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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中之人,質樸無文,不甚趨利。性嗜口腹,多事田漁,雖蓬室柴門,食必兼肉。”傍晚時分,邵樹德還在營中閱讀《隋書》。
親兵端來了飯食,隨軍要籍趙光逢也早早趕了過來。大帥用膳之時,喜歡與親近的幕僚一起,席間可能還會問一些事。雖然看起來有些不符合“食不語”的古訓,但大帥是武夫嘛,武夫做什麼都可以——“理解”。
“山南西道,精華在梁、洋二州。”邵樹德放下《隋書》,道:“此二州百姓,較為富裕,然巴南諸州,就不太好了。”
與昭義鎮被太行山分割成河東二州、河北三州一樣,山南西道其實也被大巴山分割成了兩部分。大山以北的漢中盆地較為富裕,梁州(興元府)、洋州百姓多事田漁,小日子還算不錯。巴南諸州的農業生產技術就很辣眼睛了,刀耕火種是常態,且多蠻、獠之民,農業生產主體也是這些非漢人群體——當然多年以後,這些人基本都被同化了。
“大帥。”趙光逢放下飯碗,道:“巴南諸州雖窮,然產布、茶。獠布細膩,為國朝貢品。日後,大帥不妨令興元府每年奉上獠布、茶葉若干,以補鎮內用度不足。”
邵樹德點了點頭。絹帛,可以直接當錢使,軍中發賞、官員薪俸、大宗採購必不可少。
興元府的糧食,不指望北運了。道路遙遠、艱險,十車糧食上路,能到三車就不錯了。若是蜀中糧食北運,十車怕是隻能到一車,損耗太大。
當年那一場地震,深遠地改變了巴蜀與中原之間的關係。地震後,漢水不但改道,水位也有所變化,使得蜀中糧食船運關中的路子被堵住,中原朝廷再也無法利用蜀中相對充裕的糧草了,非常可惜。
但糧食不能運,銅錢、絹帛、茶葉之類的物資,卻是可以北運的。巴南諸州,還大有提高的空間,漢人太少,蠻獠眾多,若能妥善治理,馴以華風,提高蠻獠的農業技術,絲茶的產量還可進一步提升。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山南西道與靈夏有些類似,都是一個核心農業區,輻射周邊少民密集區域。靈夏輻射的是橫山党項、草原蕃部,興元府輻射的是西邊山區的羌人,以及巴南諸州的蠻、獠。
但他們的蠻、獠比草原諸部能掙錢,這是最大的區別。
“某想了想,諸葛仲方怕是治理不好這十餘州,是不是可以……”邵樹德推開了面前的餐碟,無心用飯了。
“大帥,暫時不可輕動。”趙光逢一下子猜到了邵樹德想法,諫止道:“令諸葛仲方遣長子至靈夏即可,每年奉上錢物若干。待數年之後,再行插手,徐徐圖之。”
“也罷。某本想舉薦一兩位刺史的,聽你這麼一說,便算了吧。”邵樹德笑了笑,道:“待我當先擊破諸葛仲保,巴南諸州見識到了我軍威,自然曉得厲害。”
“大帥英明。”
二十七日,兩軍于山間河谷平地上列陣,又是一次無言的默契。
邵樹德有資本拖,但諸葛仲保拖不起。各個擊破的精髓,在於打時間差,必須主動尋求敵軍決戰。
“諸葛仲保,比當年長進有限。”邵樹德將帥旗設於一處高坡之上,瞭望敵陣,笑道:“但有一些血勇之氣。昔年關中討黃巢,吾未見巢賊堅守城池不出。敢戰之勇氣,還是有的。諸葛仲保若龜縮入城,不敢野戰,某反倒看不起他了。”
出戰的是鐵林軍,靈夏第一軍,有大帥親軍稱號。
這些年,鐵林軍雖然經常出征,但打的仗反倒不如武威軍、新泉軍之類的多。邵樹德及時注意到了這種苗頭,現在刻意安排其多多參與廝殺。不打仗,不見血,如何當得起親軍的稱號?
