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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色明朗,今川良真試圖在後半夜暗中出城,在天龍川下游渡河,於凌晨襲擊我方大營。”瀨名氏俊在只有今川家核心成員參加的緊急評定會議上將今川氏真暗中送來的書信展示給眾人,“今川良真授意在下,想辦法影響局面,促使家督殿下把大軍調去天龍川上游防備。”
“可是更好的渡口的確在上游。”小笠原春義熟悉遠江地理,“下游那個渡口反倒渡河不易。”
“所以今川良真才想出其不意。”松井貞宗的居城二俁城就在天龍川邊,對天龍川的水文了如指掌,“殿下,只要我們在渡口設伏,給今川良真來一個半渡而擊。依著4月份天龍川水流的湍急程度,他們在下游渡口那裡一段落水,就只能等著被衝入海水裡去了。”
“源五郎,你的內應身份有被今川良真懷疑過嗎?”瀨名氏貞看向自己的孩子。
“絕對沒有,在下一直在信中如實稟告,每一個事項之後都已被印證。”
“剛才埋伏的忍者也彙報,引馬城南門有軍隊進出的跡象,應該是往下游渡口無疑。”朝比奈泰長補上了一句。
“那就在下游渡口設伏吧。”朝比奈泰智躍躍欲試地建議道,“打他們個片甲不留。”
“只是敵人下游渡口既然不適合渡河,我們把部隊埋伏在下游就很反常,敵人也會意識到瀨名他是雙面間諜吧。”今川氏元看向了不安的瀨名氏俊,已從他的眼中讀出了他內心的彷徨,隨後便看向瀨名氏貞,“陸奧守,令正可就危險了。”
“不必以賤內為念,一切以大局為重。”瀨名氏貞凜然一禮,隨後目視瀨名氏俊,後者也匆忙行禮以表決心。
“沒必要再重複一次之前的爭論了吧?我不認可。”今川氏元堅決地否定了提案,“主力防備容易渡河的上游渡口,在大營裡只留下那些新附的小豪族們的部隊。”
“殿下…”
看到眾人沒有一個認同,今川氏元卻是舉起了手,“放心,我也不是愚昧到為了救一個母親而葬送全軍的爛好人。主力防備上游僅僅是做個樣子,只安排朝比奈備和瀨名備進駐上游渡口旁的山上,而松井備、小笠原備、新野備雖然也在上游渡口附近駐紮,不過隨時準備回援大營。敵人看到渡口邊這麼多旗號,應該就以為瀨名他已經完成目標了。”
“終究不是最佳部署…”朝比奈泰能一邊抿著小酒,一邊提出了最後的建議。
“敵人在軍中可能還有其他細作,誰能保證這些小豪族裡沒人給我三哥通風報信呢?做出了最佳部署,敵人發現計謀已經被看穿,想必就不來了吧。如果讓他們退入引馬城,我們再進攻反倒更麻煩。”今川氏元本來只是想找個藉口,沒想到自己越說邏輯卻越順,“這樣假裝中計,反倒能把敵人引過河,不是嗎?”
“殿下說的倒是有理,只是這到底是‘原因’,還是藉口呢?”瀨名氏貞一眼看出了今川氏元心中所想——恐怕他還是為了保住瀨名氏俊的母親,才做出這樣的部署吧——只不過這個部署恰巧也算是合理的。
“這並不重要,快點去執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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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帳內鼾聲連天。與緊張備戰的今川家譜代不同,遠江的外樣豪族們似乎對即將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睡得安祥。這種現象在戰國亂世也是常態——主君信任的往往都是有血緣關係的一門眾和多代侍奉本家的譜代家臣。而那些新降服、歸附的外樣們,往往是提防的重點。當然,跟隨的時間長了以後,外樣也可能會變成忠心耿耿的譜代。
考慮到這些外樣豪族未必會與同為遠江國人的叛軍死戰,平叛軍的大營在一開始必然會受到從下游渡河的叛軍的衝擊。因此,為了保證今川氏元的安全,朝比奈泰能執意讓他把馬印留在大營裡,而自己來到北邊上游渡口重兵的保護下。到時候戰端一開,今川家的譜代們就約定好一起看朝比奈泰能的馬印行事。
朝比奈泰能早早地就以“明天要打一大仗,現在需要養精蓄銳”為由去休息了,那不修邊幅的宿將一碰枕頭就能睡著,倒是讓今川氏元頗為佩服他的心理素質。睡不著覺的今川氏元自己披著衣服起來,看向本家的陣營。
今川氏元所在的朝比奈備駐紮在上游渡口邊的小山上,視野良好。從上向下望去,小山上打滿了火把、插滿了朝比奈家的左三巴紋。而瀨名備則駐紮在渡口邊的橋頭和淺水灘處,營地裡同樣打了不少火把,照亮了今川家親族瀨名家所持有的二引兩紋。回頭往南看,便是松井備、小笠原備和新野備的營地,再往後則是在夜裡也燈火通明的大營。
營牆上的崗哨士兵們藉著火光,一絲不苟地警戒著周圍。僅僅是數千人,營地就已經頗具規模。今川氏元不禁想到,若是像應仁之亂那樣十萬人規模的大戰,該是多麼壯闊——隨後他就狠狠地搖了搖頭,把這念頭從腦子裡揮去。打打殺殺,一點意思都沒有,還是《源氏物語》所描繪的那詩情畫意的宮廷更讓人嚮往。
