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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樹學會退場了。”

“群星之柱工匠協會也退場了。”

賽場之外,亞培南德的大競技場中慢慢瀰漫起竊竊私語的聲音。主持人臺上,解說們也正交頭接耳,傑洛士看著手中的稿子,放低了語調,陳述出這一事實——

直到此刻,人們似乎才品出這屆比賽不同尋常之處。

在歷年的大賽之中,從未出現過第二階段就有整支團隊離場的例子。雖然後面還有復活階段,但在失去了第二階段場上資源支援的情況下,基本已可以宣判出局。

此刻不過是尖塔試煉第六日,現實中的第三天。

然而樹海內已進入到白熱化階段。

“白樹學會其實還是獲得了一些資源,”傑洛士沉默半晌,評價了一句,“畢竟他們還是一路殺入了d區,放在過去的比賽當總,這樣的成績也可算是中規中矩。”

“除非帝國人提前沒有謀劃。”年輕的助手皺著眉頭,盯著畫面中搖了搖頭。

傑洛士也認同這一點,“的確如此,帝國人放棄了大多數戰利品,並將它們平分給四支外海與選拔賽上來的隊伍。這就意味著白樹學會此刻離場的成績並不高於大多數隊伍,這對他們之後的賽程而言無疑是個不太好的訊息。”

他儘量委婉地陳述了自己的意見。

但事實而言對於白樹學會來說並非不太好,而是太壞。樹海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剩下的隊伍就算每一支都在均等的起跑線上,但他們只要每前進一步,就會大大甩開在此之前離場的隊伍。

至於群星之柱……

已經沒人再看好羅塔奧人,畢竟連他們的主團此刻皆已受挫。

傑洛士有一些話並沒有完全說出口,在他看來帝國人的謀劃已經初見端倪,或至少獲得了一部分成功。樹海中的形勢,正一點點向著帝國人的最後勝利傾斜——

人們默默估算著參賽的隊伍。

場上仍有十二支隊伍,按每支隊伍九個人來核算,仍舊至少剩下一百人。在比賽剩下的程序當中仍需要淘汰至少五支隊伍。也就是說,最後會只有六支隊伍進入到下一輪。

帝國人已佔其三。

所有人都要為剩下的三個席位而搏命。

此刻帝國人的主隊,帝國工坊代表團目前正在跨過f區域,向著漆黑壁壘的核心區域前進。核心環區之外,高聳入雲的白塔已經近在遲尺。

而另一邊,瀚瑞那、銀鏈島與拉文杜爾工匠協會的人馬正在打掃戰場,在他們前方方只剩下巨樹之丘人與考林人的寥寥數支隊伍。

北方,不同顏色的光輝正在地圖上匯攏,連成一片……

螢幕之上,畫面本身已經變幻。

人們正注視著忽然出現在光屏之中的樹海北境——

流浪的馬兒直播間內氣氛凝重。

所有人都正看得出形勢的緊急,帝國人佈下的陷阱正在成形,而那個巨大的陷阱之內,古塔人、卡普卡工匠協會的選手們似乎扔不自知。

甚至包括正在穿過屏障區的那支他們寄予了厚望的隊伍。

似乎皆正毫無知覺地一頭闖入那個包圍網之內。

在片刻之前,人們才親眼見證了白樹學會的覆滅,那無窮無盡的漆黑構裝體,就像是上漲的潮水一樣慢慢淹沒一切,彌美諾斯工匠協會的人事實調集了一部分後援。

然而無濟於事。

微弱的抵抗仍舊為黑暗的潮水所吞沒。

帝國人終於毫不掩飾地動用了他們的底牌,那種類似於魔爐生物的構裝體在樹海空間之中有低於普通構裝體千百倍的計算力需求,一隻妖精人偶,幾乎就可以召集起一支大軍。

而且那些漆黑的構裝似乎相當廉價,帝國人後方的所有基地都正在全力轉為生產這樣的構裝體,一艘艘飛空艇正在行過樹海的上空。

並將無數這樣的構裝體投入前線。

帝國方的聯盟,七個參賽代表團組成的聯軍已經全力開動起來,那些漆黑扭曲的構裝體每時每刻都在增加數量,彷彿沒有窮盡一樣。

人們看著遮天蔽日的飛艇,數支大軍正在橫跨半個樹海,一時間竟然沉默難言。

他們中的大多數當然仍記得方鴴銀色的女武神——

可一件決戰兵器,真的可以扭轉整個樹海之中正在改變的大勢麼?