鐵林軍八千餘人排出了一個方陣,步、騎整肅,于山間清風之中列定。
在他們身後,還有天柱軍、義從軍右廂八千眾。山南將牛禮、王虔裕二人各領千餘兵至大陣左右兩側,充當散隊。
保塞軍三千眾守禦大營,不直接參與此次會戰。
山間河谷地帶施展不開,只能如此排陣了。
諸葛仲保排出的是一個雁形陣,打頭的應是其精銳兵馬——等等,邵樹德覺得缺個望遠鏡,於是手搭涼棚,仔細一看,這是蠻獠兵?
足有數百之眾,衣甲不全,佇列不整,器械五花八門,長短皆有。這樣的兵,可以當散隊襲擾,但適合當第一波陷陣先鋒嗎?
“大帥,此蠻兵也。其輩受財貨利誘而來,不習戰鬥,人情易搖,其勢可克。”趙光逢這兩年也惡補了一些兵書,比之陳誠固然有所不如,但這番話卻也說到點子上了。
邵樹德看了一會,便道:“令徐浩領數百騎上來,屯於中軍、右翼之間,但見旗號,暴出擊之。”
“遵命。”
說話間,對面的蠻獠人人飲了一碗酒,然後將碗摔擲於地,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
在這五六百蠻獠後方,千餘兵也排著大陣緩緩向前。每走二十步就要停一下,不然就散亂得不行,讓邵樹德看得連連搖頭,道:“山南兵不習征戰久矣,今可大勝。”
楊亮將背上的長柄陌刀取了下來。
他本來不會使這玩意的,後來跟幾個河陽老卒學習,漸漸愛上了這種以命搏命的兵器。
會昌年間討劉稹時,神策將、忠武軍節度使王宰率軍五千入援河陽。因為軍中器械不足,詔賜甲一千副、弓三千張、陌刀兩千口。戰後建孟州,王宰的這批兵馬留鎮,故河陽軍士多有擅使陌刀者,楊亮便是從他們處習得。
長槊、陌刀、步弓、砍刀,楊十將樣樣精通,今日便要拿蠻獠們試刀。
蠻獠們很快靠近了。
大陣後方傳來角聲,軍士們將手中長槊放在腳邊,取出步弓便是一輪齊射。
蠻獠無甲,死傷不輕。不過他們很快進行了還擊,準頭還不錯。國朝評價巴南諸州蠻獠“工習射獵”,並不是虛言。
或許覺得與陣列齊整的大軍比射箭太吃虧,蠻獠們射完三四箭後,便發一聲吼,小步快跑,直衝了上來。
“殺!”楊亮避開迎面而至的刀斧,雙手持刀,用力噼下。刀刃處先傳來了巨大的阻力,隨後又不可阻擋地斜貫而出。
一顆頭顱被甩落在地。
軍士們結成緊密的陣型,緊緊盯著衝過來的蠻獠的胸腹,時不時刺出一矛,往往直中要害。
老兵打仗,與新兵太不相同了。他們的手心不會冒汗,不會連矛杆都抓不穩,殺起人來也不會浪費多餘的力氣,就盯著敵人的胸腹部位下手。有時兩三人之間還會有小配合,默契到讓人拍桉叫絕。
而這種默契,在戰場上是極其寶貴的。因為你都不用發聲,熟悉的袍澤就能猜到你的意圖,進而互相幫助,更高效率的殺死敵人。相對應的,如果你的袍澤陣亡了,你可能一時半會還無法找到那麼默契的幫手。
這就是老兵的價值,也是精銳之師遭受毀滅性打擊後,難以重建的重要原因之一。
兵刃交擊聲中,鐵林軍的大陣緩緩前進。
他們就像是一臺慢慢啟動的列車,一旦起了勢之後,便無可阻擋。
腳下全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多為衝陣而來的蠻獠。他們勇則勇矣,打仗卻沒有章法,沒有配合,裝備也不行。諸葛仲保用他們打頭陣,可謂大大的失策。
楊亮棄了陌刀,持一長槊,躍陣而出,接連刺倒兩人。
蠻獠們看他鬚髮皆張,怒聲大吼的樣子,簡直比他們還蠻,都有些驚懼,下意識就想避開。不過在緩緩推進的大陣面前,能避到哪去?
