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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五年(1536)9月28日巳時七刻,林香山。
北條氏康到底也是久經戰陣,雖然費了些功夫,但還是成功避免了被今川家旗本纏住,退到了林香山上。可是他剛一上山瞭望戰局,卻發現戰場上的北條軍已經全部亂了套。他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北條軍各部因為擔心他的安危紛紛趕來救援,可是卻把原來的部署弄得一團糟,伏兵的位置也全都暴露了。
“就這麼信不過我嗎?以為沒人救我我就會被幹掉?”北條氏康忍不住抱怨著,同時下令道,“讓各部返回原處!堅守自己的陣地!切斷今川軍的退路!既然今川軍不理智地想要和我們搏命而不想著打通退路,咱們就不需要再出擊了,各部都要主動避戰!依山勢而守,今川軍是打不下來的!兩天之後,可觀敵軍自敗!”
北條氏康的五色段馬印搖晃著下達了指令後,本來想要衝上前來和今川軍大戰一場的北條家各個備隊紛紛停止了腳步,掉頭就向自己原來的駐地退去。三浦備、安倍備和鵜殿備見狀都鬆了一口氣,有了時間讓麾下的輔兵開始沿著河岸構築防禦工事。而岡部備更是抓住機會渡過了由比川,一路沿著番古川北上而去。
“真的一點虧都不想吃啊。”今川義元看著北條氏康的佈置,心底隱隱腹謗道,“明明有優勢卻不想透過正面合戰來一決勝負,而是隻想著固守險要之處,待敵糧草士氣耗盡時再反擊?這就是‘相模雄獅’的兵法嗎?我倒是領教了。”
“不過你真的以為,你那1000旗本和不到2000的輔兵,退守在林香山上,我就打不下來嗎?”今川義元請笑了一聲,低聲下令道,“旗本第四備,向東北進入山林!接近林香山東南!攜帶該部輔兵進入!”
“攜帶輔兵?”牧山名左對今川義元的命令感到了困惑,“殿下,都打起來了,為什麼還要帶輔兵?讓他們躲在本光山上的本陣裡不好嗎?我們也可以不必分心去保護他們。”
“多個人手總是好,又不是讓你們去打仗。”今川義元抬起頭,望著迎風獵獵作響的赤鳥馬印,朝著林香山的方向打了個響指——
“東南風,你們就去林香山東南山麓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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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五年(1536)9月28日午時三刻,當熊熊烈火在林香山東南山麓燃起,並趁著風勢瘋狂地開始吞噬林香山的山林後,北條氏康不得不重新推翻了自己剛才的命令。
“吃屎啦……今川義元這廝,花活倒是挺多。”北條氏康知道,距離這山火燒到自己本陣沒有多久了——至少比今川軍吃完糧食的時間要短得多,“傳令各部,別返回駐地了,快過來救老子!立刻對今川軍展開總攻擊!”
“你的失誤可是救了我一命啊,讓我有機會重整部署。”今川義元看著已經準備就緒的各備隊,胸有成竹地用摺扇敲擊著手心。岡部備已經接近了番古川的上游,馬上就可以疏通河道,讓敵人難以越過番古川和由比川下游攻擊。而富永直勝的青備和笠原信為的白備一旦渡河,就會遭遇埋伏在林中的瀨名備和關口備的半渡而擊——但急著來支援北條氏康的青備和白備別無選擇,只能被圍點打援,落入今川軍的埋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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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你猜義元現在在想什麼?”被隨風吹來的濃煙嗆得有些狼狽的北條氏康不忘向弟弟吐槽道。
“他在想大哥您剛才怠誤了戰機,白白讓大軍跑了個折返,還把岡部備給放到番古川上游去了。”北條氏堯毫不留情地吐槽了老哥。
“哈哈,我就是要他這麼想。”北條氏康乾笑了兩聲,隨後神色再次變得狠厲起來,“不過也多虧他放火了,我也能演得逼真一些了。他不會真的以為,我會犯下這種低階的失誤吧?不會真的以為,他有機會反敗為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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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五年(1536)9月28日午時五刻,岡部備摸索到了番古川的上游。在幾堆巨大的亂石後,他們看到了被沙袋和碎石塊阻斷的水流,周圍的土地已經被漫出的河水溼透。不過讓岡部親綱稍感意外的是,這裡漫出的積水並沒有很多,最深的地方也才到踝深,都順著地勢向其他基礎低矮的溝壑裡流去了。
“就是這裡,警戒四周。”岡部親綱看到人為設定的堤壩後,就立刻警惕地派人偵察附近幾處可以伏兵的林木和丘陵。今川義元剛才特意派傳令兵提醒過,要提防堵塞了河道的北條軍還在這裡蹲點。
在偵查了一番後岡部備周圍一圈可以稱得上安全。不過岡部親綱仍然沒有掉以輕心,讓所有戰兵都在番古川邊列陣準備,而讓其弟岡部久綱開始帶著輔兵清理河道。
“還真是小心翼翼啊……義元不僅察覺到我要水攻,還察覺到番古川上游會有伏兵了嗎?”北條氏康在林香山上觀察著岡部備的舉動,不由得嘖嘖讚歎了一句,但轉瞬就冷笑起來,“不過我早就知道你要察覺到這兩點,也早就料到你要派人去疏通河道,到底你還是棋差一招啊!”
