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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鴴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侷促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胡地上上下下環繞打量了他一週,好奇地問道:“那是四翼齊舞,你不知道嗎?”

方鴴看著他,茫然地搖了搖頭——什麼四翼齊舞?胡地十分專業地推了一下眼鏡,鏡片閃過一道反光。“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剛剛不是用過了嗎?”

“用、用過了什麼?”

“同時啟動四翼面,讓發條妖精起飛的技巧啊。”

方鴴這才恍然大悟,反問道:“你是說‘振翅’技巧?”

‘振翅’就是羅肯-j-羅德林卡為這個技能所取的學名,這也是羅塔奧語中一種擬鍬甲科昆蟲的名字——順便一說,羅德林卡女士在她生活的年代一直是相當受人追捧的貓人女性,同時也是個昆蟲博物學家。

胡地壓低了聲音:“都差不多,那是專業戰鬥工匠才會的技巧,你不知道嗎?”

方鴴眨了眨眼睛。

有點無辜。

他是從‘灰之王’的影片中學會這門技巧的,‘灰之王’fox說過這是一門入門的基礎技巧——方鴴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不過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好像犯了一個認知上的錯誤。

作為北美第一大俱樂部c—e俱樂部的戰術隊長,第二世界排名第五的戰鬥工匠,‘灰之王’fox對於入門的基礎技巧的理解與一般人的顯然有些偏差。

一般人的入門基礎技巧,是指戰鬥工匠的入門技巧,它被白紙黑字寫在《選召者戰鬥工匠手冊》之上。

而fox的入門基礎技巧,那是第二世界頂尖戰鬥工匠的入門技巧。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

方鴴一下就明白自己之前的表現有多麼‘靠譜’。

他只要稍微想象一下當時的場景,就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下去。

虧他還自我感覺良好,還在放水——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可以想象全場所有人當時是用什麼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是的,他完全可以想象。

那感覺不要太熟悉。

因為絲卡佩小姐就經常那麼看著他——那大概,就是所謂的丟人吧。

也難怪他下來之後,胡地會用那麼奇怪的神色看著他。

方鴴有點欲哭無淚。

他忍不住看了看四周,疑神疑鬼地懷疑每一個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人們還在議論紛紛。這讓他感到愈發的丟臉了,臉上發燙,用手使勁搓了搓之後才平靜了少許。

他有些不死心地問:“……我之前的表現,是不是很引人注意?”

“還好吧,”胡地答道:“你沒看到當時裁判的表情,那個小矮個兒差一點就要把哨子都吞下去了。”

他說著忍不住樂了,拍著方鴴肩膀說:“不過你真的太有才了,哥們,你也沒看到那死胖子臉色有多難看,哈哈,他大概從沒這麼吃過癟。”

“他還威脅你,你知道嗎,”胡地模仿著永生蠕蟲的表情,惟妙惟肖地說道:“待會別嚇得尿褲子——”

“哈哈,”他差點笑得前仰後合:“你知道嗎,究竟是誰把誰嚇得尿褲子?”

方鴴無語地看著這惡劣的傢伙。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胡地,我再問你個問題……”

“哥們,你儘管問,”胡地拍胸脯答道:“別說一個問題,十個問題也沒問題。”

方鴴卻沒心情和他開玩笑,問道:“你知道星門別動隊嗎?”

“當然知道啊,怎麼了?”

“假設,我是說假設,如果有觀光客偷跑出來,被他們發現了會怎麼樣?”

胡地忍不住摸了摸他額頭,問道:“你沒發燒吧,哥們,當然是遣返啊,這還用問?”

“哦——”

聽到這個不出意外的回答,方鴴‘咕咚’一聲,連心跳都停了一拍。

他忍不住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還好,沒看到軍方的人。

更幸運的是胡地也沒再往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因為此時賽方已經準備好了第二場比賽的場地。所有人都走過去,圍攏去聽那侏儒裁判講解第二輪比賽的賽則。

第二輪比賽是淘汰賽,規則上比第一輪考核賽嚴苛了許多,注意事項更多,而且也有了時間限制——規定必須在三分鐘之內完成比賽。

第二輪比賽同樣分組進行,但只分兩組。其中之前一輪比賽中a、b組的透過者合併為一組,一共九人;c、d組的透過者合併為二組,一共十一人。雖然兩組人數各自不同,不過因為本來就不是正式比賽,所以賽方也沒有要作平衡的意思。

