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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二,邵樹德在扶溝大會諸軍,重新調整作戰方向。
首先是罷洛陽行營、唐州行營,組建許州行營。
行營都指揮使為折宗本,領威勝軍、淮寧軍、天德軍、鐵騎軍、定難軍、佑國軍、堅銳軍、河南府州兵,總計不下十萬步騎,主要作戰任務是攻取潁、亳、宋三州,同時給予汴州方向壓力。
土團鄉夫,一律罷遣。等他們趕回家中,差不多可以忙夏收了。
天柱、武威、赤水、天雄、歸德、護國、順義、飛龍等軍,返回駐地休整。從去年正月開始算起,在外征戰快一年半了,再不回趟家也不像話。
武興、固鎮二軍及鎮國軍一部兩萬餘人開往河南,聽候調遣。
鎮國軍本有三萬人,已經調了五千至前線補充損耗,四月底又來五千人,同樣補充戰損,如今還剩兩萬,再調一半,大概剩下萬把人守禦潼關。
從中可以看出,邵樹德帳下輪換的兵力不少,這就是底蘊——前線支撐不起太多的人馬,但我換著來總行吧?
另外,他還下令送前線各型馬一萬五千餘匹至廣成澤牧場、一萬匹至龍陂監。一方面恢復這兩個牧場的規模,一方面減少前線糧食消耗。
沙苑監有三萬匹馬,除了還給朝廷的外,其餘兩萬多匹養好膘的馬盡數東調,一萬匹送往廣成澤,一萬餘匹至軍中。
如此一來,虢州、河陽牧場各有馬三萬,廣成澤有馬兩萬五千餘,龍陂監有馬一萬。侍衛親軍將馬匹全部轉交給鐵騎、定難二軍,這兩軍一萬八千人有馬四萬匹,繼續在前線活動。
打了一年多,物資消耗極大,一些州縣百姓也極為疲敝,急需喘口氣。這時候,自然能省一點就省一點了。
邵樹德自領侍衛親軍萬人坐鎮後方,充當預備隊。
嗯,侍衛親軍已經變成了步兵。不過他們的騎馬本領本來就和鐵騎軍這類職業武人不好比,畢竟是農閒訓練、農忙耕牧的鄉勇。嚴格說起來,他們中步兵的比例很高,雖然步戰本領也不咋地就是了。
當然說他們是鄉勇過分了。真實戰力應該還是比鄉勇強的,與州縣兵一個等級,而且裝備精良,打仗比較勇敢。邵樹德打算親自抓一抓他們的技藝訓練,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我欲籌建濮州行營。”扶溝縣郊外,邵樹德對李唐賓說道:“待亳、宋等州攻下,鐵林軍本月底就會抵達河南,屆時我將這兩萬多人交給你帶到東線,可別出岔子。”
李唐賓一驚,道:“鐵林軍乃大王親軍……”
“他們也該打打仗了。”邵樹德嘆了口氣,道:“再不見見血,就要廢了。趁著這會還有大量積年血戰的老兵帶著,讓新人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立屍場。”
“鐵林軍、飛龍軍右廂,暫以此兩部為基幹核心,輔以大量降兵,攻鄆、兗、青三鎮。”
“至於降兵,這次俘獲了不少,超過三萬五千,都是宣武衙兵,戰力不俗。只要解決了士氣問題,他們——”邵樹德看了一眼李唐賓,道:“不比你最偏愛的天柱軍差。”
李唐賓背生汗津,不知道夏王這麼說是何意。最近和天柱軍的舊部確實過從甚密,該剋制一下了。
“降兵……”邵樹德翻身上馬,沉吟了一下,道:“我已下令盡數發往汝州整編。至於怎麼個整編法,軍府還在商議。”
邵樹德原本是打算集結十支以上的主力部隊,然後來個全軍大整編,以十餘萬夏軍的體量,消化六七萬梁兵。如今看來,竟然缺少這麼一個契機,降兵也分散在各處,沒法集中。
丁會、郭紹賓二人的部隊是成建制投降,目前也在成建制使用,以後還得想辦法慢慢消化了,不然總是個隱患。
“另者,小心魏博。”邵樹德揚起馬鞭,剛要離開,突又說道:“鄆鎮軍亂,魏博脫不了干係。你去濮州後,多留一份心眼。”
“遵命。”李唐賓應道。
正所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羅弘信關鍵時刻反悔,不許梁漢顒率部返回河陽,這態度就很不好。
不過暫時他不是主攻方向。
朱全忠還在垂死掙扎,不足為慮。下一步進攻方向是鄆、兗、青三鎮,打下這幾處,就全有河南道了。
而且鄆、兗、青三鎮很肥,人口眾多,比關內道、河東道、山南道這些地方強多了,經濟、技術、文化也更發達。三鎮在巢亂以前有十萬出頭的軍隊,這會應該相差不多,也就十幾萬罷了,而且戰鬥力大機率無法和以前比,尤其是鄆、兗二鎮。
吃下這幾處,天下何人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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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寧四年五月十四,楊行密興高采烈地進了安州城。
前前後後打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圍城也好幾個月了,在圍三闕一的攻勢下,終於擊破了這座州城,殺刺史折佑,玉山都指揮使時瓚竄逃。同時,他們還趁勢攻破了禮山關,獲得了進攻大別山北的通道,總之成果還是非常大的。
“安州一下,該殺杜洪這廝了。”
“杜洪沒多少人馬了,安州一敗,他就閉門不出,跟個老烏龜一樣。”
“杜洪名為節度使,實為鄂州刺史,他有什麼本事出戰?”
