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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哚!”一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失的力量很大,射穿牛皮木盾後竟然去勢不減,又狠狠往前擠了一小段才消耗完全部動能。
盧懷忠看著兀自震顫不休的箭失尾羽,一個激靈退到了車駕後,心有餘季道:“好賊子!箭射得這麼準,何不來投軍?偏要做馬賊!真是該死!”
“誰讓你昨晚欠我十個大錢不給?”一位矮小精壯的漢子啐了一口,將嘴裡嚼著的草莖吐在地上,看著狼狽蹲在車廂後頭的盧懷忠,咧嘴陰笑道:“做馬賊有何不好?搶錢搶糧搶女人,還不用看孫十將那副死人臉。若不是老家還有爹孃弟妹,我也去當馬賊了。”
“任遇吉,你個配軍也想當馬賊?先把頭髮剃淨再說。”
許是被盧懷忠這話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矮壯漢子的神色一下子陰沉了下去:“你知道這是党項人?”
“隔著三里路都能聞著他們身上的騷味。”盧懷忠嗤笑一下,抓過圓盾上的箭枝,用力折斷後,指著上面某處,道:“看,乞黨家的。狗賊子!李使君何曾虧待過他們,竟然劫奪軍資,真是該死!”
矮壯漢子任遇吉不說話了,右手下意識地摩挲起了腰間刀柄,雙眼也眯了起來。
天空的月亮很圓,其大如盤,色如銀,凝照大地,皓影重重。
在這樣的月色下,似乎很方便敵人的進攻。果不其然,在試探性地射了幾輪箭後,遠處響起了蒼涼的吹角聲。旋爾,悶雷般的馬蹄聲響起,這是敵人的騎兵出動了。
“嗚——”近在遲尺的吹角聲響起,正在拌嘴的兩人扭頭望去,卻見不遠處的一駕車上,扒了衣甲精赤上身的某人已經用力擂起了鼓。而在他身旁,還有數名士兵正在吹角。
“起身,列陣!”鼓角聲就是命令,滿臉肅容的邵樹德第一時間走了過來,一人給了一腳,道:“再拖拖拉拉,就等著腦袋被党項人割下吧。”
“隊頭來了,得令!”盧懷忠嬉笑了一下,不過手底下的動作一點不慢。將圓盾掛在身上後,快速取出車駕上的長槍,第一排站好。
任遇吉沒有去取長槍,而是解下了腰間步弓,又看了看壺中箭失,還好,三十枝箭都在,待會就給這些党項蠻子一個大大的驚喜。
越來越多計程車兵加入了陣列。大家都不言語,長時間一起訓練形成的默契已經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
戰陣之上,最忌驚慌失措,不但容易送了自己小命,還會影響他人。有些嚴厲的軍將,遇到無頭蒼蠅般亂竄計程車兵,直接就是喝令親兵拿下,當場斬殺。
前面三排很快就擠滿了手持長槍計程車兵,不光他們隊,其他隊也差不多同時整備完畢。
邵樹德從背上解下長柄陌刀,檢查了下認旗還插在原位後,便大踏步上前,站在第一排。
在他身旁,是一位黑鐵塔般的大漢,身著鐵甲,擎著一杆大旗,上書“天德軍西受降城刀斧將孫”。看到邵樹德過來後,靦腆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邵樹德也朝他笑了笑,然後便快速檢查起了自己的裝備。
長槍放在車駕上,沒必要取了。皮甲從未卸下,很好。腰間橫刀、圓盾皆在,試了試刀出鞘入鞘,一切正常。步弓也在,箭囊里長箭並未短少,箭囊上纏著三根皮索,這是捆綁俘虜用的,都在!手中長柄陌刀,剛剛擦拭,正等著怒飲胡虜血。
好,就讓這幫賊子來試一試咱天德軍的刀利不利吧!多少年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党項部落了,這次不給你們個終身難忘的教訓我就不姓邵!
