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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啟二年三月,朝廷任命楊守亮為金商都防禦史、京畿制置使,楊守忠為武定軍節度使,楊守貞為遂州防禦史,楊守厚為綿州刺史,楊守立、楊守信為神策軍大將。
守亮、守信二人,為楊復光義子,守忠、守貞、守厚、守立等人,皆為楊復恭義子。楊復恭,目前是神策軍左軍中尉,皇帝面前的紅人,比西門氏還更受寵一點,或許有平衡的意味在裡面吧。
原本的金商都防禦史李詳當然不肯罷休,不奉詔!他手底下的人馬都是黃巢降軍,非常抱團,直接驅逐了由神策軍護衛而來的楊守亮,一度鬧得沸沸揚揚。
於是朝廷轉任楊守亮為山南西道節度使,諸葛爽又不奉詔。
他現在心氣不順。最初李詳擔任金商都防禦史,拿走了金州,當時覺得沒什麼。
去年龍劍節度使分割了利、閬二州出去,那趙儉是邵某人的關係戶,他也不好反對。
今年年初,新設的武定軍節度使又分了洋州出去,他還是忍了,畢竟這把年紀了,與朝廷撕破臉不合適。
但現在你連剩下的十一州也不給了,想全奪走是吧?諸葛大帥立刻就怒了,要動手。
他算是看出來了。朝廷將三川的州縣劃得亂七八糟,還有飛地,擺明了沒安好心思。恰好最近邵樹德攻河隴,諸葛大帥還是挺關心的,研究了一下最近數十年河隴的資料,頓時冷哼一聲。張議潮歸國後,朝廷在那邊設了歸義軍、涼州兩個藩鎮,故意設了飛地,這是為何?於是諸葛大帥整備兵馬,打算好好搞一番事。
眼看著楊守亮又要吃癟,最終還是西門思恭出面轉圜,將邛南防禦史的職位給了他,諸葛爽仍鎮山南西道,這才消弭了一場風波。
邵樹德是在回夏州的路上看到這些訊息的。
他在靈州待的時間不長,除了關心農牧之外,還與李劭一起看了看靈州都作院,視察了一下剛開辦幾個月的靈州武學及懷遠、回樂兩造船作坊。尤其是後者,現在邵大帥的要求就是多造船,越多越好。戰艦那種大開銷的可以先不管,但漕船卻要大造特造,以便未來轉運物資。
忙完這一攤子事後,恰好各路兵馬也抵達了靈州,於是他帶著大軍班師,出征半年了,分外想家。
對於關中傳來的這些情報,邵大帥能怎麼說?只能笑楊復恭小人得志,不識大體,吃相難看。遂州、邛南、武定軍都拿在手裡,對三川的企圖已經絲毫不加掩飾了。而且楊復恭有六百個假子,是不是都要分出去啊?別到最後弄得天怒人怨,牆倒眾人推。
邵樹德最終在四月下旬抵達了夏州,距離出征差不多已過去八個月。
八個月啊,在外頭奔波,四處征戰,殫精竭慮。武夫,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大軍班師後,各軍將依次給假,讓大頭兵們回家放鬆放鬆,給鎮內人口增長大業添磚加瓦。
城門口照例有一大堆人出迎,幕府官員、州縣官員、監軍院官員,邵樹德一一打過招呼,臉上的肌肉都笑僵了。
回到靈武郡王府後,他第一時間去了野利氏的房間。
在路上就聽說了,野利凌吉剛剛給他生了個女兒。這是他第四個孩子——好吧,是第五個,還有個義女邵果兒。
如今四個孩兒了,也是時候給他們取名了。
長子生於中和四年十月,母趙氏,已經快兩歲了;嫡長子生於光啟元年三月,母折氏,剛滿一歲;長女生於中和三年二月,母封氏,三歲了;幼女剛出生不到一月,母野利氏。
家裡幾個姬妾,趙氏、封氏姐妹都是文化人,學問淵博,不過邵樹德不打算全聽她們的意見,而是自己翻閱典籍,搜腸刮肚,最後拍板給定了名字:嫡長子取名承節,長子取名嗣武。
說起來,本朝還行,不避嫌名,也就是不避同音字、近音字,不然很多字都沒法用了。
“郎君,前些日子,阿嫂遣人送來了一些錦緞、金器。”臥房內,折芳靄理了理汗溼的髮梢,說道。
“阿嫂?哪個阿嫂?”邵樹德一時沒反應過來。
“便是郎君義兄之妻劉氏。”
“哦……”邵樹德明白了:“既是送你們的,收下便是了。過幾日再挑一些禮物,送至河東。禮尚往來嘛,場面是要做足了的。”
李克用的性格,他似乎有些瞭解,但又有些捉摸不透。不過現在確實沒必要開罪他,河東兵強馬壯,打了豈不是自尋煩惱?
