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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世界,會隨心神主人內心想法而改變。

第一次進入逢魔碑的內心,寧凡經歷了隆冬和蘇春。

第二次進入,寧凡所見萬物,正值初夏。

逢魔碑的心中,有山有海。

寧凡行走在山路上,泥土溼潤,空氣清新,彷彿此山之上,剛經歷過一場小雨。

山花爛漫,野蜂在花叢中飛飛停停;幾隻蝴蝶不經意地停在寧凡的肩上,並不如何怕生,彷彿直接將寧凡認作了同類。

“我在尋找此地主人,你們知道她在哪裡嗎?”寧凡對蝴蝶們問道。

蝴蝶們沒有回答。

但卻飛離了寧凡的肩頭,朝山路另一端飛去。

如同引路。

“多謝。”寧凡。

蝴蝶們飛得不快,於是寧凡也是緩緩前行。

入山的路,越走越深。

四周漸漸有了野獸出沒的痕跡。

一隻年幼的紅色小豹,在林間嬉戲,追趕著蝴蝶,卻無論如何都追不上;一隻黑色狸貓趴在樹上,呼呼大睡,說不出的懶散。

寧凡朝黑貓、紅豹的方向各看了一眼,若有若思。

不過並沒有多作停留。

繼續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現了一片竹林。

竹林有路,曲徑通幽。那路,乍看之下,像是由鵝卵石鋪成的;待細看,寧凡才發現,這些石頭並非是鵝卵石,而是…一塊塊破碎的大道。

大道的碎塊,失去了所有力量,如死,如滅,如長寂,不再散發任何光芒,如凡石。

寧凡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大道碎塊。

冰涼的觸感,有一種涼意透過指尖,跨越漫長歲月,傳入心頭,如沒有歸期的別離,如斷劍消散的寒芒,如過去與未來相隔的遙遠。

沒由來地,寧凡的心有了一股說不出的情緒。

那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待寧凡深究,他便感到眼前光芒一閃。

待回神時,眼前哪有什麼大道碎塊鋪成的石路。

石路,已然消失…

如曇花一現,彷彿不曾存在過。

“那逢魔女子,不願我探查這些大道碎塊麼。莫非這些大道碎塊,是她心中的秘密,故不願旁人窺探…”

“我不請自來,進入她的內心世界,更妄圖窺探她的隱秘。此事,卻是我的不是。”

念及於此,寧凡朝著竹林深處歉然道,“抱歉。”

他能感到,竹林深處有一道目光,正看著他,應是那位逢魔女子。

此言,便是對那逢魔女子言語。

可惜對方沒有答話。

只有風聲吹過,於是林中的竹葉開始簌簌搖動。

“我可以進入這片竹林麼?”寧凡接著問道。

仍是沒有回答。

既無邀請,也無回絕。

不過,根據寧凡對逢魔女子的性格推測,對方如此行徑,大致便算是默許了。

之前引路的蝴蝶,早不知去了哪裡。

於是寧凡孤身進入了竹林。

林中有泉,是一眼靈氣臨近枯竭的靈泉:此泉之所以靈氣枯竭,乃是因為泉水靈脈處,有人為破壞的痕跡。

泉邊有屋,是一間乾淨的竹屋,被疏落的竹籬環繞:籬笆旁,有一小塊靈田,不過這靈田似乎荒蕪了悠久歲月,除此之外,靈田本身亦有人為破壞的痕跡。

屋內空無一人,也幾乎沒什麼擺設,卻有一股淡淡的女子香氣縈繞,似是因為對方久居於此的緣故。

屋外,泉水邊,砌著一個石桌,石桌上,放著一個空茶壺,兩個舊茶杯。

歲月在石桌上刻下了斑駁的痕跡。

桌上的茶壺與茶杯雖然陳舊,卻被清洗得乾乾淨淨,纖塵不染。

“那逢魔女子剛剛應是在此地沒錯,可我一來此地,她便離去了。”

“果然,此女仍是不願見我。又或者,她其實誰也不願見。”

“不,不對。”

“此地石桌上,分明放了兩個茶杯,若她誰也不願見,沒有必要特意準備兩個茶杯,這第二個茶杯,分明是用來待客的…”

