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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使,賊軍大營有動靜,似是要遁走!”深夜,邵樹德睡夢中被親兵叫醒。
“誰在城外監視賊軍?”
“遊奕使朱叔宗!”
“令其虛張聲勢,羊攻賊營,勿得遲疑!另,點兵,本將要率軍出城!”
“將軍,此已深夜……”魏博秋道。
“立刻傳令!”邵樹德瞪了一眼。
“遵命!”
寅時初刻,鐵林軍出動了三千步卒、五百騎卒,在鄜坊軍士兵驚訝的目光下,開門而出,朝賊軍大營而去。
都虞候盧懷忠親率百餘選鋒,大聲吶喊著衝向賊軍營門。
賊眾驚惶,匆匆放了幾輪箭,然後便一鬨而散。
有壯士翻越營門,不過數人而已,手中唯有刀斧。時數十賊眾至,壯士上前衝殺,賊無戰心,紛紛走避,於是營門順利開啟。
輔兵高舉火把先入,然後是數營戰兵。營內仍有不少無頭蒼蠅般亂走亂撞的賊兵,遇到整齊列隊而至的鐵林軍,基本就是個死字。
不消片刻,鐵林軍便控制了賊軍大營,幾乎沒費什麼力氣。
“軍使,賊軍是真的跑了,連夜遁走,糧食、財貨都沒來得及破壞。”盧懷忠興沖沖地跑來稟報。
“不是沒來得及破壞,是故意留下的。”邵樹德笑道:“延緩我軍追擊罷了。其實李詳想多了,黑燈瞎火的,先走了一個多時辰,某哪知道他往哪個方向跑了?再者,某也沒打算追。張言前車之鑑,可不能自己栽進去了。”
“點計一下財貨,李詳既如此客氣,咱們便笑納了。”邵樹德說道:“規矩還是要重申一下,財貨統一入庫,定期公示。若有誰私藏,定斬不饒。”
“遵命!”諸將紛紛散去,整頓部伍。
邵樹德在親兵的護衛下,直接去了李詳的帥帳。帳內凌亂不堪,各種物事放得亂七八糟,甚至連一套甲胃都沒來得及帶走。這廝,還真以為鐵林軍是那種見了財物就走不動路的普通藩鎮兵馬呢?
經過這麼一兩年的運轉,全軍上下現在都知道軍將不會貪墨大家財貨。遇到糧食、錢帛統一派人看管,清點入庫,定期宣讀給所有人聽。逢年過節、出征打仗需要發賞賜時,再按時發下,從來沒有亂過。
呵呵,白送這麼多東西給大夥。若自己是李詳,直接就一把火燒了糧食,雖然這樣可能會激怒對手,讓他們死追不放。
折嗣裕帶了一隊騎兵象徵性出去追了一下,然後便在野外散開警戒,防止敵軍突然反殺回來。邵樹德也懶得回城了,直接在賊營內對付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李延齡來報:共繳獲糧豆五萬餘斛、柴草九萬餘束、錢三萬緡、絹兩萬餘匹。李詳一萬七千多人,這麼些錢帛,夠發三四次賞賜了,這廝是打算在涇水以北作戰多久啊?不過他們之前剛擊敗過昭義軍高潯,又劫掠了地方,好東西還真不少。
邵樹德又下意識想到,這個年代沒有銀行是真的麻煩,賞賜都不好發。猶記得後世北宋伐幽州,發賞賜記賬還不行,軍士們一定要讓朝廷將錢和絹帛送到前線,然後一一發放到手,見到實物才可以。
吃一次敗仗,若是輜重部隊沒來得及跑掉,這財貨就是為別人準備的了。還是得想個辦法,怎麼才能讓軍士們不必親眼見到實物賞賜,同時又信服呢?或許用土地折算賞賜可以破開這個困局?
