”
……
毫無疑問,徐宗文的一句話立刻就招來了一片叫罵聲。
王珣皺著眉頭,追問道:“那不知已經投入會稽王麾下的徐將軍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徐宗文開啟天窗說亮話:“諸位所憂慮者無非是會稽王陰謀篡權,廢黜天子!可是你們在這裡哭哭啼啼能解決什麼問題呢?你們哭就能把會稽王哭死,就能把天子哭出來到太極殿升座視朝嗎?”
“徐宗文,你莫不是替會稽王打探訊息來的!少在這裡惺惺作態,裝腔作勢,趕快滾吧!”
“就是,你徐宗文不過是一個次等士族出身,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放厥詞?”
“滾出去!”
徐宗文壓著胸口的怒氣,正準備反擊,不料王珣出於意料的替他平息了百官的攻勢。
“且慢!諸位,還請聽他把話說完再做計較不遲。”
“好!既然王公發話了,那我們就聽聽你這狗嘴裡是否能吐出象牙來。”
“靜一靜!都聽聽他有什麼好說的!”
……
“戰不必勝則不可以言戰,攻不必取則不可以言攻,順時而動則勝,逆勢而為則必敗無疑!”徐宗文旁若無人,胸有成竹道:“今會稽王掌控禁軍軍權,我等皆受其轄制,陛下困於禁中,為今之計只有反客為主,掌握禁軍兵權才可以……”
“徐鎮北所言極是!目下就是要聯合朝中的忠臣義士,共同對抗會稽王,絕不能讓會稽王獨掌權柄,任由王國寶兄弟禍亂朝綱!”出聲贊同王珣的是驃騎大將軍長史王謐。
王謐,丞相王導之孫,車騎將軍王劭之子,與右僕射王珣是堂兄弟,是琅琊王氏年輕一脈中才具聲名都名列前茅的年輕俊彥。
王謐因為是陳郡謝氏的女婿,年僅二十歲便進了中書省歷練,從右拾遺改任秘書省秘書郎,遷為秘書丞,升任門下省黃門侍郎,二十五歲出任為吳國內史,前不久奉命出任驃騎大將軍朱序的長史,如今會稽王兼任驃騎大將軍,王謐也不用去兗州了。
內史,在魏晉前,各諸侯國之下設立丞相一職,經漢武帝推恩令後,各諸侯王實力大減,原諸侯國丞相改稱國相,後來簡稱為相,如濟南相,實際上與一郡太守職權相等,並無差異。
到了魏晉時期,改相為內史,如會稽內史、琅琊內史,是故,太守、相、內史大抵品級相同,職務相等。
“除了掌控禁軍兵權,我等皆要簽下盟約,共同進退,我徐驍願意成為內應,待約定之期到時,我便挺身殺賊!”
“好!”王珣拍案叫絕,忙讓左右取來筆墨,讓在場百官都簽上大名,立下盟約,共討會稽王司馬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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