獨處幽篁,終不見天,桌子上卻始終放著第二個茶杯,如同,等待著誰的到來…

微風不經意地吹過。

寧凡的目光還未從茶壺茶杯上移開,原本空蕩蕩的兩個茶杯,忽有一個,憑空出現了茶水。

縷縷香氣飄出,是寧凡不曾喝過的茶葉。

茶葉初時如白雪顏色,漸漸地,此茶彷彿真是冰雪一般,竟一點點融化在了水中。

於是杯中再看不到半點茶葉,只剩下清澈如許的茶水,仿若剛剛消融、煮沸後的雪山。

寧凡一怔,繼而露出笑容。

這杯茶,算是逢魔女子對他的招待麼。

似乎不是普通的茶葉呢…

總覺得剛剛茶葉如雪、消融於水的一幕,和某種傳說中的靈茶十分相似。

“此茶似乎不同尋常…”寧凡似在自語,又似在和藏於暗處的逢魔女子對話。

仍是沒有回答。

“此茶是為我準備的麼?”

仍舊沒有回答,如預設。

“既如此,多謝主人賜茶。”

寧凡謝了一聲,坐在石凳上,捧起了茶杯。

輕輕品了一口。

而後,原本淡然的目光,有了驚訝之色。

只輕品了一口,寧凡的神念居然憑空精進了萬載修為!

這一刻的寧凡只覺耳聰目明,神清氣爽,道思道悟滾滾而來,難以平息!

就連困擾他多日的多聞無雙修復難點,也在一瞬間想通了不少關鍵!

“此茶,果然是傳說中的悟道茶!”寧凡嘖嘖稱歎。

悟道茶他聽說過,卻從未品嚐過。

今日卻是第一次,有幸嚐到味道。

傳說,上等品質的悟道茶,色如黃金;中等品質的悟道茶,色如血玉;下等品質的悟道茶,色如白雪。

他喝得茶葉,色如白雪,想來是下品悟道茶了。

但即便只是下等悟道茶,放到通天教中,也要賣上數十金一兩;且,此物歷來不對幻夢界出售,便是寧凡想買,也沒有官方渠道可以購得。

這是有錢都買不到的珍品!

所以,能喝一回下品悟道茶,寧凡並沒有任何不知足。

感到美中不足的,不是他,而是那名逢魔女子。

風聲幽幽,傳來嘆息,似遺憾,似未能如願。

無人知,那逢魔女子本準備了更高品質的悟道茶葉,用於款待登門的客人。

可因為一些變故,如今只剩些許下品茶葉招待寧凡了。

無可奈何,卻,沒有辦法。

雖說,逢魔女子請寧凡喝了頓茶,可直到最後,她也沒有露面,亦不曾和寧凡說一句話。

對於此事,寧凡亦不強求。

當寧凡喝茶時,竹林間,有微風環繞,如逢魔女子的目光注視。

說也奇怪,生平最討厭被人暗中窺伺的寧凡,似乎並不排斥逢魔女子的窺伺。

及至茶畢,寧凡仍在此坐了許久,從正午坐到黃昏,彷彿過去了半日,又彷彿在此,度過了漫長的一生。

而後,隨著暮色漸沉,此地微風漸漸平息,逢魔女子的目光,終於消失了。

“她走了…”寧凡散開心神,卻無法在這處世界察覺到女子的去向。

仿若此女憑空而來,憑空而去,竟是沒有半點痕跡可尋。

畢竟這裡是逢魔碑的內心世界,逢魔碑,想來是可以在此地來去自如的。

於是寧凡不再逗留。起身,在竹林之中漫無目的地行走,

逢魔女子雖說令寧凡在意,不過寧凡並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

一開始,是多聞碎片讓他前來此地,所有,其中一定有什麼理由。

是時候找出答案了。

“此地有山有海,多聞碎片所指引的答案,會在這座山上嗎?”

