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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趙禎的一句“柳三變之詞,可登大雅之堂”,此番關於柳永擔任百家學院夫子的爭論在朝堂落下了帷幕。

民間的書生士子們雖依舊爭論不休,但已然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往昔。

一些品行不佳的書生在對某名官員產生不滿時,經常會搞一些小動作,比如朝其家裡偷偷丟小石頭或馬糞。

但面對蘇良,他們完全不敢。

一則因蘇宅乃官家所贈。

二則因蘇宅一直被曹家和開封府護佑,當下的曹家和開封府包希仁,誰惹誰倒大黴。

與此同時。

曹佾趁著這個熱度,也貼出誠聘百家學院夫子的告示,尋覓各行各樣的奇人。

百家學院待遇好,要求自然也高,甚至比考進士的機率都要低。

蘇良預計,大概明年七月份前,百家學院便可建成,待建成之前,尋夠百位奇人即可。

人在精而不在多。

畢竟,曹家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蘇良不能讓曹家得利,但定會讓其得名。

至於學員招募,那就是學院建成之後再需考慮的事情了。

……

十一月初八,夜。

一場冬雪覆蓋了整座汴京城,一夜之間,雪厚近五寸。

不到五更天。

汴京城便白的透亮,很多人都已開始掃雪。

皇城司、開封府的衙差們更是在三更雪停之後,便立即沿著宣德門,順著御街,清掃起來。

蘇宅內,炊煙裊裊,從雪厚約三寸的廚房屋簷上飄出。

桃兒與吉嬸忙著做早飯。

蘇良、唐澤、吉叔三人手拿掃把清掃起院內的積雪。

蘇子慕聽到外面的動靜便從床上爬了起來,咿咿呀呀叫個不停。

唐宛眉只得抱著他坐在門口觀雪。

此時的蘇子慕,已能站立,走路跌跌撞撞,走三步就要摔一跤,正是最難伺候的時候。

預計開春,脫去厚衣,就能滿院子跑了。

蘇良、唐澤、吉叔,這三個男人都是懂浪漫的。

在掃雪的同時,於庭院中還堆起了一個雪人,同時在雪人上插上兩枝梅花,甚是好看。

蘇子慕看到雪人後,就拉著唐宛眉的衣袖要朝外走。

唐宛眉怕其受凍,就指著他的小鼻子開始訓斥。

蘇子慕一臉委屈,咿咿呀呀地開始呼喊蘇良。

蘇良將其抱在懷中,走到雪人旁邊時,他才老實下來,指著雪人,咿咿呀呀,不停地笑。

小臉凍得紅撲撲的。

唐宛眉想將其抱進屋,免得感染了風寒。

但只要往屋一抱,蘇子慕就開始大哭,而只要抱出屋外,哭聲立即就停下了。

唐宛眉氣得哭笑不得,只想打他的屁股。

唐澤則是一臉笑意,滿是自豪地說道:“不愧是我唐澤的外孫,還不滿一歲便如此聰穎,日後必成大器!”

……

一個時辰後。

汴京城宣德門前的御街上,已無寸雪。

之所以如此高效。

乃是因為這幾日將在此條道路上進行車輦禮儀與馴象表演的演練。

此時。

距離冬至大祭還有十九日(慶曆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為冬至日)。

作為大禮之年的冬至郊祭,一般兩個月前都需開始籌備。

車輦禮儀與馴象乃是彰顯大宋國威的重中之重,主負責人陳執中和夏竦將演練看得尤為重要。

每日上午,便有數名馴象人趕著七頭大象朝宣德門前走去,而後面跟著二十餘輛演練的馬車。

象有“祥”之意,乃是大宋祭祀活動中的常用瑞獸。

馴象人可使得大象走到宣德門前後,朝前跪下,呈拘禮狀。

此等高大威猛的巨物,朝著禁中跪拜,甚能彰顯大宋皇威,引得百姓敬服。

……

御史臺,午後。

蘇良正在御史臺內溜達著消食,忽見唐介快步走了過來。

“景明,速速與我前往開封府,陳相與包希仁吵起來了!”

“啊?怎麼回事兒?”

“上了馬車,我與你細說。”

蘇良點了點頭,連忙跟著唐介朝外面走去。

……

片刻,馬車上。

唐介告知了蘇良二人爭吵的原因。

近午時分,御街上的一頭大象突然失控,闖進周邊的道路旁,踩死了一名老嫗,踩傷了數名行人。

開封府接到報案後。

便將馴象人、玉津園象所的吏人,太僕寺牧養監的主官都傳喚了過去。

這些人被傳喚後,冬至郊祭的車輦馴象演練便只能叫停。

陳執中得知後,立馬趕往開封府,然後便與包拯發生了口角。

至於具體吵什麼,唐介也不清楚。

此事乃是參知政事張方平遣人通傳的。

御史臺有主持仲裁之責。

涉及朝廷政務與官吏矛盾的紛爭,都先會經由御史臺處理,御史臺若也無法決斷,便只能交由官家處置了。

……

半個時辰後,開封府後衙。

唐介和蘇良隔著大老遠便聽到陳執中與包拯的爭吵聲。

“包希仁,是冬至郊祭重要還是你審案重要,此事後果已定,乃是因朝廷公務出現的意外,由中書對死者親屬進行撫卹,賠償金錢即可,你速速將那些人都放了,若冬至郊祭出現意外,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陳相,下官完全是依照《宋刑統》處置,汴京城內發生此等命案,怎能歸結為一場因朝廷公務出現的意外!若不立即處置,民心難安。請陳相再給下官兩日時間,兩日之後,定會給出一個結果!”