北條氏康的五色段馬印使勁地原地頓了頓,隨後前後揮舞了兩下。今川義元不明所以地看著北條家發出了奇怪的訊號,正好奇這是在想誰下令,番古川上游卻忽然傳來了大水咆哮般的動靜。
正在清理河道的岡部備士兵們不知所措,目瞪口呆地直起了身子,扭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番古川更上游的地方,洶湧的河水在這豐水季裡,順著河道奔湧而來。
“兩層堤壩!北條家造了兩層堤壩,下面這層只是為了把我們騙到河道里來清理,真正堵住大水的是上面那層啊!”幡然醒悟的岡部親綱匆忙招呼著部下們離開河道,但卻為時已晚,“難怪沒有什麼漫出的積水!真正的大水流被堵在上面的堤壩裡了!”
積蓄多時的大水呼嘯而至,還在河道里工作的600岡部備輔兵在岡部久綱的帶領下倉促逃離,但還是有一小半人直接被河水瞬間吞噬,卷向了下游。那200多個倒黴的輔兵在河水裡拼命掙扎,試圖抓住一切能抓住的礁石、水草、蘆葦,但還是無法與自然的力量抗衡,一個個打著轉一樣被浪花撲入水底。
而這河水的流量也超乎了眾人的想象,甚至衝出了河道,波濤向岡部備的戰兵襲來,轉瞬間就淹沒到了膝蓋。岡部親綱匆忙率領戰兵往東北方向的高地撤離,大家在逐漸上漲的水位裡艱難跋涉,好不容易脫離了洪水。還沒等部隊喘上一口氣,滿天的箭雨就從北方襲來。
只見在北方不遠處的另一個更高的高地上,多目元忠率領的黑備900士兵已經久候多時。在看到岡部備被洪水驅逐到高地後,立刻趁他們立足未聞,發動了猛攻。中伏的岡部備倉促列陣,但還是瞬間陷入了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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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古川……糟了……”本光山頭的今川義元目睹了番古川上游遭遇的慘狀,但是心裡還是有些安慰的,“不過也好,番古川的水流恢復一半後,由比川下游的水位馬上就會上漲,適宜渡河的淺灘數量就會變得非常有限。”
今川義元把目光投向下游,北條為昌的黃備正在對三浦備、安倍備和鵜殿備把手的幾座橋樑發動猛攻。而在他的北邊,北條綱高的赤備卻沒有加入戰團,而是移動到了番古川匯入由比川的交叉點,試圖從那裡的橋樑過河,直接進入河流交匯點的石切森林。
“傳令瀨名備和關口備,準備伏擊了。”今川義元盯緊了赤備的動向,只要他一深入森林,就準備安排埋伏在石切森林裡的瀨名備和關口備暴起,給他致命一擊。
然而北條綱高並沒有深入石切森林的意思,遠遠地率隊等在了森林南方。今川義元一頭霧水,直到他看到烈火和濃煙在林木裡騰起。
“只准你放火?”林香山上的北條氏康看了眼越來越逼近自己的火勢,抹了把已經被菸灰燻黑的臉,隨口罵道,“你這兔崽子倒是提醒我了,誰還不會放火呢?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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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
石切森林內,林火和濃煙一起順著東南風席捲全林。瀨名氏貞和關口氏祿試圖組織士兵救火,但是沒多久就宣告失敗了。火焰的炙烤和嗆鼻的濃煙把瀨名備和關口備計程車兵燻得夠嗆,最終忍耐不住的近800士兵只得狼狽地從石切森林北面丟擲。迎接他們的,就是早已守候在番古川對岸的北條軍白備和青備的一陣箭雨。
亂箭齊發下,瀨名備和關口備損失不小,陣型大亂,不得不向著東南方向撤去,將河岸拱手讓出。笠原信為和富永直勝見狀立刻催動著1800人渡河,600戰兵在前,1200輔兵在後,而瀨名備和關口備幾乎沒有還手的能力。
“雖然結局不會有改變,但如果獵物不肯使勁掙扎的話,還是讓狩獵頗為無趣啊。身體熱不起來,到時候打到的獵物吃起來也是食之無味。”北條氏康連出兩計,就已經將今川軍的兩隻別動隊逼入險境。雖然身旁的旗本們已經開始催促他退下火勢越來越大的林香山,但他還是饒有興致地看著今川義元的馬印。
“義元,繼續出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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