敵人的騎兵越來越近,已經可以藉著月色看到他們的身形了。
“嗚——”角聲響起。擎旗的鄭勇大喊一聲,把旌旗往地上一倒,然後半跪於地,目視前方。隨著他的動作,前兩排計程車兵也紛紛半跪於地,長槍斜舉前方。
“鼕鼕冬——”鼓聲響起,這次不用別人吩咐,後面三排士兵齊刷刷拿出步弓,張弓搭箭之後,四十五度斜舉,手一鬆,箭失破空而去。
其時敵騎尚在百餘步外。這個時候射箭,精度感人,除了少數倒黴蛋中箭落馬之外,大部分人毫髮無傷,只是稍稍散開了隊形,變得不再那麼密集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拋射本來就沒打算殺傷敵人,那麼遠的距離,感覺稍微有點不對的話,這箭就不知道飛哪裡去了。它所起的作用,說白了還是為了擾亂敵軍隊形,削弱敵軍士氣罷了。
“鼕鼕冬——”敵軍已到百步以內,鼓聲再次響起。弓手們整齊劃一地張弓搭箭,這次依然是拋射,但角度小了很多。和上次不一樣,栽倒在地的敵騎多了一些,顯然是距離近了,箭失的準頭和威力都大幅度提升。
邵樹德射完一箭後,又從腰間摸出一枝長箭,上弦、拉弦、瞄準,“嗖”長箭破空而去,如有神助般擊中一名党項騎兵的胸口,讓其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
“隊頭神射!”盧懷忠在前方看得真切,立刻拍起了馬屁:“挽一石六鬥強弓,披甲步射,竟然連中兩箭,隊頭這射術真是出神入化了。”
任遇吉難得地沒有反駁,總是陰沉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站在邵樹德身旁看他射完第二箭的錢守素則神色複雜,兩人一起從軍,邵樹德因為箭術超神已經當了隊正,而他還是一個火長。而且就這個火長,還是邵樹德看在關係上安排的,不然自己還是一個普通的大頭兵,這對自小心高氣傲的他來說無疑是個打擊。
但邵樹德此時無法顧及他的心情,只見他又一次抽出長箭,氣定神閒,再度射落一名胡騎,不出意外引起了周圍人的喝彩。
邵樹德臉掛笑容,有些自得。許是穿越過來的福利吧,他發現自己非常有射箭方面的天賦。
古時百發百中的神技不敢說有,但挽一石六鬥弓披甲步射時,命中率較高,一般來說十中七八的水平還是有的,故在與河西党項、回鶻蠻騎的小規模交鋒中,屢有斬獲,最後被十將孫霸提拔為隊正,以表其功。
“鼕鼕冬——”三十步了,諸軍士再次挽起長弓,刷地一輪直射,對面的党項騎兵紛紛倒地,傷亡貌似不輕。
但這個時候敵騎中也傳來了一陣“嗡嗡”聲,不用誰提醒,所有人都下意識地一低頭,舉起圓盾,這是敵人騎兵在射箭。
好在這夥党項蠻子的水平看起來也不咋地,除了少數幾人被射中無甲的手臂、幞頭,或慘叫或悶哼外,其餘人陣腳未動。
“替我撓癢癢呢。”盧懷忠低頭看了看斜斜掛在自己皮甲上的長箭,咧嘴笑了笑。這箭軟弱無力的,哪及邵隊頭神射萬一?毛毛雨啦。
“你若是再不專心,等會蠻子衝過來,你就顧不上撓癢癢了。”邵樹德笑罵道。
站在他身後的兩名長槍手本來臉色有些蒼白,聽後都嗤嗤笑了起來,一點不像即將臨戰的緊張模樣。
“嗚——”角聲吹起,黑鐵塔鄭勇再次怒吼一聲,勐地將旌旗舉起。
隨著他的動作,前面三排軍士迅捷起身,雙手持槍,指向前方。在他們身後,弓手們紛紛棄弓抽刀,有的人還拿出了鉤鐮槍、長柄斧或木棓,躍躍欲試。
和這些党項蠻子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這些人裝備差,戰鬥意志一般,並不難以應付,因此大夥都信心十足。
“轟!”党項騎兵與天德軍步兵迎頭撞在一起。前面三排的長槍手站不住腳,一下子被撞退了開來,但他們也成功了降低了敵騎的速度,後面計程車兵們湧上前來,紛紛拿手裡兵器招呼了過去。
衝到邵樹德他們這邊的只有寥寥十餘騎,這會被降低速度後,立刻成了步兵們蹂躪的物件。
鉤鐮槍手熟練地勾住了馬腿,令其不得衝撞驅馳,長柄刀斧手們將騎兵打落下馬,手持圓盾和橫刀的其他士兵再一擁而上,第一時間將落馬的敵軍斬殺。
他們以火為單位,配合熟練,只一會就殺了四人,讓尚在馬上奮戰的党項騎兵心膽俱寒。
“開!”邵樹德雙手持著長柄陌刀,將一名正欲轉身逃走的党項騎兵整個噼倒。
此人身上著甲,落馬後一時未死,邵樹德正欲再噼,卻見一直跟著他的李一仙、三郎二人如豹子一般衝了過去。李一仙衝在前,牛皮圓盾狠狠地砸在正欲起身的党項蠻子臉上,三郎則手持橫刀,眼疾手快地划進了此人盔甲縫隙處,讓其瞬間了賬。
“隊頭,是個賊渠!”三郎興奮地說道。
“樂個屁,殺敵!”邵樹德一揮陌刀,又找上了另一個目標。此戰,有我無敵!
乞黨家的蠻子既然敢劫奪軍資,那麼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天德軍幾十年來鎮著你們,可不是白給的,乖乖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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