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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鬼?這到底在搞什麼?我不服!”

第二天一早,天文10年(1541)年8月13日清晨,天守閣門外就傳來了大吵大鬧聲。鬧事的不是岡部元綱,反倒是他平日裡的死對頭朝比奈泰朝。

“家督大殿,雪齋大師,御臺殿,您們在裡面的對不對,為什麼不出來見我!給我個說法?幹嘛要冤枉元綱?昨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根本不是什麼元綱伺候不周啊!憑什麼追放他?”

朝比奈泰朝不停地大吼著,試圖衝入天守閣,卻被門口站崗的赤井黑高牢牢地擋在外面。

“小子,適可而止吧,別以為你是朝比奈備中殿下的嫡子,老子就不敢打你。”赤井黑高被鬧騰了半天的朝比奈泰朝惹得不厭其煩,一邊把他狠狠推開,一邊沉聲罵道:“你爹我當年都打過,你以為我不敢和你動手?”

“那就打啊,誰怕誰?”朝比奈泰朝也是乾脆地擼起了袖子,“今天不討個公道,我是不會走的?你們憑什麼平白無故冤枉人?我要個解釋!”

“行啊,來啊,打贏我就放你進去。”赤井黑高笑著一提褲腰帶,大步就向朝比奈泰朝走去。朝比奈泰朝弓著腰撲過來一個擒抱,卻被赤井黑高單臂給攔了下來,反手重重地摔在地上。朝比奈泰朝也不顧自己一屁股的灰,起身又亂拳打向赤井黑高的下盤,被赤井黑高幹脆地一腳踹飛。

“可惡,不就仗著自己塊頭大嗎!”年方12歲,個子還沒長大的朝比奈泰朝吃了一嘴巴泥,但還是一如既往地屢敗屢戰,嗷嗷叫地撲向赤井黑高,再次被幹脆利落地打飛了出去。

“行了行了,菊千代。”赤井黑高看到朝比奈泰朝的手臂和膝蓋上都已經劃破了皮,估計過一會兒就要青了,也不好意思再下手了,“趕緊回去吧,大人的事情還輪到你來管。”

“你放屁!今天哪怕是家督大殿攔在這裡,我也要討個說法!”朝比奈泰朝抹了一把嘴邊混著沙土的血跡,扭了扭脖子就又要衝上來,卻忽然被拉住了。朝比奈泰朝回頭一看,發現來的正是岡部元綱。

“元綱,你拉著我幹嘛?”朝比奈泰朝見狀一愣,“幫著我一起衝進去找家督大殿啊!”

“講個笑話,有人想靠兩個人硬衝主家的天守閣。”岡部元綱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刻薄,哪怕朝比奈泰朝是在幫他出頭也是一樣。

“我在幫你說話,你倒好,反過來扯我後腿?”朝比奈泰朝有些氣惱地推搡了岡部元綱一下,“你他孃的要被追放了你不知道嗎?之後他孃的在天守閣裡就見不到你了!以後打架都找不到人了!”

“跟我出來,我和你講。”岡部元綱依舊冷著臉,只是低聲示意道。

·

“什麼?”聽完岡部元綱的講述後,朝比奈泰朝不由得大跌眼鏡,“是為了掩飾武田家和今川家的矛盾,所以找你背鍋?”

“是,御臺殿已經和我以及家父談過了。”岡部元綱面不改色地道,“家父也認可了這一處置。”

“你爹就這樣答應了?看著你蒙受冤屈被趕出家去?”朝比奈泰朝有些抓狂般地吼道,“這還是人能忍的事情?”

“身為武士,早就該做好為主家奉獻一切的覺悟,在你元服並向主家宣誓效忠的那一刻就該有了。”岡部元綱回頭看了眼今川館的天守閣,“武士連死都不怕,又怎會怕被放逐?”

“可這樣毀掉的是你的名譽啊,名譽不比性命中要多了?能一概而論嗎?”朝比奈泰朝轉頭就想回天守閣去,“他孃的,原來是因為這個,那我更要找家督大殿他們討個說法了!真他孃的豈有此理!”

“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岡部元綱的一聲低吼止住了朝比奈泰朝的步伐,讓後者怔怔地呆在了原地。

“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可以在大人庇護下撒野打鬧的小孩子嗎?家父也好,令尊也好,雪齋大師也好,老一輩的人早晚都會老去,未來會交到我們這一代手上。講個笑話,有人明明已經到了該承擔責任、盡到義務的年紀了,卻還幼稚得像個撒潑打諢的黃口小兒一樣。”

“我走後,好自為之吧。希望下次有機會遇到你時,你已經是個成熟的武士了。”岡部元綱一甩手,把朝比奈泰朝開啟,隨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

宴會不歡而散,武田信虎自然也沒有多留的意思。他在和今川義元、銀杏和壽桂尼草草會面了一會兒後,就起身告辭。與來時的隆重不同,走時送行的隊伍卻頗為冷清——來的高階武士只有一人,還是那個和武田家有著血海深仇的岡部親綱。

