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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汴梁,大家閨秀一般十三四歲便會議親,十五歲及笄便可出嫁,十歲的少女,已經不小。
趙蝶兒已經十歲,十歲的少女,身體還未長開,卻已初展麗質。
今日的趙蝶兒,穿著一身綢緞小襖,嬌小的身體裹在毛茸茸的狐裘下,小臉明淨。
今年汴梁無雪,寧凡還是第一次在無雪之時,遇見趙蝶兒。
十年過去,寧凡容貌已如三十歲的男子,目光更加深沉,在看到趙蝶兒的瞬間,目光卻是一柔,微笑道,
“哦?這不是蝶兒麼?”
“蝶兒見過寧世叔,寧世叔又去汴河賞景了麼?可惜今年汴梁沒有下雪,梅花也沒開。無梅相伴,想來世叔的酒,喝得會有些寂寞呢...”
趙蝶兒羞澀一笑,低下頭,如瀑的青絲垂下,聲音軟糯般甜美。
十歲的趙蝶兒更加知禮,如今的她,已經不會纏著寧凡堆雪人了。
十歲的趙蝶兒,已有了些許少女心思...寧凡容貌本就俊朗,更因多年修道,身上有一股出塵氣質。
縱然刻意令容貌老去一些,仍是讓初懂情事的趙蝶兒有了些許面紅心跳的感覺...
在趙蝶兒身後,還跟著兩名趙府婢女,皆是十八九歲的年紀,容貌也算嬌俏。
長年在趙府服侍,二婢也算見過不少汴梁俊傑,容貌、才學出眾的,她們也見過一些,但似寧凡這般氣質出塵的,罕有...
故而不止趙蝶兒紅了臉,就連兩名婢女也是紅了臉,不時還會偷看寧凡幾眼...
“是啊,今年汴梁無雪,梅花未開,這酒,還真是喝得寂寞...伯陽兄的病,好些了麼?”
寧凡話鋒一轉,詢問道。
他來到汴梁十年,也與趙伯陽相識了十年,算是老友了。
盡一個月,趙伯陽沒有來雲中書院授課,據說是舊疾復發,相當嚴重...
“爹爹的腿疾每年都會發作,只是今年嚴重些,已經無法下床,須有人至床前服侍,名醫請了一些,卻也不見好轉,就連蠻痴大師賜下的蠻藥,也沒有什麼效果...”
趙蝶兒一想到爹爹病痛的樣子,鼻頭一酸,眼眶立刻紅了。
“腿疾是麼...不要哭,你隨我來。”
寧凡撫了撫趙蝶兒的青絲,而後推門回府,無意識的動作,弄得趙蝶兒忘了哭泣,面容大羞。
她已經十歲了,已經是大姑娘了,已經有不少汴梁士族求親了...但寧凡仍將她當做小孩子,隨意撫摸她的頭...
很無禮的舉動呢,但,趙蝶兒似乎並不排斥這種感覺...
將二婢留在屋外,趙蝶兒獨自進入寧府庭院,汴梁的梅花全部未開,庭院中卻有一株梅樹,紅梅盛放...
“誒?世叔家的梅樹好奇怪,竟與汴梁城的不同...”趙蝶兒訝異道。
“自然是不同的,它不是普通梅樹...”
寧凡微笑著,從梅樹上摘下兩朵梅花,其中一朵靈氣較弱的,戴在了趙蝶兒的鬢髮上,另一朵,變戲法般放入一個錦盒,交給趙蝶兒。
“盒中梅花,拿去給你爹服下,腿疾自會痊癒...此事不要在汴梁聲張,也不要告訴你爹爹,梅花是我送的。”
趙蝶兒小腦瓜已經懵了,根本沒有聽清寧凡說的是什麼,只是本能地接過了玉盒,鴕鳥般垂下了小腦瓜。
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她竟然被寧叔叔調戲了!
在汴梁,男女授受不親,寧凡卻撫摸了她的頭髮,並給她戴了花...
她的臉好似燒著了一半,滾燙滾燙的,耳邊只有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懂得怕羞了麼,蝶兒真是長大了啊,倒是叔叔舉止輕浮了...”
寧凡失笑搖頭,他骨齡早已千年,趙蝶兒在他面前,永遠都是一個小孩,他之前沒有想到男女大防這一層,此刻倒是知道要注意了。
又將之前的話重說了一遍,細細叮囑趙蝶兒之後,寧凡才讓趙蝶兒離去。
直到走出寧府大門,趙蝶兒還是小臉羞紅的狀態,好不容易才靜下了心,看著手中錦盒,神情滿是不可思議。
“叔叔為何給我一朵梅花?還說這梅花能治爹爹的腿疾...蝶兒讀過不少醫術,可從未聽說過梅花能醫腿疾...”