到處都是不斷挺刺而來的長槊,而且配合極佳,往往擋住了第一下刺擊,卻擋不住第二下。甚至就連第一下刺擊可能都是虛的,從側面不聲不響捅來的一矛才是真正的殺招。
邵樹德在高坡上看得很清楚。此時的戰場上出現了一道奇景:蠻獠們重點衝擊的那一小陣,反而向前走得最快,隱隱凸了出來。彷彿敵人的衝擊不但沒能讓他們後退,反倒成功激起了怒火,使得這些天武健兒們奮勇還擊,甚至追殺出去,將敵人狠狠地刺倒在地。
諸葛仲保,練的什麼狗屁兵!
徐浩領著騎兵上來了。
興元諸州,山脈縱橫,丘陵連綿。他們這些騎兵,一路上牽著馬兒趕路,基本派不上用場,憋屈得很。好不容易遇到一塊相對平坦的河谷地,敵軍也很配合地願意列陣野戰,當機會出現時,還不得好好過把癮!
近千突騎一陣風般掠過戰場邊緣,斜插入屢攻不果,正被反推得節節敗退的蠻獠群中。
山南之地,戰馬稀少,何時見過成群結隊的騎兵衝鋒?有那悍勇的,直接拿矛捅刺,膽小的,轉身就逃。
徐浩不緊不慢,驅趕著潰逃的兩百餘蠻獠,令其反捲回本陣。
敵軍大陣內飛出大蓬箭失,蠻獠們慘叫連連,紛紛倒斃。但仍有一些人衝回陣中,也不走兩陣直接的空隙,直接往人群中擠,引發了一陣小混亂。
徐浩覷得便宜,帶著百餘騎便衝向敵陣。
戰馬高速奔至,馬槊一挑,一名敵軍士兵便被甩脫了出去。
身後騎兵次第衝來,有的直接被敵軍長槍刺落馬下,有的則連人帶馬撞了上去,引發一片混亂。
徐浩的馬槊在刺倒第三人時便卡住了,戰馬也中了一箭。他從地上爬起來,揮舞著一杆白梃,勢若瘋虎,左右莫有敢近之者。
“跟某殺賊!”徐浩一棒敲在當面敵軍頭上,吼道:“吾等壯夫,安能死於此等烏合之眾之手!殺!殺光他們!”
衝進陣來的騎卒士氣大振。
十餘騎奔至其身側,一人翻身而下,將馬讓給了徐浩。
徐浩也不推辭,一夾馬腹,攜梃奮擊,衝了十餘步,身上中了數槍,皆被重甲擋住,然戰馬又倒斃於地。
“生死成敗,命也!設若不濟,則與賊俱死,殺呀!”白梃又砸倒一人,盔甲之上到處都是慘烈的搏殺痕跡,徐浩渾若不覺,繼續招呼軍士們前衝。
“好……好一員勇將!”趙光逢在後方看得熱血沸騰。
邵樹德也為鐵林軍將士們的勇悍擊節讚歎。有如許多壯士,還擔心被養廢了?不可能!
此時從高處看下去,徐浩所領那上千騎卒已經打穿了敵軍第二陣,並卷著亂兵湧入第三陣。而在他們身後,大隊步卒持槊牆列而進,其陣列嚴整之程度,與開戰前幾乎無任何差別。
反觀敵軍,亂矣,大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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