“哈哈,這就是送客的禮節嗎?駿河人守禮數,果真名不虛傳啊。”武田信虎看著面前的岡部親綱,大笑著挖苦道。

“在本家洗塵宴上鬧出如此醜態,還將閣下禮送出境,已經是今川家最後的禮數了。”岡部親綱同樣沒有和武田信虎多說一句話的意思,畢竟為了掩蓋武田信虎惹出的麻煩,自家的嫡子還被迫放逐。舊仇新怨,又怎會給武田信虎好臉色?他冷冰冰地道:“不送了,好自為之。”

武田信虎也不多話,一甩馬鞭就帶著侍從扭頭離去。出了今川館沒多久,一騎卻在身後追了上來,來著正是被放逐的岡部元綱。

“之前您說,如果在今川家混不下去了,可以來武田家。”岡部元綱開門見山,也沒多客套,“講個笑話,不會言而無信吧?”

“那怎會?武田家最缺的就是才俊,來者不拒。今川家如此不仁不義,為了掩蓋主家醜聞就肆意凌辱家臣。來我們武田家,絕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講個笑話,天下武家一般黑。”

“黑不黑,也得來了才知道。”武田信虎向岡部元綱伸出了手,做出了歡迎的動作,“為表誠意,武田家的通字就賜給你了。駿河人不會嫌棄我們山裡人的通字吧?來吧,岡部元信。”

·

第二天一早,天文10年(1541)年8月15日中午,武田信虎帶著岡部元信和一眾侍衛,慢悠悠地走到了今川家和武田家的邊境線處。巖砦上的武田軍正如臨大敵地警戒著,不知在提防什麼。

“怎麼回事,今川家還是北條家有異動嗎?”武田信虎策馬來到巖砦前,發現板垣信方和甘利虎泰兩大重臣居然親臨一線,便有些疑惑地問道。

“回稟殿下,不是。”板垣信方朗聲答道。

“那你們在防什麼?”武田信虎更加困惑了,也因為板垣信方的態度而有些上火。

“回稟殿下,不方便告知。”這次輪到甘利虎泰回答了。

“你們兩個狗崽子,這是和家督說話的態度嗎?”武田信虎暴躁地用馬鞭空掄了一下,發出一聲炸響,隨後指著砦門吼道,“趕緊開門,放老子進去!看老子不治你們的罪!”

“回稟殿下,庶不從命。”板垣信方和甘利虎泰齊齊一禮,卻是油鹽不進地回絕道。

“你們這是要造反嗎?”武田信虎終於從空氣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便對著兩人身旁的其他武士吼道,“其他人呢?也要跟著送死?都不想活了嗎?你們是受誰的指示?”

“受武田家家督的指示。”砦牆上一個膽子大點的武士高聲回應道。

“老子就是武田家的家督!”武田信虎又策馬上前一步,指著自己的臉道,“你他孃的不認識老子嗎?還不快開門放老子進去!”

砦牆上的武士們無動於衷。不久後,卻傳來一陣豪邁的大笑聲。

“武田家的家督,現在是我了啊,哈哈哈哈……”

隨著笑聲一同出現的,是緩緩踏上砦牆的武田晴信。他走到女牆邊,扶著牆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門口的武田信虎。

“晴信?”武田信虎吃了一驚,但反應過來後立刻氣得破口大罵道,“你活膩了嗎?還敢造反?趕緊給老子滾下來謝罪!他孃的!”

“父親啊,你在領內橫徵暴斂,鬧得天怒人怨,族內也是人心浮動。兒子也只是順應民意、為民請命罷了。得虧您心大,都到這般地步了,居然還敢親身離開躑躅崎館,去探望什麼女兒和外孫。”武田晴信對武田信虎的威脅嗤之以鼻,毫不放在心上,“您不如猜猜,現在領內還有幾家豪族是支援您的?”

“你這不孝子……”武田信虎把牙齒咬得嘎嘎作響,恨不得把武田晴信立刻生吞活剝了。

武田晴信舉起手來,砦牆上的武士們立刻彎弓搭箭,指向了砦牆下的武田信虎。同時,兩側的山路上,也湧出了不少封路的武田軍。

“念在我們父子一場的份上,我可以放父親離開,不想鬧出血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勝券在握的武田晴信頗為愜意地往牆垛上一靠,大笑著威脅道,“走吧,甲斐不歡迎您了。可不要不識抬舉,以卵擊石啊。”

“你給老子當兒子這麼多年,不清楚老子是什麼樣的人嗎?會吃你這一套?”武田信虎被武田晴信的態度激得勃然大怒,大聲吼道:“給我打!把這不孝子給我抓下來!”

話音剛落,四周的森林和山地後,數千潛伏至此的今川軍呼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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