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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州會面之後,邵樹德帶著新收的諸部勇士返回甘州。
王妃折芳靄展示了她高超的騎術。不過騎了一段之後,她忽然說累了,最後與邵樹德共乘一騎,於二月二十日返回了甘州,宿於李仁美營建的宮殿內。
二十一日,他在甘州城外檢閱了新收的部落兵。算上從龍家手裡敲來的千人,一共四千,還算不錯,至少騎術、箭術都有幾分火候,短兵器水平馬馬虎虎,長兵器只是稍有涉獵。
甘州諸部亦聯合貢獻了四千人。
邵樹德想了想,從鐵林軍比較能打的定難都、鐵林都中各抽調一部分精兵,再撥五百親兵,單獨編成一軍,軍號“定難”,調經略軍副使魏博秋為定難軍使。由於其人尚在河南前線,暫由邵樹德親自管著。
編入定難軍的五百親兵就是符彥超帶的那批,他這次也走了狗屎運,以十八歲的年齡擔任軍都虞候。考慮到這支部隊的兵員大部分是蕃人,而蕃人崇尚貴種,比較服從命令,因此符彥超遭受驕兵悍將挑釁的風險小了許多,這又是他的運氣。
邵樹德本打算將大兒子也派到軍中,從糧料官做起,因為他的算術成績不錯,左思右想之後還是放棄了。大郎還需要繼續學習,現在派往軍中歷練,那是拔苗助長,不太好。此番西巡,他已經感受過戰爭氣氛了,甚至親自上陣殺過人,已經達到了效果,再等等。
因為是邵樹德代理軍使,這支關西軍政集團的第二十五個軍級單位從一開始就是頂級待遇。
甘州方面開啟了府庫,將庫存器械全部貢獻了出來,讓那幫蕃兵換換裝。他們原本的武器太差了,也沒幾件甲胃,顯然是不成的。
鐵林軍損失的人員,在甘州就地徵募補齊。五百親兵的缺額,只能回去之後,從各軍細細挑選了。另外,一干老兄弟的子侄年紀也差不多了,可以選一部分有志從軍者補入。這是一條升官快捷通道,只存在於開國初期,算是給老兄弟們的優待了。
二十四日,大軍啟程北上。按照邵樹德的安排,鐵林軍護送王妃返回涼州,他帶著鐵騎、飛熊、金刀、黑矟及親兵四萬多人北上。隨軍同行的還有大量甘州牧民,他們趕著牛羊、馬車,先大軍一部北上。
臨走之前,邵樹德又最後看了眼甘州風物。
這是一個特殊的地方,曾經是回鶻人的都城,有修建了一半的宮殿,有他們多年搶劫商旅得來的財貨,還有遷移過來的數量龐大的人口。朔方軍收復甘州後,銳意改造,發展至今風俗為之一變,雖不全然類似中土,但已經有幾分真意了。相信經過持續不斷的人口互換與同化之後,甘州最終會被消化,去掉吐蕃百餘年統治的主要痕跡。
“大帥,該啟程了。”陳誠騎著一匹馬,跟了上來。
他年紀也不小了,卻主動選擇奔波勞累,而不是像趙光逢那樣留守涼州這個臨時“行在”,邵樹德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此去大漠風寒,陳長史可經受得住?”邵樹德揚起馬鞭,笑問道。
“有何受不住的?”陳誠笑了,道:“正好見見磧北風光。人這一生,總有幾個地方是必去的,胡虜王庭,心嚮往之。”
“好!”邵樹德大笑,道:“我有五萬雄兵,今北上于都斤山,笑看諸部酋豪跪在我腳下。”
己時初刻,大軍迤邐北行,浩浩蕩蕩,不見頭尾。
與此同時,數名信使也離開了甘州,分頭前往綿州及汝州。
川中戰局,差不多已經完全平息了。原因很複雜,一是因為神策軍太爛,打仗打不贏,盡做豬隊友,連累友軍士氣不振;二是劉崇望自己撂挑子不幹了,他已經完全絕望,言辭激烈的寫了一份表章送往長安,“辱神策軍過甚”、“辱袞袞諸公過甚”,也不管啥後果了,反正就是罵,罵了個痛快。
長安君臣看到之後,相顧失色。恰好此時李茂貞遞了個梯子過來,釋放了部分官軍將校,同時送百餘車財貨、珍寶發往長安,朝廷順勢赦免了李的罪過,令其原職留任,仍為劍南西川節度使。
龍劍節度使趙儉攻克茂州之後,屢為茂貞所敗,現在也熄了心思,守著龍、劍、利、閬、茂過日子。
川中的局勢,差不多就這樣了。朱玫老了,又被王行瑜兄弟背叛,地盤不大,已失了進取之心。李茂貞吃了這次教訓,短時間內也不敢再有什麼賊心思,川中可以稍稍穩定個幾年。
邵樹德發往川中的牒文就是發給積石軍李一仙、郭琪的,令其撤回來休整。將士在外的時間不短了,再不撤恐有兵亂。
