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面獸時運不濟三千里,賈智深氣味相投拜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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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聽楊志這般說頓時大喜,忙招呼吳用一起進去,各自落座。
倪二在後面嘟囔了幾句,見賈璉不像是來發作的,便也是進了屋,在酒桌空著的一角坐著。
楊志和倪二的名字賈璉都已經知曉,但他們卻還不認得賈璉。見四人都已經圍著張小木桌坐了,賈璉先指著吳用說道:
“我這兄弟叫吳用,表字學究,不僅身上帶著舉人的功名,且帶人熱誠,膽氣過人,端的是條好漢子!”
吳用將這番話受了,自拿了個碗倒酒,和楊志見禮,至於倪二,吳用卻是理也不理。
楊志聽得吳用仍是舉人,瞅了倪二一眼,未有多說,同吳用見了。
賈璉也給自個倒了酒,端起來道:“我名喚賈璉,有個法號叫智深,因平日最愛耍些拳腳,故見到楊志兄弟這般身手了得的人,才如此喜不自禁。”
楊志點點頭,一時倒顯得頗為清高。他赤條條的來京都,唯有這身勇力足以自詡。
一旁倪二聽賈璉這番話,卻是忽的笑了,指著賈璉道:“法號智深?我看你卻穿一身錦衣玉帶,酒肉不忌,哪裡有辦法半點出家人的樣子,原來真是個野道士。”
賈璉回道:“野道士又如何,你卻是不知道,我這法號可是神仙給起的嘞!”
賈璉如今是個只能順毛捋的,見桌上只有幾碟小菜一罈酒,哪夠四個人嚼,當下擠兌倪二道:“醉金剛,我等在這吃酒,你就拿這般東西招待?快再準備來,我自舍銀子給你。”
明明是加了你兩個不速之客…倪二心裡暗暗叫罵,起身冷哼一聲,道:“你又不欠我銀子,要你的作甚,且等著!”
倪二出去,先叫妻女再開伙,自個又跑去抱了兩壇酒回來。不多時,倪家新加的菜進了屋,將桌面都擺滿了,都是些尋常人家的家常菜系。一碗香菇雞,兩碟臘肉,一盆魚湯,再加幾碟酸菜,一碗青菜心。
此處四人本質都是直爽的漢子,見你好時,那就是百般好,看你不爽時,也不礙闔家廝殺。如此氛圍下,四人就著菜食指大動,吃了半日,將三壇酒都吃盡了,都有了醉意。
也是這般酩酊大醉,酒後吐真言,賈璉才知曉邊軍出身的楊志,為何要孤身來這京都。
楊志出身遼東軍戶,祖上做過正三品朝鮮宣撫使,也算是新旺。不過待得楊志出生時,楊家已經衰落,楊志父母雙亡,由叔父撫養,長大後入了邊軍。後因朝鮮邊境承平,楊志便被從遼東北上,調去了黑河防守羅剎國。
楊志幾經廝殺,終坐了正七品邊軍巡防把總的位子,也算是足以稍稍寬慰祖宗。
不料,月餘前三百羅剎騎兵南下,越過雅克薩燒殺搶掠一番後揚長而去。楊志接到哨騎稟告,怒髮衝冠,只帶著手下一百騎就進行追擊。
楊志在冷風雪地中奔襲百里,終趕上了那群羅剎兵,殺了不少。但可惜楊志百騎也因深入敵界,教四面支援來的羅剎兵包了。
最終,百騎邊軍隨楊志返回者不足十騎。
司軍者折部九成,乃是死罪,只是楊志邊軍上司顧念楊家長輩多年前的看顧,才高抬了貴手,只奪了楊志官職,抽了二十軍鞭,將他趕回遼東。
昔日軍功化為烏有,楊志在遼東終日鬱悶。他因仍想著光大祖上門楣,便攜了全部家財,趕來京都走動,希望再謀個官職。
楊志進了京都,尋到朝廷都太尉統制府衙中,在那處使盡了銀子。
然奈何,楊志雖做過邊軍正七品把總,但在統制府衙不過被視為無名丘八。當今都太尉統制姓高,只看了楊志一眼,因厭惡楊志那青面記就將他趕出,銀子也分毫不退。
楊志有苦難言,又在京都蹉跎多日後,他終究是銀兩耗盡,不得已之下只得上街叫賣自個的家傳寶刀以作盤纏。
結果楊志仍是時運不濟。
京都中有個破落戶喚做馬二,馬二見楊志當街賣刀,一眼就將之相中,五兩銀子強要買。楊志如何肯依,他這寶刀昔日邊軍上司出價一千五百兩他都捨不得賣,如今豈能叫五兩銀子作踐自個。
馬二愣是個滾刀肉,強拉著楊志要買,叫他試試寶刀是否鋒利。
楊志前番在統制府衙受盡了鳥氣,見馬二糾纏不放,面上登時兇相畢露,也不管什麼馬二還是牛二,拔刀就要砍人。
也是在那時,一旁又閃出個倪二。倪二諢號醉金剛,到底不是什麼惡名,身上自有著俠氣。
倪二見楊志落魄受馬二之累,便出聲罵道:“馬二,你也莫急著試刀,先來試試倪二爺拳頭再做打算!”