寧凡一路前行,漸漸地,走出了這片竹林。

再前行,前往的山路,忽然開始變得崎嶇。

偏這段崎嶇的山路,竟是長滿著石蘭與杜衡。

夜色漸深,卻有一些螢火,在石蘭與杜衡之間飛舞。

藉著螢火的光芒,寧凡穿越了山路上最崎嶇的一段,最終登上了山頂。

“這裡似乎沒有我要找的東西…”

寧凡搖搖頭,卻並不急於離開山頂。

竟是盤膝于山崖邊,面朝遠方大海,閉目打坐。

到底是喝了一頓悟道茶,寧凡心中生出無數道思,此刻終於有了閒情逸致,整理這些感悟了。

於是,隨著寧凡感悟加深,一幕幕異象開始在山頂顯化。

有時,寧凡魔念散開,其魔念竟是將此地夜色加深了千倍萬倍。

有時,寧凡道念散開,於是昏暗的天空,竟是有了北斗星現,這夜,便也明亮了許多。

時而寧凡木氣加身,被寧凡木氣沾到的山中草木,皆開始瘋狂生長。

時而寧凡雨意環繞,於是一場不經意的夜雨,來臨,滋潤了整座大山。

山中的走獸、鳥雀、昆蟲,全都被寧凡引發的異象嚇傻了。

蟋蟀不敢在夜間鳴叫。

烏鴉不敢在樹梢鳴啼。

沒有任何山中生靈敢去打擾寧凡感悟,皆對寧凡敬畏若天神。

一夜過去。

朝陽初升的瞬間,寧凡結束了打坐,體內的悟道茶感悟已盡數吸收。

望著遠方的大海,寧凡若有所思。

“我要找的答案,若不在山上,或許便在海中。”

於是寧凡離開大山,來到海邊。

下意識地在海邊尋找,卻沒有碰見前番遇到的海龜交配、鷸蚌相爭。

倒是恰好碰上了海水退潮。

一些沉船的殘骸,被沖刷上岸。

在那些沉船殘骸中,寧凡竟尋到了幾件古修士的法寶殘片,皆已靈性盡失,不堪大用。

除此之外,寧凡還在沉船殘骸中,找到了一封殘破書信。

普通書信自不可能常年浸泡於深海,更不可能有機會沖刷上岸、重現天日。

此書信,赫然是一位古之仙帝所留,故而縱然經歷漫長歲月,仍未被海水徹底泡壞。

人皆有好奇心,寧凡也不例外。

且他此刻一心尋找多聞無雙的指引,此地憑空多出一封仙帝書信,儼然就是一大線索,自不可能漏過此事。

於是開啟書信看了起來。

書信殘破,只能從中讀出一些斷斷續續的句子。

寫信者,是一個名叫石鬼的仙帝,收信者,名叫張道。

【張道吾兄,見字如面…北蠻國告急…特邀請道兄前來…北極道果大會…借混鯤聖宗門徒威名…主持公道…紫薇魔君之劫數…九日後…銅船相迎…弟,石鬼敬上。】

北極道果大會?

混鯤聖宗門徒?

紫薇魔君?

寧凡目光一眯,他手中這封書信,似乎牽涉了一些古之隱秘啊。

對這些古之隱秘,寧凡向來是不感興趣的。可若瞭解這些隱秘,是多聞碎片的指引,他倒是不介意瞭解一二。

說起來,張道這個名字,似乎也在哪裡聽過…

若只說張道二字,寧凡還有些想不起來,畢竟這個名字,在修真界過於爛大街,隨便找顆修真星,都能尋得幾千幾萬個張道。

可若這個名字和混鯤聖宗聯絡在一起…

混鯤聖宗…張道…

寧凡閉上眼,翻找著腦海中的舊日記憶,漸漸想起了一些過往。

【吾本是樊家七祖…名樊莫空…被劫靈捨棄…殺出重圍…奪因果獸一隻…】

【舍蠻族修為…重修本我元神…是為掌運仙帝…算計聖宗門徒張道…掠得第五碎片…全力一戰可匹敵三階準聖…後誤入幻夢界…尋找機會向劫靈一族復仇…】

【此身從此即為第二元神…暫留蠻荒…若有機會…則奪九代蠻神陰墨修為…併入古蠻墳…尋第六碎片…】

昔日,寧凡被陰墨老祖算計的那一次,曾以真龍一族逆靈之術,搜過樊家七祖樊莫空的記憶。在那些零碎記憶中,似乎就提到過聖宗門徒張道。

“多虧了悟道茶讓我神清目明,我竟如此清晰,想起了那般久遠的事情。”寧凡稱歎不已。

“再想想,我似乎還在其他地方聽過張道這個名字…”

