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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的視野中,方鴴的發條妖精反應速度明顯上了一個臺階,並且也更激進,如果說他先前只是以儘量避開一切敵人為目的進行路線安排,那麼而這一刻開始,他的發條妖精明顯開始主動侵入夜蜥人的感知範圍。
當然並不是橫衝直撞,反映在眾人眼中,而是在危險的邊緣試探。
最近的發條妖精已經逼近到一隊夜蜥人六十尺距離之內,然後迅速折返,前者手持長矛倏然回頭,但在那之前發條妖精已經回到黑暗之中——夜蜥人豎瞳收成一線,可什麼也看不到,只能疑惑地搖晃了一下背棘。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多個發條妖精之上,其中北面的一組甚至被發現,但方鴴有意識把那個發條妖精調開,甚至吸引了多組蜥蜴人暗哨的注意力。
方鴴一邊帶箱子向一個方向前進,並默默記下自己的實驗資料——蜥蜴人在黑暗之中對微弱聲音的極限偵查距離大約在五十七尺到五十八尺之間,極限反應時間0.16秒,對空氣中的微弱振動不敏感。
但似乎有對於核心水晶發熱的感應能力,表現為對一牆之隔的發條妖精也具有一定的感知能力,這與資料上對於夜蜥人熱敏能力的介紹也不謀而合。
冥聽方鴴默默報出每一組資料,心中的驚訝更甚,這正是她戰術意圖的展現方式之一,很多人對於迅捷戰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然一方面也是弒神者有意保密的原因,但一方面她也難免對這一戰術的後繼者感到有些失望。
當然事實上自從有弒神者的情報支援之後,她就很少親自這麼幹了,不過從方鴴身上,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個在全國高校聯賽之上的自己,正是從那時候開始,迅捷戰術才一點點得以完善,展示在人們面前。
雖然方鴴的笨辦法在冥面前顯得有些可笑,但在她眼中也同樣殊為可愛——幾曾何時,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笨拙地嘗試著改進戰術呢?然而醜小鴨終有蛻變成為天鵝的那一刻,但很少有人能明白這一點,裹足不前的跌跌撞撞,不過是化繭之前的自我奮鬥而已。
未必安逸,但卻充滿了激情。
然一旦綻放,定然美得動人心魄。
冥心中甚至隱隱起了一點兒愛才之心。
“但只可惜底子太差了!”這位構裝女王心想,四控對於意圖在第二世界發展的精英戰鬥工匠們來說,這個起點無論如何也太低了一些。
她聽到方鴴在一旁低聲嘀咕,還以為是在詢問她的意見,她有心指點後者,看看對方終能走到哪一步,於是毫不吝嗇地開口道:“你的第一手情報是由發條妖精得出的,你必須要明白這一點,但發條妖精不等於自己,最終戰鬥工匠必須要有把對方針對於發條妖精的反應資料化的能力。”
這才是一切的核心。
她猶豫了一下,下面的話是有關於迅捷戰術最核心的機密,只不過這個機密有些過時了,像是寫在一張泛黃的紙上的‘秘籍’——自從她進入弒神者之後就很少用到,因為那裡有更完善的情報支援,偌大的公會也不再只有她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她將那些東西好好地儲存起來,只留作一個紀念,也不交給其他人,因為她的後繼者們也用不上這些老掉牙的東西,她以為那些東西會永久地成為一個記憶,留在自己手邊。
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還有用得上它們的一天。
但要把它們送出前之前的那一刻,她又有些猶豫了,她仔細注視著那一行行資料與列表,那是她無數個日夜辛苦的結果,對於旁人來說沒用,但對她來說卻是一份珍寶。
這個少年能好好保管它,讓它發揮應有的作用嗎?