第二輪淘汰賽的透過名額一共四個人,分別取一二組的頭兩名,而由於名額較少,因此獎金也相應提高道了五千裡塞爾。

不過這個訊息並沒有叫大多數人高興起來。

因為侏儒裁判此刻已經陳述完比賽的規則,其中最後一條立刻在參賽者之間引發了一陣騷動。

這一輪比賽,要求參賽者雙控發條妖精完成賽程——

人們立刻就抱怨了起來:

“這也太離譜了……”

“是啊,這明明是二階以內的比賽啊……”

方鴴其實倒是能理解這些人的抱怨——雙控對他雖沒什麼難度,但在十五級以下,能雙控發條妖精的戰鬥工匠絕對是這一職業中的佼佼者了。

事實上大多數戰鬥工匠要到十七級或者十八級之後,才能真正掌握多控能力,初步形成戰鬥力。

不過抱怨顯然並不足以讓賽方修改規則,抗議無果之後,那些沒有雙控能力的人也只能自覺退出比賽。最後退賽的人的人數略微有些超出方鴴的預計:一共有七人。

從之前的人數上扣除之後,於是賽場上的參賽者便只剩下他們孤零零的十三個人而已。

更讓方鴴有些沒想到的是,這些人當中居然包括了胡地,對方先前和他吹牛說自己的基本功不錯。現在看起來或許並非空穴來風,雙控甚至多控確實是一項非常考驗基本功的能力。

確認了人數之後,賽方馬上清理出了場地——由於操作難度的大幅提升,所以第二輪比賽的場地相應簡單了不少。和第一輪比賽的三個關卡不同,第二輪比賽只有一條彎彎繞繞的透明管道,參賽者只需要在規定時間內操縱發條妖精透過全程則可。

最後,再以透過時間來記錄成績。

不過為了加快比賽的節奏,這樣的場地一共設定了兩處,可以讓兩人同時進行比賽。最先上場的兩人中,其中一個是個有些消瘦、臉頰上長著一粒黑痣、形貌有些猥瑣的男人。

方鴴記得這個人,是a組的三個透過者之一,水平十分一般。老實說對方出現在這裡還叫他有些意外,這個人的操縱水平甚至還不如胡地。

而另一個人則是那個叫血夜妖月的女人,她登場時還引起了一陣口哨聲,前者不以為意地甩了甩頭髮,十分瀟灑大方地走上前來。

不過這個女人的確有些實力,當裁判吹響口哨之後,她很快就讓自己的發條妖精一前一後地飛了起來,然後順利地進入了通道之中。

這番精彩的操作自然引起了一陣喝彩。

但只有方鴴看到這一幕時,黑沉沉的眸子裡閃過一道亮光,他發現這個女人其實取了一點巧。她本身能力應當是不足以雙控的,但她借用了系統的託管能力,一前一後地分別先後控制兩個發條妖精,從而勉強達到了雙控的效果。

這種雙控在實戰中毫無意義,但在這裡卻是已經足夠了。

而且她控制銜接很緊密,顯然練習了很長時間,外人一般還真未必能看得出來。要不是方鴴自己對發條妖精的運動軌跡實在太過熟悉,其實也沒注意到這一點。

不過另一個人表現就很一般了,那男人讓第一個發條妖精飛起來之後,花了好大功夫都沒讓第二個發條妖精飛起來,最後只能無奈棄權。

於是第一組比賽,血夜妖月以一分十七秒的時間的成績成為完成全程的第一個人。

這個成績引來了一陣口哨聲。

胡地悄悄告訴方鴴,這樣的成績不要說在今天晚上,就算是這一個月以來也算是排得上號的成績了。方鴴看到場外大概有幾個人是這個女人的同伴,拼命在外面招手、大聲喝彩。

血夜妖月也向那些人點頭示意,然後帶著自信的神色放下發條妖精回到自己座位上,同時還向方鴴所在的方向投來一瞥。

而方鴴只當沒看到。

現在他是一點風頭也不敢出了。

而那個失敗者,則在沮喪地將發條妖精交還給賽方之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賽場。這有點淒涼的一幕無疑讓賽場上的比賽氣氛凝重了不少,連選手們竊竊私語的聲音都低沉了下去。

第二組比賽則輪到胡地上場,本來方鴴還為這傢伙捏了一把汗,但沒想到前者發揮還不錯,順利地完成了比賽,拿到了一個一分四十七秒的成績。

但這成績想來最終也難以進入本組前二,胡地還知道自己後面有一個死胖子,看了之後也搖搖頭。

他有些沮喪地走回來,對方鴴說道:“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方鴴看著這傢伙,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他,只能點點頭。