那位龍之鍊金術士就算一個人攜帶著主構裝體可以在這支大軍之中殺個幾進幾齣,就算沒有任何人可以攔得住他,但他真的可以護得住所有人麼?

何況就算真有一個人殺穿了帝國人的聯軍。

可那還算得上是考林—尹休裡安三支代表團,二十七名工匠,一個代表著尹休裡安鍊金術界整體的勝利麼?

人們心中不由感到有些怪異,尤其是對那些熟悉這場比賽意義的人而言,尖塔試煉的本質,大陸聯賽的本質並是一場主張個人英雄主義的大賽。

尤其是在這片樹海空間之中。

就算是在loofah締造傳奇的那一屆大賽之中,考林人也仍舊團結一致,才令帝國人低頭妥協。人們對於那位遲暮的行刑人的推崇,更多來自於她對於那一屆工匠大賽選手們的統御。

那是工匠之首,那一屆年輕一代天才們的核心。

在她離開薔薇十字軍之後,一個環繞於她的小團體隨之組織,那些欽慕於其個人魅力的人,事實上從那一屆大賽之中便已留下徵兆。

“何況……”

直播間內許多不同的意見正在交鋒。

“我並不認為龍之鍊金術士可以殺穿帝國聯軍。”

“歸根結底這才是第二階段,就算他勝利了,其他人呢?尖塔試煉從來不是一場主張個人主義的比賽環節,失去了其他人的翼助,甚至是羅塔奧人,巨樹之丘人,在接下來的環節當中我們又怎麼打算對付帝國人的聯盟?”

“這難道是說從一開始鑄造那件主構裝就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那倒也不是……

人們當然仍記得那時的驚豔,何況那也不僅僅是方鴴一人的選擇。

若非那位女武神,考林—尹休裡安的主團也不可能一路橫穿f區,從而在此刻抵達樹海北境。

但似乎無論怎麼選擇,此刻都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帝國人大勢已成,他們成功利用了資訊差——以及考林一方的開局位置也只能說運氣很差。

人們沉默不語,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流浪的馬兒遮蔽了幾個引戰的言論,他罕見地沒有解說,只是皺著眉頭看著樹海地圖上僅剩的幾個名字。

包括主舞臺似乎都沒人意識到那個可能性。

帝國人輕裝上陣,已經將除冰長石、格式塔核心外所有的戰利品都分發了下去,均分給聯盟之中的每一支團隊。

也就是說對於這個聯盟來說,它本身的價值已經實現,如果帝國人的目標僅僅是三號主塔,那麼對於其他代表團來說,他們在這片樹海之中的目標其實已經宣告完成。

那就意味著……

流浪的馬兒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性,或許那才是帝國人真正的謀劃,雖然仍不知道對方的底牌究竟是什麼,但他們的意圖已經昭然若揭。

如果說對於艾音布洛克、拉文杜爾、塔欣歌詠者、鑠金之刃、瀚瑞那與銀鏈島這六支代表團而言,他們在樹海這一階段的使命已經宣告結束。

那麼——

就意味著這六支代表團已經完全可以捨棄一切。

他們只要向考林—尹休裡安人的團隊發起攻勢,哪怕接下來的大戰是對等的消耗,甚至六支代表團付出比另一方更加慘重的代價。

但只要每多將考林人阻止在核心區外多一秒鐘,對他們來說都是值得的。

“一旦主塔被攻陷,”主舞臺上,傑洛士目光一閃,也終於意識到什麼,“賽場上會進入最後二十四小時倒計時,樹海空間會提前結束。”

在兩個直播間內。

他與流浪的馬兒同時抬起頭,看了看時間。

留給考林—尹休裡安代表團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不僅僅是一個陷阱,而是一個近乎於完美的陽謀,現在陷阱內外舞臺之上的每一個參演者都已就位,獵人等待著獵物,而獵物也尋求著脫網而出的機會。

但巨樹之丘人……

“馬兒,馬兒,快看主舞臺,巨樹之丘人說謊了!”