但冥最後還是下定決心開口:“針對發條妖精的偵查能力,五六十尺的距離,可以直接視作偵查技能在35以上,黑暗環境下的加減值是5,有熱敏能力再加10到15——而夜蜥人有黑暗視覺,因此可以去除黑暗環境的加減值——”
她停了一下:“我在長期實驗的過程,對很多情況總結了一張資料表,可以一一對應大多數狀況與環境,但剩下的,就只能你自己去探索了。這東西我也用不著,就交給你吧,希望它能幫到你。”
說罷,這位女王大人隨手將系統之中的表格折成一線,然後發給了方鴴。
方鴴得到提示時還微微一怔,他似乎意識到冥搞錯了一件事,他嘀嘀咕咕其實不是在詢問對方意見,而是在和塔塔小姐展開討論,並讓妖精小姐去幫自己核對與複查資料的可靠性。
但他看到那張表格在自己視野之中一點點浮現,還是忍不住張大嘴巴,心頭一熱,那表格上也有夜蜥人的描述,寫得清清楚楚,甚至比他臨時複查到的資料詳實得多。
可遠遠不止於此,那隻不過是那張表格上的冰山一角而已,上面林林總總的怪物,還有各類對手,甚至包括一些知名的選召者的大致資料,列得清清楚楚,像是一個龐大的資料庫。
這位女王大人或許有些謙虛,說得輕巧,但這裡面不知包含了她多少汗水與智慧的結晶——雖然方鴴一眼就發現了,上面有些關於選召者部分的資料明顯過時了,從等級上就能看出端倪。
但他也明白這是為什麼,想必對方加入弒神者之後這表格就再沒怎麼更新過,但那也夠了,他心中的感動遠遠不止於此,這份表格看似輕巧,實際重若千鈞。
“謝謝你,冥女士。”
冥有些不滿:“要叫大姐姐,小傢伙。”
方鴴一笑,要他叫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大姐姐他還真叫不出口,腆著臉也難以做到,但在心中,他更願意叫對方一聲老師。有很多人教了他很多東西,讓他一直很感激於社群之上那些大公無私的先行者們,包括冥在內,那些人與他雖無師生之名,卻有師長之實。
“準備好了嗎?”冥問他。
方鴴點點頭:“看著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口氣不小。”冥有些好笑,心想這傢伙還是個跳脫的性子,讓她有種物以類聚的好感,不過心下或多或少有些不以為然,在她想象之中的極限,這個少年也不過如此而已罷了。
只是固執己見得有些可愛而已。
大廳之中正傳遞著人與人之間的竊竊私語,與冥看到的角度不同,人們更多的是不解,他們不明白方鴴在幹什麼——發條妖精之舞很美,但卻沒有意義,或許對方可以不出紕漏,但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當然軍方的人也不蠢,方鴴在試探夜蜥人的反應,軍方自己的一大批分析師與情報官們也紛紛記錄下資料,他們的眼光比方鴴更毒,得出的數字也更準,極限接近於冥反覆核對與收集之後的資料。
“0.17秒。”
“熱敏能力中弱。”
“有細微的氣流感知能力,弱。”
“偵查技能44。”
夜蜥人所在的芬里斯地下,不過是艾塔黎亞邊緣的一隅,之前沒太多人關注過這一族落,或許有些零散的資料,但彼此並不互動,而一直到此刻,這個資料才得以在方鴴的主導之下詳細地更新。
但軍方要的不是這個,在這個爭分奪秒的時刻,方鴴居然在搞這些飛機,甚至讓他們有些惱火。
“我們難道沒有情報支援嗎?”
“冥在幹什麼?”
“為什麼放任他搞這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兒?”
只有大廳一角,同為戰鬥工匠與鍊金術士的virus看出了些許端倪,但並不是出於職業的敏感,而是對於對手的熟悉,她回頭看了自己身邊的銀色維斯蘭會長一眼,問:“看出來了?”
晨曦點點頭,國內十大公會的頂尖選召者,大多都是直接的競爭對手,彼此之間無論是交手還是並肩作戰早已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互相可能比朋友還要熟悉。
“冥在幹什麼,她怎麼在教這小子她自己的戰術,臨時抱佛腳來得及嗎?”virus皺了皺眉頭。
“她起了愛才之心啊。”
“才?”
virus搖搖頭,她是沒看出來畫面中這個自由選召者有才在什麼地方。
軍方的人自然也沒看出來,他們只感到著急,方鴴的選擇可能是對的,作為軍人,他們也瞭解情報的重要性——但也太慢了,實在是太慢了,他們不僅僅抱怨方鴴,也抱怨冥。
那女人究竟在幹什麼,她沒告訴他眼下是什麼情況嗎?