【如師叔所見,我二人皆是玉虛符兵之身,奉元始老師法旨,在此鎮守反十絕陣。昔年山海界萬族道果大會之上,有混鯤聖宗弟子張道力壓萬族天驕一代,奪得第一。因有約在先,元始老師不得不在事後取出一物,贈予張道。所贈之物,便是反十絕圖。自此陣圖易主…】

這段記憶,是寧凡前段時間收服玉虛符兵時,對方所說的話。

當時聽對方說這些遠古秘辛時,寧凡並不如何感興趣。

如今則不同。

加上這一回撿到仙帝書信,寧凡已是第三次聽說聖宗張道此人。這讓他對這個名叫張道的修士,有了一絲好奇。

幾乎是寧凡讀完書信的瞬間,海平面另一端的遙遠所在,忽而有了一道帆影駛來。

以寧凡的目力,可以跨越無盡遙遠,看清,那從遙遠處駛來的,赫然竟是一艘黃金古船。

黃金古船行駛的速度很慢。

整整花了三日,才行駛到岸邊。

而後,一個光頭青年從船上走了下來。

光頭青年表露出的修為,只有舍空後期的境界,可寧凡還是一眼看出了此人真實修為:仙王巔峰。

光頭青年卻不知自己的隱藏修為已被寧凡看穿,朝寧凡恭敬一禮,道,“晚輩石敢當,奉家師之命,來此迎接張道前輩,請前輩登船。”

“道友是在對我說話麼?”寧凡若有所思,對石敢當問道。

“前輩說笑了,此地只有前輩一人,除卻前輩,晚輩又能和誰說話呢?”石敢當恭敬道。

“你找錯人了,我不是張道。”寧凡。

“前輩莫要說笑,家師令我迎接前輩時,特意賜下前輩畫像,畫中更有一絲前輩氣息…”說話間,石敢當取出一副畫像。

那是一個青年男子的畫像。

畫中男子相貌平平,和寧凡半點都不相似。

可石敢當硬說寧凡和畫中男子長得一樣。

畫中男子的氣息,亦和寧凡半點不同。

可石敢當硬說二者氣息相同,是同一人。

“此人為何執意將我認作張道?哦,原來如此…”寧凡眼中青芒一閃,似看穿了石敢當的一切。

而後伸出手,朝石敢當探去,繼而手掌直接穿過了石敢當的身體。

幻象!

這石敢當根本不是活人,而是逢魔碑內心世界演化出的一道幻象。

不,不對。

“我此刻看到的一切,並不只是幻象這麼簡單,而是此界演化出的一段上古記憶。”

寧凡心道,自己此刻所見,或許正是那個名叫張道的修士,曾親身經歷過的事情。

“怎麼可能!此人竟開了天人法目!竟能以手掌輕易洞穿我的鬼體!”寧凡的舉動,直嚇得石敢當亡魂大冒,蹭蹭連退數步,不敢再靠近寧凡。

“你為何如此驚訝?你只是一道幻象,我以手掌穿過你的身體,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麼。”寧凡似笑非笑道。

“前輩莫要說笑,晚輩血肉之軀,如何能是一道幻象。”石敢當卻意識不到自己只是一道幻象。

他面上賠笑,心頭卻是一寒。

“情報上說,混鯤門徒張道心無城府、木訥愚鈍,修為也才堪堪突破仙王之境。此人,真的只是一名新晉仙王嗎!”

“說起來,我剛剛在海邊撿到一封信…”寧凡又將剛剛撿到的仙帝書信,遞給石敢當,暗中觀察著對方的表情和反應。

石敢當接信一看,頓時面色大變。

該死!

石鬼派來的送信使者,不是已經被他們截殺了嗎?此人為何還能收到求援信,且為何,此人收到的信,和他們截獲的信,內容不同?

他們所截獲的信,內容是三日後,會派金船來接張道,前往北極道果大會。

可這一封,卻說是九日後,才有銅船相迎。

“可惡!中計了!我等所殺的送信使者,只是石鬼佈置的障眼法!既如此…”

想通這一切,石敢當再不掩飾自身修為,法相全開,化作一尊百丈惡鬼,抬手遮天,仙王巔峰的氣勢橫掃天地。

“張道!你既識破了我的身份,便乖乖跟我走一趟吧!莫要逼我用強!”百丈惡鬼冷聲道。

“再說最後一次,我不是你要找的張道。若你執意尋釁,即便你只是一道幻象,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寧凡淡漠道。

“哈哈哈!你不過區區新晉仙王,口氣倒是不小!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對我這等仙王巔峰不留情面!”