明明不相信梅花能治腿疾,趙蝶兒還是抱著試試看的打算,帶著梅花回到家中,將梅花交給爹爹服下。
說來也神奇,趙伯陽的腿疾明明無藥可醫,但服下那梅花後,腿疾竟是一天天好轉。
趙伯陽百般追問那梅花從何而來,趙蝶兒記得寧凡的囑咐,沒有亂說,但此事還是在汴梁城傳開了。
無人知,究竟是什麼樣的梅花,竟能治好趙大儒的陳年腿疾。
知道真相的,只有趙蝶兒,十歲這一年,她第一次見識到寧凡的不可思議。
當她再次來到寧家,準備感謝寧凡贈梅恩情時,卻發現寧凡並不在家,只有‘妻女’在家...
向柳妍‘叔母’與仙蘿莉‘姐姐’打聽之後,趙蝶兒才知,此刻的寧凡,正在汴河河畔作畫。
“寧世叔在汴河作畫?”趙蝶兒感到十分意外,在她的印象中,寧凡貌似只會喝酒賞梅。
當她來到汴河河畔,尋到寧凡時,果然看到寧凡正在一塊半人高的平整青石旁,看著一副古畫。
十年化凡,只為求真,寧凡終於開始悟真。道真,無法口口相傳,寧凡將道真的領悟,融入丹青之中,繪成畫卷,以此悟真。
寧凡正在看的古畫,是他在陸族九部之時,從羅雲封妖陸道塵手中獲得的一幅畫。
畫中內容,是古天庭妖帥陸吾駕車出征的一幕場景。
此畫由古天庭的某個畫仙所畫,可化虛為真,只需催動法力,便能令畫中人物幻化而出。
這畫中,融入了那名畫仙的道真感悟...
寧凡看了古畫良久,才將之收起,取出紙墨筆硯,放於青石上,開始作畫。
他知道趙蝶兒已經來了,就站在身旁,但此刻他一心作畫,並未理會,趙蝶兒也並未打擾。
寧凡的畫功只能算是普通,技藝上遠遠沒有臻至最高境界,但他的畫,蘊含著深遠意境,近乎於道。水墨畫,最重要的便是意境。
他畫的,是汴梁城的山水,一草一木,早在這十年中融入他的心中。
但他畫出了汴梁城長街店鋪,就畫不出那種喧囂。
他畫出了汴河河水,卻無法令河水流動。
他畫出了兩岸禿梅,卻無法令梅樹上的梅花綻放...
“還不夠麼...”
寧凡微微嘆息,放下湖筆,望江沉默。
他對這幅畫仍不滿意,不滿的原因,是因為未能做到融真入畫。
趙蝶兒美目異彩連連,驚訝地看著寧凡的畫作。
她自然不懂得什麼道真不道真,在她看來,寧凡的山水畫造詣無疑已達到極高境界,一草一木,皆有其意...
她不明白,寧凡明明畫出了一副絕世好畫,為何要嘆息...
“叔叔,你對這幅畫不滿意麼?”趙蝶兒沒有稱呼寧凡世叔,她的口氣,似乎又回到幼時那般親近。
“你又看出來了?”寧凡微笑道。
“嘻嘻,叔叔眉頭都快要擰到一起了,蝶兒能看不出來麼。”
趙蝶兒甜甜一笑,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小臉一紅,垂著頭,對寧凡央求道,
“叔叔可以教蝶兒作畫麼,蝶兒想學...”
“你的志向,不是要當一個蠻僧麼,怎麼不去學蠻經,反倒跑來與我學畫畫。不想當蠻僧了?”寧凡失笑道。
“不,蝶兒的志向,仍是做一個蠻僧,且蝶兒已經答應了蠻痴師傅...”
趙蝶兒話說一半,幽幽一嘆,沒有繼續說下去。
寧凡也不追問,只是饒有興致地看著趙蝶兒,解下腰間酒葫蘆,咕咚咕咚飲了一口。
“叔叔教蝶兒作畫好不好,五年,蝶兒只打擾叔叔五年,五年之後,蝶兒就會離去...”
趙蝶兒烏黑的眸子凝望著寧凡,帶著些許懇求之意。神情中,更有一絲懵懵懂懂的情愫。
“好。”
寧凡點點頭,目光掃過趙蝶兒鬢角的梅花,卻是感嘆。
時隔數日,那梅花已經乾枯,但趙蝶兒仍是戴在頭上。
長大了麼...
