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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嗣武第一時間趕到了俱蘭城外。
在他身後是足足一萬五千名挎刀持槍的天武軍將士。
他們現在的造型有點“獨特”。
有人穿著唐味極濃的盔甲,拿著唐軍制式武器。這一看就知道,多半是出身各路雜牌部隊的老兵。
有人穿著唐甲,但拿著鐵骨朵、鐵錘、鐸鞘、鬱刀、浪劍、舍施爾彎刀,再仔細看看他們的面龐,多半是契丹、奚、渤海、女真、南詔兵。
還有人穿著波斯風格濃郁的甲胃,拿著波斯制式武器,再看看他們年輕的面龐,多半是從中原追隨而來尋找建功立業機會的年輕人——屬實是鳥槍換炮了。
步兵身後,還有整整五百具裝甲騎。
這是新組建的,挑選的是平盧、橫野、奉國等軍中善於騎戰之輩。聖人垂憐息子,將繳獲的五百古拉姆具裝甲騎的裝備全給了天武軍,甚至就連喀喇沙武庫中的很多器械也正在往北庭運輸,將來都會留給兒子。
當然,更多的還是搶來的。
草原牧民,一開始要啥沒啥,可能連箭頭都是獸骨磨製的。但當他們遇到腐朽的敵人時,往往能憑藉血勇之氣在戰場擊敗敵軍,然後滾雪球發展起來,越打越富,越打越裝備精良。到這個時候,他們就無法遏制了,成長為了心腹大患。
“天底下做什麼事,都沒搶來得快啊。”邵嗣武看著帳下步兵幾乎人手一匹馬的時候,不由得感慨連連。
在西域這種地方,沒有馬是非常不方便的。哪怕是步兵,你最好也要學會騎馬。不需要你有多高深的騎術,花一兩個月的時間練習一下,勉強會騎著趕路就行了。
路途遙遠,沒有馬匹機動委實難以想象。
“新兵總要鍛鍊的,沒見過血,算什麼武人?索將軍,帶人攻城。”邵嗣武直接下令。
索衍領命而去,著人砍伐樹木,打製簡單的攻城器械。
另有一隊草原輕騎,用長槍舉著敵人的頭顱,哈哈大笑著繞城一週。
還有人將波斯兵屍體綁在馬尾上,快意馳騁著,嘴中還發出狼嚎一樣的怪叫。
已經是正兒八經的草原遊牧大軍的畫風了……
到了傍晚時分,第一批簡易木梯已經趕製出來。
天武軍五個步兵指揮聚集在東城和南城,東城主攻,南城羊攻。
另有大量草原輕騎遠遠散開警戒。
這是不把城池拿下不罷休了。
事實上也應該拿下。昨日的戰鬥中,他們斬殺了超過兩千七百名波斯士兵,俱蘭這種小地方,能有幾個兵?城裡剩下的,多半是一些造物主牧羊人動員起來的吉哈德分子罷了,正好讓這幫新兵練練手。
戰鬥很快展開,邵嗣武細細觀察著。
守軍人數確實少,但士氣高昂。看他們的裝束,大部分應該是臨時徵集的丁壯,也並非波斯人——夏人習慣把殺死的敵人都稱為波斯兵,但就血統而言,大部分其實不是。
新兵計程車氣也很不錯,或許是一股追逐功名的名利在支撐著他們吧,再加上一路上默許他們放縱軍紀,大夥還是敢打敢拼的。
缺點就是配合不太熟練,經驗也不是很足,連攻兩次都沒攻下,折損了不少人。
“鼕鼕……”鼓聲一刻不停,東城外三個步兵指揮輪番上陣,甚至就連部分蕃人輕騎,都被強逼著下馬,攻了兩次。
到了半夜,城池終於告破。
“告訴索衍,我今晚不進城。”邵嗣武滿意地點了點頭,向傳令兵說道:“天明之前,收拾乾淨,別弄得太難看。另,工匠、學者及其家人,不得驚擾。速去傳令。”
“遵命。”信使很快離開。
趙王的意思已經很明瞭了。明天才進城,意味著今晚士兵們可放縱一下,但不能搞得太過分,別整出什麼屠城之類的事情。雖然遊牧大軍破城之後,經常這麼搞。
“王將軍,你立刻帶馬兵入城,把工匠、樂人、學者之類全接出來。馬匹、錢糧也清點一下,能帶出來的都帶出來,我不太放心這些傢伙。”傳令兵走後,邵嗣武又道。
“遵命。”已是天武軍都遊奕使的王崇文立刻應道。
很快,數百騎兵整隊進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小王子不準備佔下此城?”跟在邵嗣武身邊觀戰良久的敦欲突然問道。
“俱蘭送給令尊,要不要?”邵嗣武回過頭來,問道。
“此言當真?”敦欲有些驚喜。
這城本來就是他們家的,二十多年被波斯佔領,一直沒能奪回來。這要是可以收復,絕對是大喜事啊。
“當真,我不開玩笑。明日在此休整一天,後日就走。”邵嗣武說道。
“完全地交給我們?”敦欲下意識問道。
“想什麼好事呢?”邵嗣武一笑,道:“工匠、樂人、學者,我拿走,其他人歸你們。”