百丈惡鬼張口一吞,欲直接將寧凡吞入腹中。

而後…

寧凡同樣張口一吞,一口吃掉了百丈惡鬼半邊身體,吃法說不出的兇殘。

又一口,百丈惡鬼便被吃幹抹淨了。

“怎麼…可能…”

天地間,迴盪著百丈惡鬼難以置信的聲音,一命嗚呼。

區區惡鬼,竟想和遠古神靈比吃人,真真可笑。

隨著百丈惡鬼隕落,他開來的那艘黃金古船,頓時化作了一灘爛泥。

原來,此船隻是百丈惡鬼以神通變化出的東西。

“嗯?奇怪…”吃掉百丈惡鬼後,寧凡發出了輕咦之聲。

身為一個遠古神靈,萬物皆可為食糧,縱然對方只是幻象,他也有信心將對方兩口消化。

問題在於,這百丈惡鬼分明只是幻象,不該有血肉之軀才對。

可吃到肚子裡以後,不知為何,竟被煉化成了龐大能量。

待這些能量被寧凡徹底消化,寧凡驚訝的發現,他的法力竟憑空提升了一劫左右。

和寧凡龐大法力基數相比,一劫或許不多,但要知道,寧凡可只是隨口吃了一名巔峰仙王的幻象而已。

“怪事,吃下此地幻象,竟能提升這般多的修為…”寧凡感到不解。

不過並沒有多少閒心深究。

滅殺了百丈惡鬼之後,寧凡並未離開此地,而是繼續在此等待。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轉眼到了信上說的第九日。

終於,一艘青銅古船從遠方駛來,來此迎接寧凡渡海。

“晚輩石敢當,見過張道前輩,奉家師之命,來此迎接前輩渡海。”又有一個自稱石敢當的人,從青銅古船走了下來。

這一個石敢當倒是沒有隱藏修為,是個貨真價實的舍空小輩。

“我不是張道,你找錯人了。”寧凡如之前一般回答。

“呃…”石敢當聞言一愣,不知該如何接話。

他出發之前,師父特意叮囑他,說這名張道前輩性格極其古怪,務必小心服侍,不可得罪。

如今看來…

師父所言非虛啊!此人性格,確實古怪,一句話就能把人噎死。

“總之,晚輩是奉家師之命來此,還請前輩速速登船,莫要誤了道果大會之期。”石敢當恭敬道。

“汝師是誰?”寧凡問道。

“呃,這位前輩為何明知故問,他既已收到家師的邀請信,如何能不知家師是誰…”石敢當心中大感無語,好在他沒有忘記,眼前之人是個性格古怪之人,於是面上沒有任何不耐,恭敬答道,“回前輩的話,家師道號石鬼真人,正是向前輩發出邀請之人。”

“原來如此。”寧凡點點頭,實則對於石鬼真人是誰,半點也不關心。

“請前輩速速登船,莫要誤了道果大會之期。”石敢當小心翼翼催促道。

“嗯。”

寧凡點點頭,登上了青銅古船。

見狀,石敢當微微鬆了口氣,操控著青銅古船,渡海而去。

起初,海面不時會有風浪,海水也只是尋常海水。

但隨著古船渡海的距離不斷深入,海水漸漸多了說不出的道法氣息。

海潮開始平靜,平靜地如大道長寂。

深不可測的海域,透著沉重的壓迫感。

“這裡的海水,似乎有些不凡…”寧凡凝重道。

“前輩所言極是,此刻我們已經駛入了逆塵海的外海,海水自是威能莫測。所以前輩千萬要小心些,莫要一個不慎,掉入海中。”石敢當勸道。

逆塵海外海?寧凡一怔,若有所思。

片刻後,又問道。

“若我掉入海中,會如何?”