發往河南的牒文是給李唐賓的。令其果斷投入兵力,深挖南線,擴大突破口,動搖梁軍陣腳,為殲滅龐師古所部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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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戰局的關鍵,目前看起來還是郾城。
契必章在亳州搞得再好,那也只是影響局勢,還做不到決定局勢。但郾城一克,即可順勢直插許州,令敵軍全線動搖。
邵承節押著一批糧草抵達了郾城東南三十里之洄曲,當年吳元濟屯兵之所。
折宗本正好在營中,聽聞外孫來了,親自出營迎接。
梁軍離得最近之處不過七八里。嚴格來說,洄曲並不十分安全,作為夏王繼承人的邵承節不該來這個地方。
但你得考慮到時代風氣。
這是一個崇尚個人勇武的時代,就連普通老百姓都以弓馬嫻熟、魁梧有力為榮,而不以風流倜儻、滿腹詩書、足智多謀為美。
繼承人從沒上過前線?讓夏王趕緊換個兒子當世子吧,這個不行。
所以邵承節來了,還帶了十萬斛糧豆、五萬束乾草及五萬捆箭失。
“世子何故連甲胃、兵刃都帶上了?”折宗本看了看外孫身後的馱馬,有些驚訝。
“外翁讓我上前線耍耍唄。”邵承節嬉笑道:“王府射鹿子之時,我七箭中六,定然不辱邵氏威名。”
“戰陣兇險,恃勇輕進,可非為將者之福。”折宗本搖了搖頭,道:“你可知淮寧軍衙將魏守節已戰死?”
邵承節想了一下,似乎對這個人有印象,問道:“如何死的?”
“氏叔琮解圍而去,崔洪遣他率軍追擊,遇賊伏兵,三千餘人全軍覆沒。”折宗本說道:“如今淮寧軍士氣大衰,一萬餘人守著潁州不敢出擊,氏叔琮從容退走,前往亳州。”
“到哪都能遇到這種愣頭青。”邵承節都囔了一句。
前有李鐸死於新安縣城頭,今有魏守節死於潁州城外,都是覺得自己很勇,然後掛掉了。但邵承節卻不是很在乎,少年心性嘛,學了那麼多年武藝,肯定要想上陣賣弄廝殺一番的。尤其兄長邵嗣武都上陣了,還有斬首之功,想想就坐不住,躍躍欲試。
“我不去氏叔琮那裡,就到沱口看看。”邵承節說道:“佑國軍在汝州連戰都不敢戰,何懼之有?”
折宗本嘆了口氣,道:“我到洄曲之後,與日夜圍攻沱口鎮,與佑國軍大戰三場,兩勝一負,俘斬三千餘,然威勝軍亦損兵兩千餘。賊人並不好打,佑國軍也是積年老賊,其大隊屯於郾城縣,虎視眈眈,外孫何輕視賊人耶?”
邵承節一聽,知道沒戲了,有些失望。
“打個仗也這麼難……”他嘆氣道。
“不如陪十四娘耍耍?”折宗本笑眯眯地說道。
“免了。”邵承節哈哈一笑,轉移話題道:“外翁,梁軍何時能攻滅?”
“這要看龐師古了。”折宗本笑了笑,道:“梁軍主力,分佈在潁水到許州一線的廣闊區域內。他們若想退,可退往鄭、汴、陳、蔡四個方向,今蔡州已在我手,賊人少掉一個撤退方向,但還有地方退,包圍是不可能了。不過咱們不急,東面大把的空地,龐師古在許州逗留得越久,局勢對咱們越有利。”
“趁虛收取潁、亳、宿等州?”邵承節問道。
“然也。”折宗本道:“你阿爺打仗,是有大智慧的,他重勢,不重術。術練好了,可摧鋒破銳,斬將奪旗,勢練好了,可排山倒海,無可阻擋。梁人怎麼著都是死,再掙扎,也不過就是換個死法,選個死期罷了。外孫若用兵,當學乃翁用兵之策,武藝固然要,不然不能服眾,但也不能輕身犯險。”
邵承節嘆氣,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外翁為何不直插陳州?”
“我能打的也就威勝軍,梁人並非不能戰,相反戰力很強。我若東去陳州,丁會立刻就會出來,攻蔡州。我留在洄曲的羸兵擋不得他一擊,還不如屯於此處,慢慢遣鄉勇、蕃人攻寨,消耗賊人兵力、士氣,尋找機會一擊制勝。”
“放心。”折宗本又道:“我已調蕃兵數千騎東行,配合契必章,若能吃掉或打跑氏叔琮部,賊人大勢去矣。”
“契必章今在何處?”
折宗本下意識抬頭看了看東面,道:“他已進入宿州,正準備圍攻符離縣。若能成功,當為釜底抽薪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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