“他們沒有完全遵守承諾。”

“巨樹之丘的人不知用什麼手段,騙過了帝國人……”

“現在拉文杜爾工匠協會帶著外海的隊伍,已經穿過他們控制的扇區,向北而去了……”

“兩方完全沒有撞上。”

直播間內忽然出現了醒目的幾條彈幕。

流浪的馬兒立刻將畫面切到那個方向,由於時間流速不同的緣故,賽場上的直播畫面其實仍有延遲,他此刻看到的已經是至少十分鐘之前的景象。

桑夏克工匠協會控制的區域此刻一片平靜,幾股黑色的洪流正在越過森林,穿過樹海的東南扇區,循著方鴴一行人北進的方向,向北完成合圍。

而此刻的大地圖之上,艾音布洛克工匠協會、塔欣歌詠者、鑠金之刃,以及拉文杜爾工匠協會,瀚瑞那外海參賽代表團,銀鏈島工匠協會正一南一北,形成一個巨大的鉗形。

而鉗形的中央。

真正是考林人的三支隊伍。

“主水晶塔,”流浪的馬兒忽然想起了巨樹之丘人最引以為傲的技術,“他們用傳送技術將自己折躍了回去,回到了b區,這需要大量的能量,而將儲法水晶運到前線以及建起傳送塔肯定需要時間……”

“……也就是說桑夏克工匠協會應當一早就在準備這一切了,”他忽然怔了怔,“forin一早就看穿帝國人的戰術了,他們在利用考林人尋求屬於自己的機會……”

“這些該死的歐洲老!”

直播間內已經有彈幕罵了起來。

但流浪的馬兒卻沉默了下去。

他想,那人真的沒有察覺麼?他們答應巨樹之丘的人答應得那麼痛快,但就算那個看起來呆呆的傢伙沒有察覺,微語、羅薇都應當是心思縝密之輩。

他仔細收集過每個參賽選手的資訊,尤其是考林—尹休裡安幾支參賽代表團,那些出身於弒神者,出身於ragnarok的精英天才們,真的會沒有一點防範麼?

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地圖上一個閃爍的光點上,忽然輕輕發出一聲輕咦。

“嗯?”

森林中迴盪著長長的哨音,正如利箭離弦,穿過林梢所發出的迴響,在幽暗的林地之中縈繞不絕。

狩獵者正隱於陰影之下,耐心地等待著獵物落入陷阱——一雙翠綠色的眸子正靜靜注視著林中之影,與擺動的樹葉,以及黑暗中一閃即滅的螢火蟲的暗光。

“瓦來麗亞,你正看什麼?”

“我在看星星,”少女注視著星光浮動,輕聲說道,“就像我們注視著星空,星空也注視著我們。在這星光下的一切都逃不過命運的擺佈,正如同帝國人計劃好了一切一樣,這其中還有我們的努力麼?”

“當然有,”前者搖搖頭,“瓦來麗亞,這場比賽歸根結底還是工匠的較量,是該讓古塔人看看我們的技術了。你也別太神神叨叨像是占星術士一樣,我可不喜歡那個。”

“但你看,”瓦來麗亞舉起手,銀色的妖精人偶隨她手指所指向的方向浮在半空中。

以太之線牽引著展露出怪異之美的漆黑構裝體,圓柱形的身軀,如同蜘蛛一樣的機械爪邁動著僵硬的步伐,整齊劃一地向前走去,發出一片發出沙沙的聲響。

黑暗漫過森林,如同正在蔓延的潮水。

她專注地注視著這一幕,“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帝國人的技術,你真的可以認知麼?有一部分完全已經脫離我們對鍊金術的理解,帝國人……是否已經走得太遠了……”

“你害怕了?”

