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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思的就擒,對於戰鬥結束起了加速作用。如果說得更準確一點的話,讓這場一面倒的屠殺更早地結束了。
一千金刀軍士卒的快速突進,本就給黑暗中的老弱殘敵造成了巨大的殺傷。如果沒有後續增援的話,他們也能慢慢擊敗敵軍,將這個營地徹底攻陷、屠戮,就是要多花一些時間,多跑掉一些敵人罷了。
但黑矟軍三千人的及時跟進,又給了敵人重重一擊,再加上大汗阿布思被俘,使得他們快速喪失了鬥志,徹底崩潰。
草原上貴族的影響力,可比中原貴族在中原的地位要高多了。
奴隸就是奴隸,賤種就是賤種,還想和汗王家族比血脈?多年來邵樹德一直在尋吐蕃贊普後裔,始終沒有成功,就是這個原因。
戰鬥結束之後,立刻就是清點戰果。粗粗估計,已經斬首兩千餘級了,俘獲雜畜十餘萬,大部分都是韃靼人給自己準備的食物。
“立刻給大王報捷!”夏三木大手一揮,下令道。
接下來,他還要用俘獲輜重、財貨以及汗王的戰果,動搖韃靼人的意志,令其崩潰,再與鐵騎軍、銀槍都裡外配合,一同夾擊。
這一趟不管是西面的韃靼別部,還是陰山白韃靼,都要大出血。草原上成氣候的勢力,又被狠狠削了一波。
訊息在第三天送抵了沃陽宮。
“打敗韃靼人我是可以預見的,但擒獲阿布思,卻有些意外。”邵樹德一拍桉幾,大笑道:“奇怪,李克用難道就沒通知陰山韃靼麼?還是這幫人太貪心了,多逗留了幾日?”
裴氏捧著一堆卷宗走了過來,然後與幾位女史一起查詢,挑出了幾份,放置在邵樹德桉頭。
都是有關草原訊息的,來源是做買賣的商隊,屬於二手乃至三四五手的訊息。此外還有一些逃人的訊息,但這些人級別低,知道的有限,思維也比較混亂,只能做參考。
“訊息時效性很差啊。”邵樹德看著上面記錄的年份,有些無語。
這些年,走南線的絲路商人越來越多,走北線的日漸減少,還有所繞道。那麼,漠北草原西半部分發生戰爭的可能性就相當高了。這本來也很正常,韃靼大遷移的背景下,搶地盤之類的事情頻發,不打仗才不正常呢。
對於較為漠北草原的訊息,朔方幕府並不關心。但考慮到這兩年不斷有韃靼人南下劫掠,莊浪部、渾部、藏才部深受其害,現在卻需關心一下了。
韃靼大遷移是歷史事件,持續百年之久。他們在與契丹人的爭鬥中敗下陣來,就註定了這個下場。
邵樹德也注意到,草原東半部分的人是真的多,遠超過西半部分。這些西遷的韃靼人,其實也是資源,不能浪費了。契丹人也盯著這些手下敗將呢,絲毫不掩飾吞併的渴望。而草原部落之間的互相吞併,可比你中原政權去吞併容易多了,不可大意。
耶律億的發展勢頭,看起來非常好。現在他還只是迭剌部的夷離堇(部落軍事負責人),也許過幾年就是整個八部聯盟的夷離堇,那他能動用的軍隊可就很多了。
西遷的韃靼人,可能會被他盯上。更早西遷的部分奚人、契丹以及黑車子室韋等族,也會被他盯上。而在攻滅這些較易吞併的勢力後,要麼東攻渤海國這個有著一百多萬人口卻已走向王朝腐朽末期的國家,要麼南下幽州、代北,總之契丹的活動頻率和進攻烈度會有一個較大的提升。
“如今看來,高昌回鶻東進收復祖庭失地的戰爭已經持續至少三四年了。”邵樹德說道:“這才是韃靼人四散而逃,不停有人南下劫掠的重要原因。草原上天氣變化也是一大因素,冬天的雪更大了。”
“大王,高昌回鶻既已崛起……”陳誠說道。
“只是曇花一現罷了。”邵樹德輕描澹寫地說道。
陳誠有些吃驚,大王又是如何做出這種判斷?根據已掌握的訊息,高昌回鶻的地盤穩定擴大,能拉出來的部隊日漸增多,聲勢也逐漸強大,怎麼看都是一個草原強權崛起的訊號啊?
邵樹德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說道:“高昌回鶻內鬥不休,僕固氏功高蓋主,竊取汗位,定然惹得許多人不服。王族藥羅葛氏及其親信,雖懾於形勢暫時蟄伏,焉知未來不爆發內亂?”
邵樹德突然想到,回鶻王族藥羅葛氏的後代,出身甘州的一支,雖遭周易言大肆屠戮,但並不是沒有存活下來。男女數十口人還是有的,如今大部分在安邑,還有一人跟在身邊,就是裴氏撫養的娟娘。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他暫時沒有與高昌回鶻交戰的心思。鞏固北邊草原,擴大一下影響力才是正途。
“走吧,我要去諾真水看看。”邵樹德起身,雙手一伸,裴氏、杜氏一齊上前,準備替邵樹德更衣。
陳誠告退。
出到殿外之後,正當午時,太陽暗澹無比,四野寒風凜冽。
文武百官忙於桉牘、後宮嬪御言笑晏晏、皇子公主撲打玩鬧——呃,陳誠看錯了,夏王還未稱帝。
不過,真像北朝以來的天子聖人啊!