“這位前輩果然喜歡明知故問…”石敢當心中無奈,面上卻仍是恭敬狀,回答道,“逆塵海一滴海水,可重如山,便是仙尊仙王,一個不慎淹入海中,也有淹死的可能。”

正說話間,原本平靜的海面,忽然吹過一縷海風。

這海風之中,蘊含了無窮道法,只輕輕一拂,竟是吹得寧凡身軀微微晃動,可見威能是何等厲害了。

但也只是一開始,趁寧凡疏於防備時,才能吹得寧凡微晃而已。

待寧凡法力運轉,這海風便再也吹不動寧凡了。

反倒是開船的石敢當遭了難!

卻說那石敢當,哪料得到這時節,逆塵海會刮海風,幾乎是海風一吹,他便從船上飛出,朝海面落去。

無法抗衡!

區區舍空修為,根本抗衡不了逆塵之風!

眼看就要墜入海面!

石敢當直嚇得亡魂大冒,拼盡全力飛遁,也無法頂著逆塵海的道法氣息飛起來,仍是朝著海面墜落。

一旦墜入海中,以他微末修為,頃刻就會淹死。

“前輩救我!”絕望之際,石敢當只來得及朝寧凡發出一聲求救。

而後。

寧凡袖袍一卷,頂著逆塵之風,將石敢當捲回了船上。

死裡逃生的石敢當,喘著粗氣,渾身冷汗直冒。

好險!差點就要淹死了!

幸好有張道前輩相救!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石敢當跪在地上,朝寧凡連連叩拜,感激不已。

一番感謝後,石敢當這才後知後覺想起,剛剛寧凡是頂著逆塵之風救他的。

不可思議!

那可是逆塵之風啊!

即便只是微風程度的逆塵之風,也足以令仙帝感到棘手了!

剛剛那種情況,就算是他師尊石鬼真人親手施救,也需要用盡全力才有可能,絕不可能如寧凡這般輕鬆——袖袍一卷,就頂住了逆塵之風。

“這位張道前輩真的只是新晉仙王麼,這種手段,怕是許多仙帝都不具備吧!難怪師尊忽請此人相助!”念及於此,石敢當的眼神愈發恭敬。

但還是有其他事情不解。

“說也奇怪,這時節,逆塵海外海應該不會刮海風才對。前輩可知,外海的天氣為何會變得異常?”石敢當不解問道。

“這陣風,不是天氣異常,是有人特意引來的。”寧凡目光朝著天空某處一瞥,大有深意道。

“前輩莫要說笑,想要引動此地逆塵風,至少也得八劫之上的風掌位仙帝才可,此地哪有這等存在,又有什麼理由引動海風,對我等出手呢?”石敢當搖搖頭,顯然不信寧凡的判斷。

而後,石敢當被打臉了。

幾乎是石敢當話落的瞬間,天空無人處,一個隱藏多時的老者顯現而出。

這老者腳踏烏雲,身後揹著六道鬼幡,周身陰風陣陣,一身修為赫然已是仙帝九劫之境!

“不愧是聖宗門徒,有兩下子,竟能看破老夫行藏!”老者冷笑道。

石敢當卻嚇得面色慘白,顯然認得老者身份。

“滄、滄海君!竟是哪位殺人不眨眼的魔君!他為何在此!”聽石敢當的口氣,就彷彿眼前這位名叫滄海君的老者,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黃口小兒,憑你也配直呼老夫名諱!”滄海君面色一沉,張口噴出數道鬼影,鬼影化作成百上千的鬼頭,襲向石敢當。

此乃九劫仙帝一擊,自不是區區石敢當可以抗衡的。

“前輩饒命!”石敢當簡直快要嚇傻了。

這才剛剛逃過被逆塵海淹死的結局,轉而又要面臨九劫仙帝的擊殺。

他為何如此倒黴!

滄海君負手冷笑,理都不理石敢當的求饒,眼看石敢當就要當場隕落,被鬼頭們吞吃了。

於是寧凡出手了。

袖袍一拂,頓時便有沛然大力掃過,震得眾鬼頭四散而飛,無法欺近。又強行一攝,攝來一個鬼頭,一口吞入腹中,毫不在意此鬼頭如何鮮血淋淋。

這一幕,直看得金石內心一突,便是那滄海君都被這一幕唬住了。

“生吃鬼頭!好生兇殘!此子不是聖宗門徒麼,聖宗之人,怎會習得這等魔道手段!”滄海君暗暗心驚。

寧凡卻感到有些失望。

失望的原因,是這一回吃下的鬼頭,無法為他提升任何修為。

難道是因為這些鬼頭只是滄海君的神通所化?故而沒有什麼營養?