自這一日開始,趙蝶兒每有閒暇,便會來尋寧凡學畫。
汴河青石旁,寧凡一定會在那裡,時而潑墨揮毫,時而沉吟不語。
第十一年,寧凡終於畫出了會流動的河水。
第十二年,寧凡筆下光禿禿的梅枝,竟有幾朵紅梅盛放。
第十三年,寧凡畫中的市集,竟隱約傳出喧囂聲響。
第十四年,寧凡開始畫飛龍,畫異獸,畫山海間的一些生靈。
第十五年,寧凡開始畫人。
他筆下的人物,很多,有紅顏,有至親,也有仇敵。
所有回憶,被寧凡融入道中,畫在紙上,沒有刻意求真,但漸漸的,畫中便有了真的道韻。
來到汴梁,已經十五年了,七彩箭靈,已被寧凡煉化兩道。
真橋迷霧,漸漸再也遮不住寧凡的眼。十五年來,寧凡第一次感覺到了真幻河的呼喚。
是夜,寧凡呆在房中盤膝打坐。
他的肉身明明還在家中,元神卻忽而捲起儲物袋,飛上汴梁夜空。
但見元神身形一晃,竟是從夜空上撕開一個缺口,一步踏入,消失於汴梁夜色之中。
任何修士突破渡真瓶頸,都需要元神離體,進入天道內部。
此刻寧凡的元神,就在天道內部,映入眼簾的,是一條似真似幻的長河。
寧凡站在長河南岸,南岸一片荒蕪。北岸則青草萋萋,若到北岸,則可成功突破渡真境界。
那長河名為真幻河,河上飄滿了似真似幻的迷霧。如今的寧凡,目光已能看破部分迷霧。
真幻河上的真橋,不止一座,而是有無數座。以他如今真行,可從真河迷霧中,看到三千座真橋。
這三千座真橋,沒有適合執道渡真的真橋...
“真幻河上的真橋,在天道形成之初便已存在...真幻河鵝毛不浮,無法飛越,無法遊過,無法行舟,只能踏橋渡河...若至北岸,則渡真成功。修的是什麼大道,就要渡什麼橋...”
“如今的我,已能從真幻河上看到三千座真橋,這三千座真橋,幾乎囊括了四天絕大多數的大道,可惜,並無執道真橋...”
“任何進入天道內部渡真的修士,都不會受到外界打擾,但想要進入天道內部,卻極為不易,我化凡十五年,才進入了一次而已...”
“任何修士,都只有九次渡橋機會...如今的我尚看不到執道真橋的存在,怕是無法渡真...”
“可惜了...”
一夜過去,寧凡元神從天道內部退出,返回體內。再想要進入天道內部,卻是根本無法辦到。
翌日清晨,趙蝶兒便找上門來,來向寧凡學畫。如今的她,已十五歲,及笄禮就在三日後。
她今日來,除了學畫,還有一事,便是通知寧凡,自己就要及笄了。
對普通少女而言,及笄意味著長大,意味著不久就能出嫁。
但對趙蝶兒來說,及笄卻意味著長伴青燈,意味著永遠離開汴梁城。
她不願嫁人,她的夢想是做一名蠻僧,保護被蠻獸傷害的弱小蠻人。
汴梁城中,向她求親計程車族不少,卻被趙伯陽通通回絕。
趙伯陽不是俗人,知曉自家女兒胸懷大志,自然全力支援。
唯一的麻煩是,想要成為蠻僧,必須前往一些蠻廟興盛的大城學習蠻術。汴梁城中只有一名蠻僧,且這蠻僧蠻術修為很弱,根本無法幫助弟子感知蠻術香火...
“叔叔,蝶兒馬上就要及笄了,馬上就要離開汴梁了...你會想念蝶兒麼...”
趙蝶兒立在寧凡身旁,看著眼前的雪景,幽幽問道。
第十五年,汴梁下起了小雪,紅梅在雪中盛放。
寧凡在雪中飲酒作畫,由於刻意改變容貌,鬢角已有一些風霜。
趙蝶兒看著那熟悉的背影,看著這熟悉的汴河景緻,心中微微有些酸澀,有些不捨。
她長大了,但叔叔卻開始老了...
她終於及笄了,終於要離開家鄉、努力成為蠻僧了,但卻為何有了一絲不捨...
“不會。蝶兒放心離去便是,叔叔不會想你的。”寧凡微笑道。
“騙人!我才不信!”
趙蝶兒吐了吐舌頭,她才不信寧凡不會想念她。
“...叔叔,蝶兒若是成了蠻僧,此生此世都無法嫁人了。叔叔可不可以幫蝶兒完成一個小小心願...”趙蝶兒小心翼翼地問道。
“什麼心願?”
“叔叔可不可以陪蝶兒穿一次喜服,吃一次喜糕,坐一次喜船,放一次喜燈...算是在蝶兒離開前,完成蝶兒小小心願...”