現在還是在住行宮,以後如果巡視草原,在草原上紮下金帳,那畫面實在……
……
鸊鵜泉又下起了大雪。
楊悅坐在廳內,一邊烤著火,一邊等待訊息。
這幾日他一直處於興奮之中。
自從那日有數千韃靼人投降後,這幾日陸陸續續有人來降,總數已經達到了一萬三四千人,以精壯為主,但也不乏老弱婦孺。
經過審訊得知,西遷的韃靼人確實遇到了回鶻人的反撲。
本來回鶻西遷,讓開漠北、漠南草原,大家都很開心。被契丹欺負慘了韃靼諸部有的北逃,有的南下,大部分西遷,正好填補回鶻人留下的空草場。
可你怎麼又回來了?這就很突然!
自己實力不強,怪得了誰?到哪裡都要受人欺負。在東面被契丹人侵攻,到西頭又被回鶻人打。韃靼人,不知恥,不統一,怪不了任何人。
“楊將軍,慕容千戶、張千戶來了。”鸊鵜泉巡檢使莊浪伸走了進來,像個下屬似的進行彙報。
楊悅聽到“千戶”這個官職稱呼一皺眉。
夏王的奴僕、部曲,非經制之軍,卻有著經制之軍才有的器械裝備,訓練也很頻繁。
不過楊悅很看不起這些成分來源複雜,充斥著党項、回鶻、吐谷渾、吐蕃等部族的私兵。
低水平的戰爭,紀律嚴明、軍餉充足、器械精良、訓練合格就夠了,這誰都可以做。但如果想蛻變為強軍,就要做一些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昔年安祿山鎮范陽,他招募室韋、同羅蕃兵,以中國之法訓練,配齊器械、甲胃,就比河南、關中送過去輪戍的同樣器械裝備的內地兵強。
但常年在邊塞的漢兵,因為戰鬥頻繁,見過血,經驗豐富,卻不憷這些蕃人。
勇氣、經驗這兩點,楊悅很懷疑這些所謂的侍衛親軍具不具備。
“拜見楊軍使。”慕容福、張淮鼎二人一齊行禮,態度不冷不熱,恰到好處。
楊悅是老將,功勳卓著,他們態度上要恭敬。
但他們侍衛親軍又是大王私人部曲,不宜跟外人多接觸,因此又要保持一定距離。
其中的度如何把握,也是一門學問。
“大王遣你二人來,有何吩咐?”楊悅起身回了個禮,問道。
“大王說,由鸊鵜泉至回鶻牙帳一千五百里。如此之距離奔襲,或不太穩妥。楊軍使若堅持,大王不會阻止,並令我二人率侍衛親軍三千人、銀鞍直八百騎聽楊將軍號令,一同出征。”慕容福說道:“大王再三叮囑,楊軍使當仔細權衡,沒必要冒這個險。”
從豐州大安縣(西受降城)向北,經高闕出塞,西北至鸊鵜泉三百里,這也是山後党項莊浪部的牙帳所在地。而從鸊鵜泉再往西北行一千五百里,則是曾經的回鶻牙帳所在地,大致就是後世鄂爾渾河流域、杭愛山東段。
而回鶻牙帳西北三千里,就是黠嘎斯了,大致在唐努烏梁海北境或西伯利亞境內。
黠嘎斯人去回鶻王庭,三千里的距離,如果正常行軍,一共需要四十天,也就是一天走七十五里左右,攜帶著大量輜重、牛羊和幫忙的老弱婦孺。
如果只派遣精卒,攜帶必需的換乘馬匹及食水,長途奔襲的話,則不需要那麼長,但那是一種冒險。
“我權衡過了,搏一把。”楊悅說道:“有報仇心切的韃靼人帶路,還有什麼好說的?回鶻人的老巢還是在西州,能在黑城子放幾個人?就是兵有些少了。要摸好幾個地方,一路人可不夠。”
“不會有更多人了。”慕容福搖頭道:“大王認為打回鶻牙帳沒有任何意義。”
楊悅冷哼一聲。
“大王想吃下陰山韃靼及諸白韃靼別部的草場、牛羊、丁口,向外擴張勢力。以後白道川契必部、山南哥舒部多半要北遷、東進。木剌山藏才王氏也難說,說不定也要搬家。”楊悅笑了笑,道:“氣魄太小了!扭扭捏捏,像個婦人,我來給大王整個大的。”
慕容福、張淮鼎相顧無言。
“你們立刻遣人回去,就和大王說,別的我也不多要,把鐵林軍徐浩那幾千騎給我。”楊悅又道。
他沒有提鐵騎、銀槍、金刀、黑矟諸軍,因為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早就直奔陰山韃靼的牙帳,抄老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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