胡地看他的樣子卻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哥們,你真是一點也不謙虛的啊——我知道你單控能力不錯,可是你應該聽說過那句話吧?‘操縱單個靈活構裝的技術,並不代表你多控的能力’,這可是第二世界在戰鬥工匠之間廣為流傳的一句名言啊。”

方鴴當然聽過這句話。

不過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和胡地解釋自己的情況,只能無奈地再點了點頭。

“你這傢伙脾氣倒是不錯。”胡地搖搖頭,在他身邊坐下。

接下來是第三組比賽,胡地與血夜妖月的記錄果然雙雙被打破。打破血夜妖月時間記錄的自然是永生的蠕蟲,後者雖然在方鴴看來腦子不太正常,但實力的確是a、b兩組之中當之無愧的第一。

與血夜妖月不同,他是真正的雙控,最後當然也憑這優勢以領先前者近十秒時間的成績完成了比賽。

至於另一個參賽者也以一分三十秒的時間蓋過了胡地的記錄,不過相對於第一組的一、二名成績來說,他這個成績也沒什麼意義。

於是一分零七秒,就是最後第一組比賽的最高紀錄。

緊接著沒有等待太久,c、d組的第四、五組比賽也先後登場。只是第五組比賽時出了一點小狀況,兩個參賽選手紛紛撞上管壁而淘汰出局,引起了觀眾們好一陣噓聲。

這噓聲一直到第六組的選手上場時,才小了下去。

因為第六組的參賽選手正是那個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六號選手’,人們當然還沒忘記之前他與方鴴之間的那場精彩的發條妖精之間的爭鬥。

而且他還是d組的頭名,只不過人們當時都只記住了d組的第三名是誰罷了。

那少年拿著發條妖精走到臺前,靜靜地等待裁判吹響口哨,然後他才將手中發條妖精輕輕一託——兩個妖精便同時以一條近乎相同的優美弧線飛了起來,像是並肩齊舞,在半空中一旋。

它們保持著完全一致的頻率,以最短的路徑飛出,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進入了管道之中。由於是如此的一致,以至於在旁人看來像是兩道金色軌跡合而為一,幾乎分辨不出彼此。

四周一寂。

人們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幾乎是過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一般的驚呼——不是因為他們大驚小怪,而是因為這一次人們看到的不僅僅是四翼齊舞。

也不僅僅是短路徑起飛。

是雙控條件下的同樣的操作,兩次四翼齊舞與短路徑起飛。

由於精密的操作本身要佔據人的精力,也就是說如果將之省略,這個少年留有的餘地說不定還可以控制第三個發條妖精——那怕只是勉強地控制。

但三控——

人們都傻了。

三控在第一世界不是沒有,但那也絕不應該發生在三階之下,至於那些可以在第二階三控的人,人們只要從選召者天梯上從上往下數就行:

前五百名之內的戰鬥工匠,每一個人都是。

而再往後,則不一定能做到了。

“那傢伙……年紀好像不大啊……”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人們似乎才反應過來這一點。

每個人眼中都閃動著灼灼的目光,彷彿見證了一個天才的誕生。

而馬紮克分開人群走到最前面時,剛到的正是這樣一幕。張天謬與他的副手則跟在後面擠了進來,目光也落在那少年身上。

當後者看到這一幕時,目光立刻凝固了。

三控,這絕非偶然。

“你之前沒有檢查過這個人?”他馬上回頭去問自己的副手。

那副手卻疑惑地搖了搖頭:“我之前沒見過他,這傢伙從那裡鑽出來的?”

張天謬馬上從領口裡抽出水晶掛墜,握緊又鬆開——等待通訊頁面彈出之後,他才壓低聲音說道:“各單位注意,目標已經出現——”

而這時,馬紮克忽然開口問道:“是他嗎?”

他的聲音十分緩慢,彷彿微微有些震動。

張天謬剛想說是。

但忽然他住了口。

因為他發現自己身邊這個巍然如巨塔一般的男人,正目光灼灼地看著的人,並非是他們的目標。

他順著對方的目光看過去,才看到了那個站在參賽者席位上,正在做準備工作準備上場的少年——看對方的動作,不過是個有些青澀、懵懂的大男孩。

如果不是對方臉上那張別緻的面具的話。

他說不定真會這麼認為。

“隊長,是那個弱智,”他的副手小聲在一旁說道:“……他居然留到第二輪比賽了。”

張天謬點了點頭。

而此時此刻,侏儒裁判正拿著擴音器尖聲尖氣地喊道:

“請d12號選手趕快入場!”

他身後一個小矮怪則正在懸掛著六號選手的成績——四十九秒。

一陣陣抽氣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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