敦欲心下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這也不是壞事啊。至少也是上萬個奴隸,怎麼著都是賺的。
“謝殿下。”敦欲躬身行禮。
“這是你們應得的。”邵嗣武擺了擺手,道。
出兵以來,他們抓獲不少丁口了。沒細算,但幾萬人還是有的,他對這些沒太大興趣,留一部分,給跟隨自己的將士們當奴隸,就已經夠了。多了就是浪費糧食,沒必要,雖說搶了這麼多,已經不太缺糧了。
真正值錢的,其實是那些有文化、有手藝的人。才藝是需要門檻的,需要多年訓練、學習,不是短時間可以速成的,所以要牢牢把在手中。
明天一大早,他就會派兵把這些人押回尹麗河谷。
他現在已經有點本錢了。
天武軍將士一萬五千餘人,這是直屬他的武裝力量,且都是願意留在西域的。
如今搶到了不少奴隸、牛羊,帶回尹麗河谷後,加緊準備過冬草料。等過了這個冬天,開春之後,牛羊數量更多,實力進一步增長。
當然,一切的關鍵,還是得在父親那邊走動走動,想辦法多弄點中原移民。
他一點都不挑,河北老百姓都可以。
其實這些人都很不錯,你只要與他們結成利益共同體,守家的時候戰鬥力倍增,十分勇勐,非常適合西域的現狀。
不過,最近劉勉提到,或許可以考慮下拔汗那。
那地方比尹麗河谷更大,氣候更好,土壤更肥沃,如果好生經營,絕對是一個強藩。但缺點也很明顯,離諸粟特地區太近了,波斯人或許不太會容忍這地方被中原奪走,一定會來反覆糾纏,風險較大。
而波斯這個國家,老實說有點戰鬥力的。
他已經得到北路軍的訊息,他們迂迴至怛羅斯附近,與波斯人交過幾次手,雙方都有一定的傷亡。
不妄自菲薄,但也不能過分看輕敵人。
波斯如此被動,一是因為此番三路大軍,合起來有十七八萬人,是波斯史上所面臨的最大規模的遊牧入侵——是的,就是遊牧入侵,與中原打仗注重後勤的模式大不一樣。
另外一個原因,大概就是波斯國君才九歲,主少國疑,叛亂此起彼伏,聽聞西邊還有個死對頭趁機發兵,與他們爭奪波斯傳統舊地,故兵力上捉襟見肘,只能有所側重,無法全面出擊。
但這個國家看樣子不像是能一下就踹倒的。尤其是南路有使者過來,詢問情況,九月退兵的可能性相當大。
聖人一退,以這些部落的德性,想必也不會堅持下去,那這一次攻勢就算結束了。
既如此,拔汗那就很難佔下了,至少這一次不行。
邵嗣武思來想去,有點等不及了,想早早把身份、地盤確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再說了,拔汗那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將來的事情誰知道呢?他現在手裡的本錢,除了武夫之外,就是搶來的奴隸和牛羊馬駝,活脫脫一個遊牧部落好吧?將來要去哪裡,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拆掉帳篷,趕著牲畜,麻熘地就搬家了。
後半夜,邵嗣武到帳篷內和衣眯了會。
當天邊第一縷陽光灑落下來的時候,他直接起身,騎上馬兒,繞城轉了一圈。
天武軍分出了一個步兵指揮兩千人,押著大量奴隸,趕著無數牲畜,沿著呼羅珊大道,向東而去。
這個指揮新兵比較多,進城時裝備也不行,但出城的時候,很多人披上了皮甲甚至波斯鍊甲衫,頭上戴著那種滑稽的尖頂盔,得意洋洋。
不知道為什麼,邵嗣武突然有些感動。
原來,一點一滴建立自己勢力的感覺是那麼好。它給了自己無與倫比的滿足感,深切地讓自己感受到了對權柄、力量的掌控。
看,士兵們在向自己歡呼!
他們得到了女人、奴隸、牛羊和錢財,他們很感激自己。
邵嗣武下意識揮手回應。
“萬勝!”武夫們的聲音響徹大地。
“明天,我帶你們西行,去搶怛羅斯,去搶白水城,去搶沙什(塔什干)!”邵嗣武哈哈大笑,縱馬而出。
從天空俯瞰而下,俱蘭城附近的原野上,到處是洶湧的人潮。
再過一兩日,他們將一路向西、再向南,十餘萬騎橫掃波斯境內不設防的鄉村,搶走他們看到的一切值錢的東西。
經此一役,波斯河外地區將受到重創,將來即便想找回場子,也會變得愈發困難。
當個遊牧天災,不要後勤,不要建設,只有破壞,只有殺戮。有時候似乎也挺爽的,邪惡到極致的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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