“不行。”
“為什麼...叔叔從來都不會拒絕蝶兒的要求,為何這一次要拒絕...”趙蝶兒失落地嘆了口氣。
寧凡沒有回答,只是飲了口靈酒,放下湖筆,目光出神望著一樹紅梅。
“小氣鬼...”趙蝶兒輕輕嘀咕了一聲,忽然霞飛雙頰,滿面紅暈。
卻是寧凡摘下了一朵紅梅,輕輕插在她的鬢角,並微笑道,“這朵梅花,便是你及笄禮的禮物。這幾日我有事情要忙,怕是趕不上你的及笄禮...”
“叔叔不來參加蝶兒的及笄禮麼...”一聽寧凡之言,原本略有羞澀的趙蝶兒,立刻失落起來。
“或許會來,或許不會,畢竟碎念蠻獸的遺骨,可不是那麼容易尋找的...”寧凡無奈一笑。
“碎念蠻獸...那是什麼蠻獸...”趙蝶兒美目滿是不解之色。
“日後再告訴你...”
三日間,寧凡竟不在家中,出了城。趙蝶兒來尋寧凡,卻未尋到,一聽寧凡出了城,不由得滿是擔心。
汴梁蠻僧懂得製作蠻神玉佩,出城者只要佩戴蠻僧玉佩便可減少被蠻獸攻擊的機會,但也不睡一定就安全了。
趙蝶兒不知寧凡出城做什麼,不知寧凡是否帶了蠻神玉佩,她很擔心...
三日過去,寧凡仍未歸來,今日便是趙蝶兒的及笄禮。
身為趙大儒的女兒,趙蝶兒的及笄禮自是辦的極為風光,來此參禮的汴梁名門數不勝數。
不止如此,就連汴梁唯一一名蠻僧――蠻痴大師,都破例前來參加趙蝶兒的及笄禮。
普通人家女兒及笄,蠻痴自然不會前來,但趙蝶兒不同,她曾尋過蠻痴,據蠻痴評價,此女修蠻天賦極高,若有名僧指點,此生定會成為一代名僧,造福蠻荒。
蠻痴自知不足以成為趙蝶兒之師,便推薦趙蝶兒前往天蠻城修習蠻術。
天蠻城,放眼整個蠻荒古域,都算是排名前十的大蠻城!
那裡的蠻僧極多,蠻像之強,足以抵禦任何蠻獸的攻擊。
“老衲已施展蠻術,告知天蠻城的幾位朋友,那裡的蠻廟對趙蝶兒這天縱之才也是十分感興趣...據說這一次,天蠻蠻廟還會派人來汴梁,接此女前去天蠻城,足以看出天蠻蠻廟對此女的重視...”蠻痴心中暗道。
及笄禮本該開心,但趙蝶兒開心不起來,心中還在擔心寧凡的安危。
她目光痴痴看著來賀賓客,來人雖多,卻並無她最想看到的那一人...
“叔叔,你去哪裡了...你要做的事情,比蝶兒的及笄禮還重要麼...蝶兒在你眼中,並不重要麼...”
趙蝶兒幽幽嘆氣,忽然間,不可置信地抬頭,似乎感應到什麼。
繼她之後,蠻痴同樣抬起頭,有了感應,朝趙府之外望去,神情竟有一絲驚恐。
卻見趙府之外,風雪之中,十二匹黑色駿馬踏雪而來,每一匹駿馬之上,都坐著一名黑袍僧人。
“交出趙蝶兒,否則,此府之內,無人可活!”
來賀賓客紛紛派出僕役,前去打探是誰這麼大膽,竟敢在趙府之外喧譁。
但派去打探的僕役,無一例外,全部被那十二名黑僧滅殺,血濺雪地!
“是黑蠻僧!殺人不眨眼的黑蠻僧!他們為何會來此地!”
一些頗有見識的賓客,立刻露出驚恐之色。
蠻人之中,有一類特殊蠻人,可勾動香火之力庇護眾生,名為蠻僧。
絕大多數的蠻僧,都是以庇護蒼生為己任,但也有少數蠻僧,以殺人為了,與眾生對立!
他們,是黑蠻僧!
他們不知從何聽說了趙蝶兒天賦異稟的訊息,今日來此,竟是要掠了趙蝶兒,逼之加入黑蠻!
“本座數到十,若趙府再不交出趙蝶兒,本座便帶人殺入趙府了!”
十二黑僧中,為首的一名霪邪老者,桀桀笑道。
卻沒有看到,暗處正有一個銀髮小蘿莉,同樣笑得腹黑。
仙蘿莉很高興,貌似又有架打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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