“嶽州也可以趁機拿下。水網密佈之地,正好發揮咱們的水師優勢。北人的水師,五百艘戰船都打不過咱們五十艘。”
“或可過禮山關北上淮西。”
部將們濟濟一堂,七嘴八舌,興致熱烈。
楊行密含笑看著大家,心情也很愉快。打下安州為第一喜事,經過多年錘鍊,淮軍戰鬥力與日俱增是第二喜事,內部士氣高昂,精誠團結是第三喜事。有此三喜,寧不暢快耶?
“先回師休整。”楊行密笑道:“將士們出戰日久,頗為想家。至於刺安之人選……”
說到這裡,楊行密掃了一眼堂下。
淮南節度使幕府掌書記高勖,舒州人,有仁者之心,愛惜百姓。
幕府賓客戴友規,廬州人,行軍征戰,出謀劃策,當為袁襲後第一人。
李神福,洺州人,當年跟隨高駢南下追剿黃巢的北地武人,現楚州刺史,屢立戰功。
李濤,趙州人,幕府衙將,當年跟隨高駢南下的北地武人,作戰勇勐。
袁禎,陳州人,幕府衙將,銀槍都指揮使,高駢舊部。
劉威,廬州人,原本也是一大軍頭,因敗於氏叔琮之手,被貶為牙校。這次出征,他軍前效力,功勞不小,楊行密還是很喜歡他的。
劉存,唐州人,幕府衙將,驍勇彪悍,每戰克敵,功勳卓著,高駢舊部。
此外還有黃州刺史瞿章,以及黑雲都系統的海州人徐溫、蔡人柴再用、李簡、李厚等。
李濤、袁禎、劉威、劉存、徐溫等人,都是自己比較看重的親信,也是起家時就跟隨的元從老人,可以信賴。
楊行密想了想,道:“以劉威為安州刺史、團練使,替我守好此六縣之地。杜洪不用擔心,冢中枯骨罷了,須注意者唯折氏父子。”
“大王委以重任,末將感激涕零。”劉威出列,大聲道。
他當過刺史,然後又丟了。安州雖然殘破,但到底也是正州,刺史並不辱沒他的身份,多少人想當還沒機會呢。
“安、黃、蘄三州,當守望互助,據以形勝之地,擋住夏賊兵鋒。”楊行密丟擲了他的戰略構想,即以大別山為屏,擋住申、光、壽的南下之路,安州作為最西端的據點,襄陽、南陽方向的兵過來,不拔掉是難以安心的,也是重要前哨基地。
至於漢水、長江,楊行密根本不擔心。
北人擅馬,南人擅舟。朱全忠的水師他都看不起,認為戰鬥力太弱,更別說闢處西北乾旱之地,水師實力更加弱小的夏賊了。
待日後有空拔了鄂、嶽兩州的釘子,朔漢水而上,取了襄陽,局面就更加穩固了。襄陽,是吳地的上游屏障,不可不取。
楊行密在安州佈置為一切之後,於五月十六日班師。數萬人馬順流而下,檣櫓如林,浩浩蕩蕩,直趨廣陵。
與此同時,朱延壽也退兵了。廬、舒、除、濠兵各回各州,抓緊時間休整之後,還有下一階段的作戰任務。
而這個任務其實已經開始了,對感化軍節度使張廷範的拉攏,對忠武軍衙將楊師厚的拉攏等等。
楚、泗二州目前也在集結兵力,已得七八千人,此外還徵集了不少土團鄉夫,不日就將北上,搶佔徐、宿二州。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就看你敢不敢幹了。
對東南政權來說,奪取徐州的機會可不常有。而徐州水系四通八達,其實還挺適合舟師發揮作用的,值此夏梁大戰落幕的空檔期,若不取之,或將悔恨終生。
至於說與邵樹德為敵之事,楊行密並不在乎。攻淮西、鄂嶽就不得罪人了嗎?支援朱全忠錢糧,甚至直接出動舟師相助,就不得罪人了嗎?
想做大事,卻還畏首畏尾,成何體統!
況且,楊行密自覺現在也和以前不太一樣了。經過這幾年的整頓,淮南、宣歙二鎮生產恢復極快,幕府錢糧大增,各支軍隊的戰鬥力也有了明顯的起色。
就拿現在的軍隊和當年與孫儒廝殺時的那套人馬來比,真的強出太多了,可以輕易擊敗當年的自己。
或許,該與朱威、朱瑾、羅弘信、王師範、李克用等人拉一個針對邵樹德的包圍網了。天下紛亂,正是男兒用武之時,壯哉!
(本卷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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