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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使君!”嵐州城外,邵樹德翻身下馬,誠心誠意拜謝道。
“樹德何如此多禮耶?”丘維道親手相扶,仔仔細細看了邵樹德的面龐,道:“年餘未見,更是沉穩了。”
“邵某起於使君之護兵,栽培之恩一日不敢忘。”邵樹德鄭重說道。
“好,好!”丘維道拉著邵樹德手,道:“此去夏綏,還得同舟共濟。心裡本還有些忐忑,今見樹德及鐵林都壯士,此行無憂矣。”
“定護得使君周全。”邵樹德這話一出,丘維道依稀有似曾相識之感,仔細一回憶,便嘆道:“這世上,再無一個軍將如樹德這般了。”
郝振威的大軍主力已經北行,如今留在城中的,只有寥寥千人,忙活著各種雜事。丘維道邀請邵樹德到城中監軍院置酒,一些相熟或不熟的人也紛紛過來寒暄。到了最後,頂盔摜甲的蔡松陽也過來了:“將軍,可把你盼來了。”
“在丘使君這邊如何?”邵樹德看了眼蔡松陽,問道。
“職部日夜盼返將軍帳下,與眾兄弟一起殺敵。”
邵樹德不語。蔡松陽是他的第一任親兵隊正,他走後,才輪到戰場立功的徐浩。如今徐浩已去綏州,朱叔宗頂了上來。怎麼安排蔡松陽的去處,倒是個問題。
“起來吧。”邵樹德道:“先給朱叔宗當個副手,好好學學怎麼打仗,今後還有大用。丘使君身邊,我安排楊亮來頂你位置,待會你和他交接一下。”
“謝將軍。”蔡松陽大喜,起身道。
“可見著宋判官?”
“宋判官去夏州了,給丘使君打前站。”
“先忙你的去吧。”邵樹德擺了擺手。
接下來自是一番觥籌交錯。期間,尚未離開的折嗣倫也來赴宴。邵樹德曲意逢迎,與他痛快地喝了幾杯。
“聽聞你在晉陽得了賀公雅之妻?”酒過三巡,似乎有些上頭的折嗣倫問道。
邵樹德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麼回答。
“哼!我聞軍中有流言,你還想求娶我妹?”
邵樹德更尷尬了,這破訊息是怎麼流傳出去的?自己明明沒表態嘛。
見邵樹德面色侷促,折嗣倫冷哼一聲,再不言語,自顧喝起酒來。
一場氣氛略顯尷尬的接風宴很快就結束了。第二日,楊亮與蔡松陽做完交接,正式統帶起丘維道身邊已擴充至百餘人的親兵隊伍。丘、邵二人都不打算繼續耽擱,在嵐州城取了點糧草,並與折嗣倫告別後,二人便急著上路了。
從嵐州至綏州,還是在合河津渡河最為方便。這是條老路了,邵樹德走過一次,都裡一些軍士也是在這條路上被他收攏的,此時重走一遍,感慨頗多。
七月二十六,大軍抵達合河津。這裡已經恢復了點人氣,至少守津官兵回來了。在看到鐵林都的大旗後,這些人頓時畢恭畢敬。陣斬程懷信、捕殺賀公雅,邵樹德在河東的名聲可有點兇,因此很快便將所有船隻都趕了過來,免得被這幫兇徒欺辱。
七月二十九,全軍渡河完畢。邵樹德先遣令騎至銀城縣告知大軍過境,免得引起誤會,順便再求取點糧草,補充消耗——當然是花錢的。
在銀城縣等待糧草的時候,邵樹德意外遇到了一個故人,便是曾經在遮虜平並肩戰鬥過的前振武軍中城十將李仁軍。當夜這廝潰圍後,帶著百餘心腹星夜奔逃。因為擔心朝廷追究,同時河東也兵荒馬亂的,他竟然一口氣不停歇地逃到了黃河西岸銀城縣地界,落草為寇起來。
在洗劫了幾次党項部落後,他們引起了麟州刺史折宗本的注意,於是派大軍圍剿,將剛剛發展到三百來人的匪軍給殲滅大半,李仁軍再一次狼狽奔逃。今天被鐵林都的哨騎發現,他還以為又是官軍圍剿呢,嚇得魂不附體,正待求饒,卻見是故人邵樹德的部隊,於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請求投軍。
邵樹德看著他手底那百來個蓬頭垢面的手下,心生憐憫,於是將其補入輜重營,交給李延齡統帶。都是老朋友了,看到李仁軍就想起孫霸,邵樹德實在不忍相棄。
這裡已經是銀城縣南境,附近有一個名為柘珍驛的驛站。再向北70裡,那裡還有一個驛站,名為鐵麟驛,近麟州理所新秦縣,張震的詩裡曾提起過這個驛站。
眾人沒打算在柘珍驛停留,大軍繼續南行30裡,在銀州開光縣外紮營。
銀州的歷史不長,理所為儒林縣,本朝才設立。前秦時叫驄馬城,氐語“驄馬”為“乞銀”之意,故名銀州。從開光縣往西南直行百里,是銀州真鄉縣,再往西南百里,便是儒林縣了,皆有大道相通。
抵達銀州城外時已是八月初六。聞新任綏州刺史邵樹德率大軍過境,銀州關、魚河堡鎮將裴商特來相見。
裴商是個老將了,大概五十多歲,滿頭白髮,見到邵樹德率三千餘軍士上任時頗為驚訝,便道:“此為節帥赴任乎?”