“兩日?本相兩個時辰都等不了,速速放人,一切罪責由本相擔著!”在陳執中眼裡,當下,事事皆應以冬至郊祭優先。

“人命關天之事,即使是官家來了,若無合適的理由,下官也不會放人,除非中書當下就下詔令將下官罷黜掉!”

“包拯,你莫仗著聖恩隆重便如此放肆,冬至郊祭關係著我大宋國運,真要鬧到官家面前,也是本相有理!”

包拯冷聲道:“開封府只是在處理一樁人命案子,與冬至郊祭無關,陳相若急著演練,可再去尋馴象人與馴馬人。”

“依照我大宋律令,那個馴象有失的馴象人,因過失致人身死,至少也是脊杖十三,編管一千里,儼然不可能出現在冬至郊祭上!”

“不行,絕對不行!”陳執中高聲道。

“你可知,汴京的大象多出於廣、韶諸州與交趾,馴象人都是與大象一同前來的,非常珍稀,你若將其關起來,本相去哪裡再找合適的馴象人?”

“此事便不歸開封府管轄了!”包拯語氣平淡地說道。

“你……你……你……真是氣煞老夫,如同一頭犟驢般,絲毫不知變通。”陳執中氣得連喘粗氣。

……

一旁。

張方平一臉無奈,二人吵架,他根本插不上嘴。

就在這時。

他見唐介和蘇良走來,不由得大喜,連忙道:“二位,莫再爭吵了,主持公道的人來了。”

陳執中看到來者是唐介與蘇良,瞪了張方平一眼後,瞬間拉下臉來。

若是夏竦來了,還能助他。

這兩位來了,定然只會給其添堵。

唐介和蘇良走上前來,見陳執中和包拯的臉上都帶著火氣,不由得看向張方平。

“張相,這二位看來都在氣頭上,你最清楚發生了什麼,不如先為我們講一講。”

張方平點了點頭,當即講述起了二人吵架的原因。

半刻鐘後,唐介和蘇良全聽明白了。

二人爭吵的原因很簡單。

陳執中認為,大象失控造成一死多傷,乃是一場意外,結果已經造成,撫慰死傷者家屬,給予錢財即可。

是大象傷人而不是人傷人,此事無法追究人的過失,更非馴象人的責任。

包拯則是根據《宋刑統》,因個人過失而致人死亡者,根據主罪或從罪,至少也是流刑起步。

包拯要審案。

陳執中則因馴象人過於稀缺,且冬至郊祭更加重要為由,要求開封府立即放人。

因觀點不同,二人便吵上了。

唐介想了想,說道:“陳相,包學士,二位皆無私心,皆是為國事計,並無過錯。我建議,暫給包學士一日時間審問,待案情結束後,二位持卷宗前往官家面前,官家定能體諒,該治罪的肯定要治罪。至於馴象,年年都是走個形式,今年雖是大禮年,但也不應因此壞了法令!”

聽到這話,陳執中扭臉望向唐介。

“唐中丞,你說此話,有些偏頗了吧!什麼叫做馴象是走個形式?什麼叫做不能壞了法令,本相此舉壞了我大宋哪條法令!”

“此事本就很簡單,馴象人因朝廷公事而出現意外,對受害人家人進行撫卹即可,這個錢,中書來出!”

“陳相,這是錢的事情嗎?因朝廷公事致人傷亡,難道便不需有人負責嗎?”包拯瞪眼道。

“本相來負責行不行?你是打算判老夫斬刑,還是要將流三千里?”陳執中頓時怒了。

當下,在陳執中眼裡,沒有比冬至郊祭更重要的事情。

他只有將其辦的完美無瑕,才能得到更多朝臣支援,以此穩住首相之位。

“誰致人身死誰負責,我朝從無頂罪之說!”包拯也來了氣。

此刻的二人,各自都無法理解對方的行為。

這時,張方平開口道:“二位,你們覺得這樣可行不?先放出人,待冬至郊祭後再審再判,如何?”

“《宋刑統》中並無此條例,請恕下官不能照辦!”包拯道。

“那……那我去請旨,當下就去請旨,如何?”張方平又說道。

包拯再次搖頭。

“官家若下此等旨意,將會與《宋刑統》所載條令相悖,《宋刑統》乃經由太祖詔令頒行全宋,下官定然不能聽從官家的旨意而違逆太祖定下的法令!”

聽到此話,張方平也黑下了臉,只想甩袖一走了之。

這時,張方平看向一直都未曾開口的蘇良,問道:“蘇御史,你怎麼看?”

蘇良想了想,一臉認真地道:“下官以為,包學士所言甚有道理,此外,下官建議自此次禮祭起,應廢棄馴象表演。”

“蘇……蘇景明,你……你是不是專門來氣本相的?”陳執中說罷,身體朝著椅子上一歪,竟被氣得昏厥了過去。

“快去傳醫官!”包拯大喊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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