馬二不過一京都破落戶,欺負欺負楊志那般外地人可以,叫他和醉金剛倪二對上,他還在真沒有那般的膽子。馬二罵了幾句倪二撈過界之後,便只得跑了,倒是因此躲過了一場殺身之禍。
由此,楊志和倪二結識,然後受倪二之邀暫住倪家,直至今日。
如今在倪二家三壇酒下肚,場中四人,楊志、倪二、賈璉、吳用皆醉。但要說誰最清醒,必然是吳用無疑。
他見楊志倒完苦水,悄然拉住賈璉,小聲道:“哥哥,我看楊志雖然是受邀住在這裡,但面上到底有些寄人籬下之情,哥哥若要招納楊志,此時不提更待何時?”
“也是!”
賈璉甩甩頭站起,酒已經是醒了一半,鄭重對著楊志說道:“楊志兄弟官路不暢,以至於在此蹉跎這一身勇力,實在可惜了。既如此,我欲聘請兄弟做府中教頭,早晚都有供奉獻上,再有一處院子,離這不遠,雖是二進,但好在傢俱齊全,楊志兄弟若是點頭,那院子就儘管拿了去,也好當做京都家業。”
憑著京都中此處地價,就賈璉那兩進院子,沒有兩三千兩哪裡能拿得下。
楊志醉眼朦朧間,卻沒有馬上答應,而是道:“智深兄弟就這麼信得過我這戰敗之人的本事?”
“誰說的戰敗!”賈璉眼珠一瞪,拍著桌子大喝道:“你一百人殺散了三百人,叫羅剎人誠惶誠恐,已然是賺了!灑家聽得是熱血沸騰,恨不得同你一起吃雪殺敵才痛快哩!”
賈璉這番話著實是撓到了楊志癢處,他亦是起了身,先長嘆一口氣,然後也是罵道:“智深兄弟說的何嘗不是!只有北地那一干撮鳥,不曉得誰是真功臣!”
氣味相投,楊志欲要馬上答應,但見一旁倪二已經是醉了,便又遲疑了幾分。
賈璉見他仍不爽利,已經是不耐了,罵道:“大丈夫做事,豈能這般磨蹭!應便應,不應便不應!倪二若是拿真心待你,見你在我這得了差事,他也兀自要笑哩!”
“好!”
楊志也是個受不得激的,當下將桌上最後一碗餘酒一飲而盡,然後摔了酒碗。
楊志又拿來自個家傳寶刀,將倪二推醒,道:“哥哥,我在家中叨擾多日,若不嫌棄,還請收了這刀。我如今得了差事,便告辭了,日後再來尋哥哥吃酒!”
“啊?”倪二揉了揉通紅的眼眶,似醉似醒的道:“我也聽見了,野道士倒也給了個好去處,只是兄弟不在了,倪二爺怕是要添了幾分寂寞…”
楊志上前,低腰莊重的說道:“哥哥放心,日後我自是常來!”
“好好好…”倪二說著,頭已經埋了下去,已然醉的不省人事。
楊志這才直腰站起,深呼一口氣吐出,仿若將一身酒氣也吐出。他轉而看向賈璉道:“賈老爺,這裡無需再留,請帶路罷!”
端的是一條有情有義的漢子!賈璉在一旁看的眼熱,道:“楊志兄弟無需如此,以兄弟相稱就是。既然現在就要走,那楊志兄弟可還有什麼包袱要帶?”
楊志攤開兩手,卻是哈哈笑道:
“大丈夫有著雙手雙腳便已然是夠了,還要包袱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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