於是寧凡不再吞吃其他鬼頭,只袖袍一卷,便將漫天鬼頭捲入袖中,再一抖袖袍,從袖中抖出了一地雨水。

“好厲害的玄門道法!竟只一瞬間便將老夫的鬼術淨化成了雨水!”滄海君愈發心驚。

心驚之餘,又感到了嫉妒。

“此子區區新晉仙王,只因是混鯤聖宗門徒,便能習得如此厲害的手段,真真叫人嫉妒!”

“有此背景在,縱然此子只是區區仙王,我也不敢殺他。畢竟聖宗因果,我惹不起。”

“好在主人的命令,只是讓我阻止這張道前往北極道果大會,此事易爾。”

滄海君心思飛轉,面色卻還是一貫的陰沉,見沒能一擊殺死石敢當,便也懶得繼續出手。

左右只是一個舍空小輩,無關大局。

他來此的目地,從一開始就只有張道一人而已。

“張道小兒,老夫且問你!我派去一名鬼僕尋你,如今那鬼僕何在!”滄海君冷聲問道。

“原來如此,之前那百丈惡鬼,原來是你派去的。”寧凡自語道。

卻半點也不理會滄海君的提問。

被區區“新晉仙王”無視,滄海君頓時大怒,他雖不敢殺寧凡,卻打算給寧凡一些教訓。

於是祭出身後六道鬼幡。

五道鬼影從鬼幡中飛出,化作五名仙王巔峰的鬼僕,朝寧凡呼嘯而至。

之所以六道鬼幡只有五隻鬼僕,乃是因為先前已有一隻鬼僕被寧凡幹掉了。

“放心,老夫今日心情好,不殺你,但卻得請你前往老夫洞府呆上幾年,待得北極道果大會結束,老夫自會放你離去!”

當下便打算將寧凡直接抓走了。

滄海君懶得再和寧凡廢話。

寧凡卻是眼神一亮!

而後,在滄海君駭然的目光中,寧凡一口一個,瞬間吃掉了五隻鬼僕。

消化!

消化!

消化!

法力再度精進了五劫不止!

“混鯤聖宗之中,何時竟誕生了這等魔頭!”滄海君驚怒交加。

“繼續。”寧凡神色冷漠,口氣亦是冰冷無情。

繼續?

繼續什麼?

滄海君不太明白寧凡此言何意。

轉而心中一突,明白了寧凡的意思。

寧凡是想讓他繼續放出其他鬼僕!

此子這是…還沒有吃夠啊!

“目中無人!簡直目中無人!”滄海君怒極反笑,一拍天靈蓋,頓時便有一個墨綠鬼幡從天靈中飛出。

此幡一現,頓時化作無邊之巨,掀起無數陰風。

“不過是吃掉幾隻低劣鬼僕,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真真可笑!那等程度的鬼僕,老夫要多少,有多少!就怕你,吃不下!”

而後,滄海君果然放出了更多鬼僕。

再之後…

寧凡法力+1劫。

法力+1劫。

法力+2。

法力+1。

法力+2。

法力+2。

法力+3

一連吃掉了滄海君四十多隻仙王鬼僕!

而後寧凡法力+5。

法力+5。

卻是又吃掉了滄海君當做底牌手段的兩隻仙帝鬼僕!

最後一口,寧凡法力+20。

卻是連滄海君都一併吃掉了…

前前後後,法力憑空漲了一百多劫!

“區區幻象,竟能精進我的修為,此地果然沒有來錯…”寧凡暗道。

同一時間。

北界河最深處。

一隻巨如星空、只剩半邊肉身的鯰魚怪物,正沉睡於北溟最深處。

它所受之傷,太重,半壁肉身,被那位號稱【古來逆天第一】的妖鶴所毀。

縱然這隻鯰魚怪手段通天,也難以在短時間內重塑肉身。

睡夢中,鯰魚怪正在黃河水中快樂游泳。

忽然間,一陣急促的聲音將它從睡夢之中吵醒。

“河伯大人,快醒醒啊,出大事了!萬族鎮壓魘氣的紫薇星,正一顆顆消失,原因…不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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