在賊營內吃完早飯後,邵樹德又在周邊轉了一下,發現賊軍紮營的位置選得挺好的。離渭水不遠,樵採方便,且就在大道旁邊,南下可直趨渭橋鎮,往東可去櫟陽縣,東南通渭南縣。好嘛,營壘也不用拆了,只需稍稍改建下,令其適合鐵林軍屯駐便是——說句誇張點的,比駐紮在高陵縣城內還方便。
派人與李孝昌打了聲招呼後,鐵林軍除留部分輔兵和輜重在高陵外,主力都移駐到了城外營寨,守著這個要害位置。邵樹德想看看,打跑了李詳後,究竟還有沒有人敢過來捋北面行營的虎鬚。
八月二十八日,強全勝率五百輔兵從綏州返回了前線,邵樹德親自出轅門迎接。
“軍使,民戶、糧草、俘虜皆與宋別駕交割完畢。州中一切都好,還有數封信要交給軍使。”強全勝從一個木盒內取出三封信件,遞給了邵樹德。
“好!信不急著看,先給某仔細說說州中開渠的事情。”
“軍使,宋別駕在春種後開了次渠,在無定河北岸龍泉縣境內,灌田五百餘頃,加上原本閒置的,共得田八百四十頃。宋別駕已知李副將(李仁軍)將會押運第二批糧草、民戶、巢眾回綏州,於是下令再開一次渠,預計可得田七百餘頃。”強全勝回答道。
邵樹德聞言默默心算。目前已經分兩批運回去巢眾6300餘人、關中民戶2700餘戶,如果夏季開渠成功,那麼有可用之田1600頃左右。
這些田裡面,先劃600頃給軍屬農場,就讓巢眾來耕作。六千多人,一人耕不到10畝,輕輕鬆鬆,故完全不需要這麼多人來種田。屆時可以觀察一下,會種田、願意種田的讓他們種,兩年後全部編為民戶,算是有了正式身份。其他的,就跟著宋別駕去開河吧,這是個繁重的活計,還會死人,州內有1500州兵,軍屬農場還有500兵,彈壓巢眾應該夠了。
600頃地,理論上一年可產糧六萬斛。考慮到巢眾不少人已經多年沒種地了,還得打個折扣,就算五萬斛好了。那麼明年秋收後,也可以幫自己解決不少問題了。況且這600頃地,並不僅僅收穫粟米,若是管理人員會經營,還能收些瓜果豆蔬草料之類,也算不無小補。
剩餘一千頃地,全部平價售賣給軍士,一人二十畝,可解決五千人之授田。不過價格之事,邵樹德確定不了,最後還是找陳誠來商量。
“軍使,既然是賣給軍士們,一畝作價四百錢好了。”陳誠說道。
“一畝地最少年產一斛粟……”邵樹德皺眉道:“陳判官,綏州糧價某還是有所瞭解的。去歲出徵前,一斗40錢,一斛便是400錢,這地價是否合適?”
“軍使,國朝土地買賣,價格不一,相差極大。賤者一畝百錢甚至五六十錢,貴者一畝四五緡。綏州新得之地,皆可灌既之好地,按說一畝可賣六百餘錢。”陳誠眨了眨眼睛,意思很明顯,既是賣給軍士們,當然要便宜點。
“地價為何如此之低廉?”
“凡賣地,自然是有難處,這價格如何能貴?”陳誠道:“再者,國朝三百餘州,民情不一、貧富不一。產銅之地,錢賤,地貴;產絹之地,絹賤,地貴;不產銅亦不產絹之地,地賤。”
“也罷,一畝地便作價四百錢好了。”邵樹德拍板道。
四百錢就是半緡,一千頃地便可得五萬緡錢。這——還不如這次繳獲得多!果然還是打打殺殺來錢啊!
當然這是開玩笑。賊軍劫掠了地方,多半還搶了昭義軍部分財貨,這是一次性的。而土地是可以源源不斷產生財富的,是財稅來源,細水長流的營生。
“此戰抓了不少巢軍俘虜,去掉給陷陣營補充戰損的,還有4300人。某打算派劉子敬,帶五百輔兵押送回綏州。順便再送點錢糧回去,軍士們有家人的,可以先把財貨帶回去,免得放在身邊心神不定。”邵樹德高興地說道:“咱們鐵林軍在外征戰,州中的情況也一天比一天好,某實在是高興啊。唔,這次繳獲不少,算了算錢糧還略有些富餘,便在關中再募些民戶回綏州,充實戶口,夯實根基。”
“軍使仁義。”陳誠讚道:“涇陽、高陵兩縣,離長安甚近,本是繁華所在。阡陌縱橫,戶口眾多,向為京畿左近之樂土。然屢遭兵火,生靈塗炭,軍使若將其招募而去,亦是一樁善舉,免得其凍餓而死或為巢軍所殺。”
當然更嚴重的陳誠沒說,兩人都懂。最慘的不是餓死凍死,而是被人當做食物吃了。
“這事還是交給李延齡來辦。涇陽、高陵這個樣子,千餘戶百姓很快便能募集完畢,就讓他們隨劉子敬一起北返吧。”邵樹德最後說道:“今年開的田是不夠了,先讓他們在州中以工代賑,幫著整修下道路。去年出征時,有些路確實難走,年久失修,不像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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