但忽然之間,一切竊竊私語都停了下來。
大廳中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著魔了一樣看著螢幕之中的畫面。
方鴴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試探行為大大地拖慢了發條妖精的速度,這樣下去,只怕等他探查完畢,也早已追不上前面的夜蜥人了。銀色維斯蘭的眾人還等著他發出反攻的訊號呢,更不用說黑暗中還潛伏著數不清的危險。
方鴴的解決辦法一如既往地簡單明瞭,所以在螢幕之上,眾人看到他放出了第五隻發條妖精,然後是第六隻,第七隻,最後他再伸手一摸,摸了個空。
“靠,用完了——”
方鴴臉一黑,才發現自己的發條妖精真的是消耗品,準備了那麼多,銀色維斯蘭也補給了他不少,居然又用完了,這就是金山銀山也禁不住這麼花啊。
還不用說還有火巨靈這種專用炮灰。
但眾人當然不知道他心中是怎麼想的。
“多少?”
所有人都在詢問這個問題。
“六控?”
“六控。”
“但等等,他們還在保持行進,這……”
“這人是銀色維斯蘭培養的後備役成員?”
連virus都驚訝地看了一旁的晨曦一眼,但銀色維斯蘭的會長根本沒注意到她,後者正在翻自己的通訊錄,找找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的通訊號碼是多少。
而另一邊,廖大使正小心地把所有人聚到一起,低聲問這些人:“上次在旅者之憩,你們是不是測試過所有在場的非原住民的選召者系統,當時有人在現場嗎?”
一個黑風衣舉起手來:“我在現場。”
“有沒有這個人當時的測試結果?”
黑風衣面色有點古怪,張了張嘴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說啊,你啞了?”軍官們直皺眉。
“他……他好像叫夏亞還是什麼的……”
“大使問的是等級,你傻了嗎?”
那人哭喪著臉道:“可當時測試的結果……對方只有四、四級,不,應該是三級的一半啊……”
他話音未落,不遠處一個正擰開瓶子喝了一口水的軍官噗一聲一口水噴了一桌,正對面的廖大使極為尷尬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然後看了後者一眼。
那人嚇得一縮脖子,連忙表示:“失誤,失誤。”
“三級半?”然後其他人才不懷好意地看向那黑風衣:“你在開什麼國際玩笑,兩個月十二級?破紀錄了你知道嗎,而且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教我怎麼升級?”
那黑風衣一臉欲哭無淚,所以他才不願意開口啊,他當然明白這有多麼離譜,是個人恐怕都要當他是傻子。
“除非是儀器出問題了。”
但廖大使擺擺手,忽然開口道:“停一下,各位。”
他抬起頭,有些嚴肅地看著螢幕:“他從沒說過自己是十五級,不是嗎?”
所有人都是一怔,對啊?
但忽然之間他們反應過來,對個頭啊——十五級不到的六控以上,甚至有可能是七控,國內也就elite和銀色維斯蘭的核心天才恐怕才有這個水平,難道說他們看的其實不是一個自由選召者,而是銀色維斯蘭培養的‘秘密武器’?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投向一旁的銀色維斯蘭公會會長。
但銀色維斯蘭的會長同樣眉頭緊皺。
蘇菲居然沒回他話!
因為蘇菲正被冥抓住了,這位女王陛下驚訝至極地看到方鴴放出後兩隻發條妖精之後,她當然留意到了方鴴抓空的那個動作,同樣身為戰鬥工匠,她對對方這個動作代表的意義再清楚不過。
至少七控。
這就不是有點天賦可以說明的了。
冥是何等樣的人,立刻明白自己被某個小丫頭給耍了,馬上開啟通訊水晶惡狠狠地對蘇菲說道:“我的小公主殿下,你是不是對大姐姐我說了什麼慌?”
“我什麼也沒說啊,冥姐姐。”蘇菲笑嘻嘻地答道。
“少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說吧,”透過光頁,冥危險地眯起眼睛看著面前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這小子究竟是誰,是不是你們銀色維斯蘭的秘密人才,他最多能多少控?”
“他真是自由人,”蘇菲答道:“至於多少控,冥姐姐你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少來,說真話。”
“好吧好吧,”蘇菲停了一下,心中也有些感慨:“他能雙控能天使。”
“什麼!?”
