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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

御史臺,察院前廳。

御史中丞王拱辰和知諫院包拯面色鐵青,坐在上方。

一側坐著衣衫上滿是腳印的錢明逸和李定,另一側坐著同樣狼狽的蘇良,還有證人周元。

“周元,你剛才所言可為實情?”王中丞問道。

“確為互毆!”周元一臉真誠地點了點頭。

“王中丞,他……他完全在胡說八道,是蘇良動手毆打我二人,我二人根本沒有還手!”

錢明逸一臉鬱悶,氣得站起身來。

蘇良聽到此話,也不反駁,低頭看向身上的鞋印。

王拱辰冷聲道:“你們沒動手,蘇良嘴角的血跡和身上的鞋印是怎麼來的?”

“那是他……是他刻意為之!”李定甚是氣憤,也站起身來。

“你的意思是,你們身上的傷是他打的,而他身上的傷全是他自己刻意為之,你們兩人被他一人揍成這副模樣,而他絲毫未傷?”

“對對對……”二人如小雞逐米般點著頭。

王拱辰看向一旁的包拯。

他雖官階高於包拯,但錢明逸畢竟是諫院的人。

包拯面無表情地說道:“周元向來敦厚,我更相信他剛才所言。”

“蘇良若將他們揍成這副模樣,他們不會還手還不會躲嗎?本官實在不信,蘇良一人打他兩人,能將他們打成這副模樣,此事必然是互毆無疑!”

錢明逸和李定也都是正值壯年。

身板並不小。

此刻,二人站在那裡,更是顯得高大魁梧。

蘇良雖比他們高一些,但卻相對清瘦。

單從身形來看,怎麼看蘇良都不像能輕鬆暴揍二人。

其實,蘇良一直在鍛鍊,不過從未在外人面前顯露過自己的武力。

“我……我們……”二人突然啞口,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當時,他們完全被蘇良的狠勁嚇住了!

王拱辰緩緩站起身來。

“別再解釋了!官家最近正心煩,此事發生在臺院內,就不要再傳到外面了。你們三人各寫一份檢討書,若再發生此等性質惡劣的行為,吾必重懲!”

說罷,王拱辰便大步離開了。

包拯朝著蘇良點了點頭,也離開了。

如今,朝堂之上,石介的事情鬧得人心惶惶,二人都不願讓這種鬥毆之事浪費時間。

蘇良朝著二人微微一笑,與周元也離開了。

錢明逸和李定氣得渾身顫抖。

但又無可奈何。

蘇良已在他們心中留下陰影,恐怕再遇到,二人就要靠著牆根兒走了。

……

五日後。

主審石介造反案的京東提點刑獄呂居簡向朝廷彙報,能證明石介詐死入遼的只有一封書信。

若要證石介清白,恐怕要掘墳開棺。

在當下,掘人墳墓實屬大不敬,比奪人妻女還要可惡!

更何況還是這樣的一位大儒。

朝堂之上,官員們再次爭吵起來。

一方認為,此事涉及謀逆大事,必須立即掘墳開棺,才能查出事情真相。

另一方認為,為一封真假難辨的書信便要將一位大儒的墳墓掘開,實為荒繆,亙古未有。

歐陽修的言辭更是鋒利,直接朝著夏竦發起攻擊。

他認為,此事乃是夏竦的陰謀,目的便是掘石介之墓。

朝堂上官員們各執一詞,吵成一片,並且很快波及到了民間。

百姓們對掘墳之事,大多都是呈反對態度。

……

這一日,午後。

賈昌朝、王拱辰、劉湜、李定、錢明逸五人,突然一同面君,將趙禎堵在了垂拱殿。

而歐陽修聽聞後,喊上包拯與蘇良,也趕往垂拱殿。

垂拱殿內。

王拱辰正吐沫橫飛地說著。

“官家,石介入遼密謀起兵絕非空虛來風,臣再次懇請官家下令掘石介之墓,迅速查出真相,若棺內無屍,我們必須早作準備,以防某些叛賊與遼裡應內合,攻我大宋,此事萬分火急,若不立即執行,我大宋恐有傾覆之危……”

趙禎坐在上面,一手託著腦袋,甚是無奈。

他很糾結。

就在趙禎感覺腦袋都快要炸裂時,門口內侍稱,歐陽修、包拯、蘇良三人在外請求覲見。

“宣!”

稍傾,歐陽修、包拯和蘇良三人大步走進了大殿內。

三人一入大殿。

趙禎便感覺到賈昌朝五人剛才的氣場壓力突然就消失了。

歐陽修直接無視那五人,朝著趙禎拱手道:“官家,萬萬不可聽信奸佞之言,掘墳開棺!”

“石介不過是一介儒生,何來能耐與遼人密謀,此事本就是子虛烏有。那封書信尚未辨明真假,若因此掘人墳墓,實非我朝法令所許!”

歐陽修話音剛落,王拱辰便站了出來。

“歐陽學士,此言差矣。此事關乎我大宋江山社稷安危,掘一人墳,可證石介富弼是否有罪,可證書信是否為假,可證謀逆之事是否為真,為何不可為?”

“若如伱所言,凡誣告之罪,都需受害者自證清白,甚至掘墳自證。那我朝清流之士整日還不由得被小人誣陷迫害!”

“此事若為假,石守道的掘墳之辱,誰來償還,是你,是你,還是你?”歐陽修瞪眼看向五人。

這時候,包拯站了出來。

“石介入土之日,有親眷,有故交,有鄉鄰,足足有幾十人見證,只需將辦理喪事之人一一召問,難道問不出實情,無法證實石介是否身故嗎?”

殿中待御史劉湜站了出來。

“可以如此做,但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若遼人與富弼裡應外合,來攻我大宋,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劉湜反將了包拯一軍。

包拯睥睨一笑,看向賈昌朝。

“敢問賈樞相,若無樞密院的調令,富弼能否調動京東西路的兵丁?富弼若真造反,又能鬧出大多的聲勢?咱們的河北禁軍全是擺設嗎?”

此句話,一下子將賈樞相噎住了。

他想了想,道:“萬一富弼在那裡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勢力呢?為了江山穩固,我們不得不防!”

包拯看向御座上的趙禎。

“官家,掘墳開棺,亦非不可。但臣以為應該有個前提。”

“若開棺後,石介屍體尚在,我希望,這五位中能有一人陪石介之子行丁憂之孝,為石介守孝二十七個月!”

此話一出,王拱辰等四名臺諫官都將目光移到別處。

賈昌朝氣憤地說道:“包希仁,我等又非石介之子,怎能行丁憂之孝,在朝堂設下這種賭注,不合時宜!”

“好了!”趙禎制止道。

二人再爭辯,就要開始人身攻擊了。

趙禎看向一直未曾說話的蘇良,問道:“蘇良,你怎麼看?”

蘇良出列拱手,道:“朝廷若行掘墳開棺之事,是為官家不仁!”

此話一出,整個大殿都安靜了。

趙禎向來以仁著稱,若因此事導致“仁”字被收走,那這些年算是白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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