再過幾個月,自己會率軍北巡陰山,到時候也不知道李克用會不會來。多半不會了,赫連鐸還堅挺在雲、蔚、朔三州,振武軍那邊的契必章也是仇人,他瘋了才過來。
不來也好,待我壓服了郝振威、王卞二人,便可放心西征蘭州。你們忙你們的,我忙我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那倒要儘快挑選了,爭取在端午之前送至晉陽。”折芳靄撐起身,錦被滑落了下來,露出一片雪白。
“夫人何必急於一時?”邵樹德一把將其攬入懷中。
折芳靄有些慌張,她從昨晚被折騰到現在,日上三竿了還沒起床,別人不知道如何看她呢,於是急道:“今日府中買了郎君愛吃的筍,妾要去看一看。”
“先吃點肉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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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舅(阿舅、小郎均指妻兄)幾時回來的?”邵樹德將鬧個不停地野利克成交給侍女,隨後坐了下來,問道。
野利遇略明白他問的是幾時下山的,於是答道:“正月上山見了見家君,隨後便下山了,一直住在夏州。”
“見過外甥女了?”
“見過了,與室妹幼時一般可人。”野利遇略笑道。
野利遇略還是有點遺憾,妹妹沒能生個男孩。靈武郡王這麼多姬妾,又常年出征在外,下次再懷上,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不過妹妹還年輕,今年才十七歲,還有大把的機會。靈武郡王的勢頭這麼好,日後的前途簡直——貴不可言。野利氏能否走出橫山,更進一步,除了立下戰功之外,其他方面的因素也不容忽視。
“茶山鐵礦如今怎樣了?”
“族中徵調了千餘人,不是很足。家君又徵調了附庸部落千餘人,還是不太夠。大王若想多產鐵,還是需要加派人手,最好再來兩千。”野利遇略說道。
茶山鐵礦,位於橫山之中,是目前定難七州之中唯一大規模投產的鐵礦。邵樹德對此寄予厚望,倒不是因為其儲量有多大,而是這個鐵礦的成分可能比較特殊。
後世西夏的兵器,一開始用的都是茶山鐵,採空了之後才使用從遼國、宋國走私過來的鐵,或者賀蘭山中所產的鐵——那個鐵礦當時產量不大。
夏州的鐵冶務,專門製造各類兵器、甲胃,質量優異,即便北宋君臣兵將都十分追捧。一方面西夏的軍工技術確實很不錯,另一方面這個鐵礦可能也有些特殊,應該含有一些比較特殊的成分,使得製造的軍器都是上品。
“人手我來想辦法。”邵樹德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夏州都作院,目前已經開始使用茶山鐵鍛造兵器。除了刀矛箭簇斧子之外,去年還製作了十三副馬甲,今年前三個月又生產了十副。考慮到夏州都作院的人手還在不斷擴大,邵樹德有信心在年底前額外生產三十副馬甲出來。
甚至於,他都打算給那些私人鐵匠鋪下訂單了,讓他們也幫著生產馬甲。
不就是錢嘛,能換來軍器那是再划算不錯了。
而且明年就要西征了,河隴各部與中原大不相同,馬特別多,而且質量還不錯。國朝初年,涼州蓄養百餘萬匹軍馬,身形高大,強健,所謂“涼州大馬”是也。
對付這些勢力,在騎兵方面一定不能吃虧。定難軍的青海驄本來也是不錯的戰馬,如果再配備優良的甲具,騎卒再有精良的兵器,打起來就更得心應手了。
邵樹德打仗,還從沒在騎兵方面吃過虧,也不想在這方面吃虧!
“拓跋氏那些人,某打算赦免了。”邵樹德說道:“茶山鐵礦可以相機募一些人上山。拓跋本部及附庸部落,赦免的總有一兩萬人,你們只需兩千人,足夠了。不過事先講明瞭,拓跋部某已經赦免其罪了,茶山鐵礦算是僱傭他們上山,須得結算工錢、口糧。”
茶山鐵礦,目前歸野利氏所有,夏州都作院算是向他們買鐵製作兵器,當然價格是非常低廉的,同時也優先供應。
幕府中有人曾經隱晦地提醒,野利部有此礦,勢力會大大增強,不得不防。
邵樹德對這個堪稱冒死進諫的人非常欣賞。野利氏是什麼人,定難七州不會有人不知道。換個別的大帥,興許已經把此人交給野利氏處置了,離間大帥姻親,是何居心?只不過邵某人還做不出這等事罷了。
當然這也和他有別的選擇有關。明年攻蘭州之後,那個主要產銅,同時“附贈”金銀鐵鉛的礦就可以開發了。而且以他粗淺的認知,礦必然有礦脈,說不定延伸出去多遠呢,後世中寧那邊的銅鐵礦,與白銀的礦搞不好同屬一個礦脈,那儲量可就大了去了。
何必盯著野利氏的那點蠅頭小利呢?
給他們好處,才能更忠心啊。野利家的女兒在服侍自己,給自己生兒育女,男人在為自己打仗,還低價賣鐵給夏州都作院,這不叫忠心,什麼叫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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