冥心中一顫,連語氣都有些不那麼肯定起來。
但下一刻,她就看到了那樣的一幕——
確切的說,在整個鴉雀無聲的大廳之中,所有人都共同目睹了這樣一幕。
六隻發條妖精很快完成了組網探查,而同一時間,方鴴與箱子與終於經過了那個路口,也就是說,他們侵入了越過由十七支夜蜥人巡邏隊構成的外圍防線。
再往前,是精英級怪物的內層保護圈,這個圈子很難滲透,戰鬥不可避免。
由於發條妖精消耗太快,方鴴這一次也不敢託大,五隻發條妖精一收,然後才放出兩具能天使。那猶如黑暗之中緩緩拉伸的兩條明亮的藍色光線,然後由上向下展開,兩具美麗至極的靈活構裝一點點完成具現化,安靜地立於一側。
兩具。
下一刻,方鴴向前一指,兩具能天使同時動了起來——這一動,便一發不可收拾。
猶如兩條向前交織的銀線,能天使的刃足直接切入建築之間的外牆,斜向走出了一條令人心折的曲線,方鴴甚至還有閒暇向箱子下達指令:“出發!”
後者一點頭,他早已躍躍欲試要實驗一下自己新得來的技巧,一個來自雙劍士的折向突進就跟上了兩臺能天使的步伐。
而僅存的發條妖精至此刻還仍舊高懸於半空之上,映出內層保護圈的第一隊敵人。
能天使閃爍發動,切入最外圍一頭夜蜥人視野之內。
那夜蜥人也警覺異常,頃刻回頭,但能天使落地的一剎那,刃足在方鴴操控之下在地上一點,內建的懸掛裝置一沉,重心向後一收,倏然轉向夜蜥人的另一側。
“視野盲區——”
冥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向右一側是夜蜥人的視野盲區,每一次它們向這個方向作反應時都會慢上半拍,這個細節很難發現,而發現了也難以利用上。
但對方竟然真的把她的戰術思想貫穿到了最後。
那夜蜥人轉身果然慢半拍。
這半拍,在迅捷戰術的體系之下已足以決定一切,在它捕捉到第一臺能天使的同一刻,而另一臺能天使已閃爍至它身後,同樣是視野盲區,這一次冥相信不是巧合。
而且她注意到,方鴴開啟了核心水晶低消耗模式。
這樣一來,主水晶熱量更低,但能天使的行動速度與輸出也會受很大影響。
可是在必中的一擊當中,行動速度與輸出已經是旁枝末節的因素。
能天使手起刃落,一劍穿心,那夜蜥人至死都沒發覺攻擊來自何方——幾乎完美迅捷戰術,冥看了看方鴴,再看了看那兩臺立刻消失於黑暗之中的能天使。
她心中第一次有些心動。
或許弒神者是該有下一個構裝之王的繼承者了。
兩個能天使彼此交錯,在黑暗之中一閃即逝。
猶如幽靈,徹底遊離於夜蜥人的察覺範圍之外,但一出手,必有收穫,不過片刻,內層保衛圈就已瀕臨土崩瓦解。夜蜥人們彷彿這才察覺出一些不對,但已經晚了。
那蜥蜴人戰士長回頭時,兩臺能天使像是閃現的銀色死神一樣出現在它狹長的視野之內。
然後才是箱子。
大廳中早已是一片譁然,所有人都感到深深地震撼。
這裡不少人都是超競技聯盟的觀看者,自然明白這是什麼,這就是徹頭徹尾的迅捷戰術,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偏差。而自從冥女王漸漸退居二線之後,人們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在螢幕之上看到這個華美而純粹的戰術了?
她居然片刻之間就教會了這個新人使用這個戰術?
而這個新人又是個什麼怪物?
連virus都忍不住反問了一句:“雙控能天使?”
“他究竟多少級?”廖大使第一個站了起來,詢問周圍的所有人。
但黑風衣們面面相覷,誰也答不上這個問題來。
只有方鴴仍舊冷靜如常。
他甚至透過通訊頻道,對箱子補充了一句:“留活口。”
留活口。
就好像這頭精英夜蜥人,已經是他囊中之物了一樣。
“我靠!”軍官們看到這裡不由齊齊低喊一聲,簡直醉了。
他們差點以為自己看的不是一次突發的任務,而是超競技聯賽之中最精彩的幾場決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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