“有一點,”少女點點頭,“我擔心的不是技術本身,而是我們是否被甩開得太遠,經歷這一切,我們所學習的魔導技藝還有意義麼?”

“這是樹海空間,”前者道,“帝國人的技術也不見得真這麼玄乎,他們最近是推進了魔導技藝的變革,但新系列的靈活構裝,也沒多麼離奇。”

他回過頭,“別太妄自菲薄了,瓦來麗亞,在你的家鄉,你也是天才。我們誰又沒一兩手拿手的絕技,只是需要一個展示它的舞臺而已。”

那人一邊說,一邊將一臺高大的裝置在地上組裝好。對方又抬起頭,注視著幽暗的森林。

“而現在,這就是那個我們夢寐以求的舞臺。”

“我們可並不是在求著帝國人施捨什麼,而在這裡也沒有誰是誰的附庸——”

少女笑了笑,“但帝國人說不定可不這麼覺得,而且外界說不定也認為我們還遠不是古塔人的對手。”

“隨他們怎麼認為好了,”前者答道,“我們帶著所有人來這個地方,也承認那些人說的是事實,比平均水平,我們當然比不上那些主大陸上的工匠協會。”

“但正因為我們清楚這個事實,因此才會利用規則讓自己走得更遠……”

“這無可厚非,瓦來麗亞,這也是尖塔試煉,與預賽的前兩輪的意義所在。大陸聯賽比拼的不僅僅是工匠們的個人水平,還有屬於凡人的一切智慧。”

“可是,”少女抬起頭來,“塔尼亞,能走到這裡來的每個人都明白這一點。”

“的確,”那人點點頭,“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自身。”

森林中再一次傳來長長的哨音。

一道火光一閃即逝,倒映在那人的目光中,他靜靜地注視著那個方向,不僅僅透過自己的眼睛,還有遠處發條妖精那黑漆漆的視覺水晶中——

他注視著樹海之中正在發生的一切。

“客人來了,”前者忽然開口道,“我聽說他們中有一個相當出色的外掛工匠,從順序上來看,d區的關卡,正是由古塔人所選定的。”

瓦來麗亞同樣注視著那個方向,開口道:“我知道他,他叫鄭……什麼來著……”

“鄭永在。”

vikki正叫出那個少年的名字。

鄭永在喘了一口氣,回過頭來看著她。他推了推眼鏡,顯得有些畏畏縮縮的樣子,好像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一樣。

古塔人的妖精使已經擊潰了一次那些漆黑的構裝體的進攻,但那更像是一次試探,透過從森林各處發條妖精反饋回來的訊息,鑠金之刃一方的構裝體彷彿在這片森林之中無窮無盡一樣。

每個人都清楚,那些奇特的構裝體肯定不是屬於外海的技術,而是帝國一方的。他們也曾見過帝國人的新系列,自然看得清楚那些魔爐生物的技術異同之處。

何況在北境之戰中,不少古塔人還親身體會過那些魔爐構裝的可怕。

不過vikki心中從來沒有怕過。

她既然敢回到這個地方,自然明白他們會遇上什麼,至少他們吸引了帝國一方的勢力,後面卡普卡工匠協會的人就會輕鬆許多。

至少比起他們來,那支隊伍還保持著完整的編制。她相信這一切會對那傢伙有用,那個同樣討人厭的龍之鍊金術士,來自於第三賽區的笨蛋。

“鄭永在,”vikki開口道,“去試試你的新外掛。”

“就現在麼?”鄭永在有些不太確定,“vikki姐?”

“就現在。”

vikki點點頭,她因為身上的傷幾乎完全失去了戰鬥力,還要拖累他人。不過她也並不太在意這一點,只是少有地語氣柔和,“鄭永在,這是工匠的比賽。”

而工匠的比賽。

最終當然要回到魔導技藝本身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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