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水溶訓揚州官吏,賈璉進鹽司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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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揚州。
明明揚州地處江北,卻被劃到江南。
論其原因,許是因為揚州是歸屬江南布政司管轄的原因,故長此以往,移風易俗之下,揚州也就被看做了江南。
北靜王水溶九月底領取招安聖旨南下,至十月中旬途經揚州,定在此修整一日後再繼續行。
揚州知府設宴接待,請水溶赴宴,喚來本地官員陪坐。
與水溶同下江南的,除了欽差儀仗外,還有六百京營抽調的護送兵馬隨行,由賈璉和石秀作為正副職統領,別部司馬為正,參領校尉為副。
還有一人,是朝廷派來的一位禮部郎中,作為欽差副使同行,與賈璉石秀等人都是赴了揚州知府的接待宴。
因揚州已經算是江南,故對於剿滅境內水賊的事情比北方要靈通許多。
宴會上據揚州知府所說,新任餘杭將軍段奐規五日前就已經南下,如今正坐陣將軍府中。而因為餘杭水師月前一戰損傷甚重,朝廷已經抽調兩湖水師和金陵水師南下,歸段奐規統轄。
這新任餘杭將軍段奐規在等援軍過來的時候也沒有閒著,發文給了江南巡撫,要在江南各地徵兵,以備全力剿匪,最好是能一戰而定。
這般動靜下來,實在是大了,牽扯進金陵省、兩湖,可謂是半個南國都被驚動了,源頭就為了一群水賊。
揚州雖說富碩,但因此由上面巡撫分攤下來的剿匪勞役也著實不低。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揚州知府便免不了在欽差水溶面前倒些苦水賣慘,引得揚州府官員共情。
水溶笑道:“諸位,這般作態有些繆矣。”
水溶並非地方官,也不知地方苦,但他長於京都,每日參與朝政,見識不是一干地方知府可比的。
水溶道:“江南乃是重地,天下賦稅半出於此。而今太湖中數支水賊立足,引得四方匪寇紛紛響應。若是曠日持久下容著賊子做大,最終使江南地方有失,動搖朝廷之根基。則,我等臣子於此,豈不是有愧於朝廷?”
揚州官員被水溶罵了一頓,討了個沒趣,便一時導致場中有些悶悶。直到待水溶談及剿撫水賊後會上奏朝廷,為江南地方請功後,宴中氣氛才接著熱絡了起來。
隨行的吏部郎中坐在水溶下首,將場間百態盡收眼底,只管附和水溶說話。
賈璉和石秀在另一桌,同揚州的幾位武官坐著,文官陪文官,武官陪武官,倒是合適。
喝了幾盞酒,將主菜乳豬啃了半頭後,賈璉起身,朝座位上的幾人和水溶告罪了一聲後,便走出知府縣衙尋親。
榮國府姑爺林如海自打上任揚州巡鹽御史來,連任數遭,如今闔家正是住在揚州。
賈璉想起家裡老祖宗的吩咐,才特請北靜王水溶選在揚州修整,叫自個有時間去見見這林家姑父以及臥病的姑姑。
因揚州內公府衙都隔的不遠,離了知府衙門後沒多久,賈璉便轉到都轉運鹽使司府衙前。
這都轉運鹽使司衙門和尋常的府衙差不多,只不過因為出了個數次連任的巡鹽御史,故而府衙的後面被劃出了一片,用作林家的私府。
賈璉一身官服登門,引起都轉運鹽使司衙門的注意,待聽得是來拜訪裡頭的巡鹽御史時,衙門中的佐吏便恭恭敬敬的將賈璉幾人請了進去,帶路到了林傢俬宅。
林如海聽到訊息從裡頭迎來,他早收到了先頭家書,今日聞說朝廷欽差進揚州城,已經是連派了數波人去打探,現在見賈璉自個來了,臉上便喜不自禁。
賈璉見來人自稱林如海,便是拜道:“侄兒賈璉,見過姑父。”
林如海將賈璉扶起,十幾年前榮國府老國公,也就是他的岳丈過世時,林如海奔喪時是見過賈璉的,如今細細看來,終於從賈璉身上看出了一點幼年的影子。
林如海讚道:“好啊,不想府中大房的公子,一轉眼也到了能出仕的年紀了。”
林如海說著,就要領賈璉進府。賈璉自然是應了,只是額外提到府中的老祖宗給臥病的姑姑送了許多慰問品來,一路都是跟著欽差隊伍南下,如今應該也進了揚州城。
林如海點頭,喚了人離府去接。
賈璉進了林家,四處看了看佈置,若論起富麗堂皇幾個字,林家自然是比不上榮國府的。不過林如海也是侯府出身,所任的巡鹽御史是富得流油的職位,家中佈置當然也不會遠榮國府多少。
尤其林如海世居江南,比起已經搬去了京都的賈家,他這府上的江南風景碧玉,實在是別有一番韻味,叫賈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賈璉的愛好不多,看看風景就是其中一個,自水滸起就常常因貪戀美景多行,從而錯過了宿頭。
就在賈璉四處張望時,冷不丁的就聽見了一句稚子聲音。
“孩兒見過父親。”
黛玉行了禮,偷偷撇眼來看賈璉,暗道:“這個土物就是我那外祖母家的人?”
見著林黛玉出了門過來迎接,林如海笑了笑,先引賈璉進堂內分主賓坐著,然後才招呼黛玉到身邊,正式向賈璉介紹道:“璉兒,這就是你表妹,閨名喚做‘黛玉’,今年實年八年歲。”
林如海又同黛玉說道:“他便是你外祖母家的表哥,因排行第二,你喚二哥就是。”
林黛玉點點頭,和賈璉互相見過。
這年頭,乃至於幾百年後,親戚見面說話都是有慣例可循的,賈璉笑道:“黛玉妹妹可曾進學,讀得甚書?”
黛玉道:“回二哥,我五歲已經進學,《蒙童戒》、《三字經》、《百家姓》之類的都學了,現在與老師學《增廣賢文》和《幼學瓊林》。至於《尚書》類的是不好讀的,《女兒經》倒是都看了。”
林如海在旁聽的笑捋著鬍鬚,對於女兒的學識很是滿意。
黛玉見林如海欣喜,自個心中也湧現出喜悅來,再看賈璉,見他是聽的是雲裡霧裡,腦袋放空。
從小到大,璉二爺哪裡是愛學的人。
黛玉見此,便問道:“不知二哥讀了些什麼書?”
賈璉只得嘟囔了一句,他倒是想說論語,卻只記得個‘子曰’。
林如海聽說過賈璉不學無術的過往,見賈璉不答便將黛玉喚了過來,輕微訓道:“枉你讀了書,怎麼不知曉晚輩同長輩說話的道理?”
黛玉聽罷,點頭認錯,不過心中因母親所提起的那個國公府所產生的朦朧高貴感,還是消散了去。以後去到榮國府,怕不會再要拘束到看著別人動筷,自個才敢伸手了。
賈璉撇了黛玉一眼,心中略有不爽,暗道:“這倒是個標緻的丫頭,就是忒不討人喜了。”
賈璉還不至於和稚女慪氣,同林如海你來我往的答了些家常後,便提出來要去探望一下臥病的姑姑。
這是賈母來時千叮嚀萬囑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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