“老將軍玩笑了。”邵樹德拱手道:“鐵林都隨我征戰河東兩年,相約共富貴,邵某當然要帶著,便如吾之手足也。”
“真是奇了。”裴商也笑了,道:“諸葛大帥帶數千洛陽軍士赴任,而今邵刺史亦帶三千軍士至州,老夫活了大半輩子,奇也。”
“諸葛大帥?”邵樹德心中一跳,疑惑道。
“邵刺史不知?”裴商道:“朝廷詔前代北北面行營招討副使諸葛爽為夏綏銀宥節度使,吳師泰仍任振武麟勝節度使,李元禮則奉旨入朝。”
“這卻不知。”邵樹德的嘴角微微翹起。沒想到啊沒想到,代北相識一場,如今又在夏綏共事,和諸葛爽還真是有緣呢。
“哈哈,不知也無妨。”裴商笑道:“邵刺史年少有為,老夫一見便是欣喜,不如一起喝上兩杯。”
“夏綏丘監軍的車駕還在後面,待我通報一聲。”邵樹德回道。
“監軍亦在?”裴商臉色一整,道:“那是要好好置酒了,通兒,速速回城辦理。”
“是,阿爺。”裴商身後一名小將應道,隨後便帶了數騎,奔回銀州去了。
丘維道一會便來見禮了:“裴老將軍寶刀未老啊。”
“監軍從豐州至河東,忠於王事,裴某聞之,感佩不已。不如一起回城,邊吃邊聊?”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行人很快便入了銀州。臨走前,邵樹德囑咐李延齡、盧懷忠二人臨時統帶鐵林都,在城外紮營。銀州方面也很夠意思,還派人給將士們送了不少酒水、糧食和馬料過來——都是人情啊,以後還得還。
“邵刺史如此有為,不知年歲幾何?”才喝了兩杯,裴商的臉色就變得通紅,問起話來也不再遮遮掩掩。
“今年剛滿二十二。”
“可曾娶妻?”
“不曾。”
丘維道在一旁聽了心裡暗哂。這幫子軍頭,整日裡想的便是如何互相聯姻,鞏固地位,他見得多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邵樹德也確實到了婚嫁的年齡,22歲,便已是一州刺史,坐擁三千兵馬,這要不被各個土霸王搶破頭才怪呢。
“老夫有一女,年方十二,與邵刺史正好般配。邵刺史若有意,不妨見見?”
邵樹德聞言差點將嘴裡的酒噴出來。差了十歲,還說“般配”?
他當然明白裴商的意思,透過聯姻加深關係,守望互助嘛。但委實是——太誇張了啊!
邵樹德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卻聽丘維道在一旁說道:“邵刺史年少有為,本使亦已為其在京中尋了一門好親事,就不勞裴將軍費神了。”
邵樹德聞言愕然,丘維道使眼色令其稍安勿躁,裴商則一臉遺憾。諸子不成器,無法令眾軍信服,這可怎麼辦喲,難道招婿,然後委以大權?唉,女婿終究不如兒子,傷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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