不過眼下卻不是遐想這些東西的時候,今川氏元把目光重新投回南方下游的渡口。那裡雖然河水湍急、橋樑稀少、淺灘數目也有限,但也正給了今川良真出其不意的機會。不久後,今川氏元就在西南方向天龍川下游的對岸看到了一支部隊模糊的身影。為了達到奇襲的效果,他們沒有打火把,因此行進速度也非常有限。而在正西方向的上游渡口外,也出現了另一支隊伍——那應該是為了吸引注意力的佯動部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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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渡口後全是燈火和靠旗,如果都是真旗,那旗幟下不得有2000人?怎麼可能?肯定是故佈疑陣,看來敵人已經中計了。”
今川良真此刻正策馬走在北路駐軍的佇列內,堀越家、飯尾家、奧平家、吉良家的主力盡皆在此,而南路的下游渡口只有戶田家的500疑兵罷了。
“瀨名氏俊前世歷史上可是今川義元的鐵桿親信,還娶了今川義元的妹妹,怎麼可能會背叛呢?分明是今川氏元授意的雙面間諜。”今川良真胸有成竹地望著對岸,“那想必也把我的計劃盤託而出了吧?南方那一片漆黑、看起來空無一人下游渡口,此刻應該佈滿了伏兵。而我真正的攻擊方向可是北邊的上游渡口啊,這個渡口不比下游渡口要方便多了?你以為瀨名是你的雙面間諜,實則我將計就計,已經將你的主力引開。”
“傳令戶田彈正,一切照舊,請進攻吧。他吸引注意後,我們就大舉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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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疑兵的隊伍好長啊…”
今川氏元把朝比奈泰能喊了起來,睡得暈乎乎的朝比奈泰能便幹了幾口烈酒來提神。定了定神後,朝比奈泰能指向河對岸的大隊,“烏漆嘛黑的,看不清切,還是我眼花了?最多幾百人的疑兵愣是把隊伍排成了兩千人的大小。”
“不知道,但反正南邊的敵軍已經開始渡河了。”今川氏元看向下游渡口邊驟然點起的火把和開始藉著月色渡河的叛軍,“備中守,我們是不是該發訊號讓大營戒備了。”
“發吧,主力一起南下回援,大家枕戈待旦,調動起來極快。”朝比奈泰能一邊吩咐著部下點燃篝火,一邊看向山腳下的渡口,“這裡留下瀨名備的500人應付對面的疑兵應該就綽綽有餘了。對方看到咱們在上游渡口有如此多的火把和旗幟,想必是認為我們已經中計,不會為難瀨名陸奧的妻子了。”
訊號一出,平叛軍大營內那些一無所知的外樣豪族們就騷動起來。不少傳令兵衝向今川氏元的馬印所在,卻發現馬印下空無一人,更加混亂。不過很快今川氏元就命令早坂奈央前去傳令,取回赤鳥馬印上山的同時,也要求營內的豪族們固守營盤。謹防南面渡河之敵。
“怪了…”朝比奈泰能一邊目送著己方的部隊南下支援大營,目光卻一直鎖定在那支在下游渡口渡河的敵軍身上,“打起了這麼多火把是為什麼?既然是偷襲,不是應該儘量少打火把嗎?可他們足足打起了快500把,反倒是大張旗鼓的。而且過了河後自己先愣住了,沒有趁勢進攻也沒有後退。”
幾乎在同時,他們對岸的上游渡口處也亮起了火把,向河對岸發動了進攻。朝比奈泰能和今川氏元本來沒把這隊疑兵放在心上,但是馬上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上游渡口的戰況看起來異常激烈,瀨名備的營地似乎已經有多處被突破了——那支“疑兵”的數目多得超乎想象。
“家督大殿!備中守殿下!”一個瀨名家的傳令兵飛奔上山,衝到今川氏元和朝比奈泰能的馬印下就急急地道,“我部遭遇敵人重兵襲擊,人數恐怕上千,還請快些支援!”
“上千…”冷風一吹,訊息以來,朝比奈泰能只覺得酒全醒了,片刻後卻大笑起來。
“殿下,誰說好人沒好報啊?您對瀨名公子母親的惻隱之心,反倒是歪打正著幫了我們一把。敵人南面的部隊才是佯動,敵人的主攻方向一直是上游渡口。今川良真以為您不會信瀨名公子的報告,必然布重兵於南方渡口。誰曾想您為了假裝中計,卻把大軍留在了北面。他在第三層,殿下卻在第一層,反倒是算計了他。”朝比奈泰能指向上游渡口,同時沉聲下令道:“讓南下支援的各備立刻北返上游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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