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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in拾級走上臺階,仰頭看向最上方的基座上。

其腳下石階如大理石鑄成,一級級往上,最上方的金屬基座上一枚種子束縛於無重力狀態下——那種子處於琥珀色外殼包裹中,浸於熒熒的青色光束中——兩道交錯的金屬圓環固定住水晶。

forin伸出手去,輕輕碰觸那枚種子,無數的資訊一剎那之間湧入他腦海之內,竟讓他有片刻的失神。那彷彿是來自於無數個時代之前的故事,聖白的古樹從雲海之上生出枝丫。

森林繁茂,冬日消寂,無數星光匯聚成以太之海,豐沛的魔力浸潤著名為泰拉卡的世界巨樹的根支。巨樹擇天蔽日,形成大陸的雛形,起伏的支脈,猶如丘陵,形成廣袤的山川與草甸。

那正是精靈們曾講述的故事,聖白之山,巨樹之丘的來歷。而古老已經褪去,聖樹的族群一一凋敝,而今林中之影再度復甦,預示長久的冬日即將來臨。

年輕的鍊金術士呆立於王座之畔。

他究竟也不知道自己從陰影之中看到了什麼,無以計數的資訊中大多並無實際意義,他默默只記住那浮現於自己腦海之中的字句,正猶如石碑上的銘文。

古樹復甦,雙生降臨。

那神諭一樣的謎語,真的就是應對那個預言的關鍵麼?聖白之樹曾遍佈這個世界上每一個角落,在艾索林之前的時代繁茂生長,而主陸尚未崩裂之前,那裡是整個尹塔的中庭之所在。

但而今巨樹之見證了這個世界最後的輝煌,沉入雲海之下日暮的餘光,努美林朝聖者為這個世界所留下的最後的遺產,說不定便只剩下這些殘缺不全的石板了。

種子之中仍蘊含著世界主樹最後的氣息,那氣息能否挽救泰拉卡尚且還是一個未知數,但forin明白,精靈們別無選擇,否則他也不會來此。

聽聞奧爾敏的騎士找回了暗影聖女,在冬之殿尚未開啟的情況下,這是已經是難得的好訊息,林中之影是否峭立注視著聖樹林,就看他們能不能再一次喚醒泰拉卡之魂了。

願聖樹之靈……

願森林女士庇佑;

forin聽到隊伍之中那個原住民在低聲祈禱,他伸手拿過那種子,將它從反重力裝置的熒熒青輝之中取下,並鄭重其事地收好。

一旁的隊友見著這一幕,忍不住出言提醒:“forin,其實只需要將它記下來就可以了。”對方停頓了一下。

“這裡的一切皆無實物,你將它收起來也不過是以太之海一縷緲光而已。”

“我知道,”forin溫聲答道,“只是我們要繼續向前,仍需要它。”

那是白之心。

在艾索林尚未沉入淵海之下的時代之前,殘缺的大陸上仍有兩棵聖白之樹存在,其中之一名為德拉泰爾,當蒼翠降臨的那一刻,龍王之焰灼燒樹影,使整個世界為之崩塌。

精靈們銀色的帆船環繞著崩塌的王廷與蔽日的陰影之龍交戰,最後擊傷了龍王之翼,第一代七位率光騎士,與精靈王奎文拉爾一道將死亡的種子從那個世界的中心帶出。

並將它封印在永恆琥珀之中。

他們將復甦巨樹的方法記錄在聖樹之章中,並封印於這枚種子的中心,在崩碎的時代——秘學士們記錄下這一切,並將它存放於銀之塔大圖書館永恆靜滯的時間之中。

這便是這個機械神器的來歷。

但那段過往的歷史,在朝聖者離開之後,而今已經罕有人知曉。

隊友聽了forin的話,臉上露出吃驚的神情,“forin,你打算繼續?可我們當下的行為已經逾線,要是適可而止,協會那邊還能解釋一下……”

“你以為我們就此退出,就適合了麼?”forin回過頭看著其他人,“這是一場精彩的比賽,要是我們不全力以赴,反倒是為其蒙上一層陰影。”

“我不想把它變成一場鬧劇,”forin道,“最好的方式是繼續走下去,我不會使用那些許可之外的能力,你們也是一樣。眼下將比賽進行下去,是對其他人最好的尊重。”

隊友微微張了張口。他看著這位聖殿最年輕一代的天才,心中清楚對方其實並不是這樣的性格,表面平和,但內心孤傲——那個男人很少有真正在意的東西——

對方選擇留下來。

則一定是因為有留下來的意圖。

他其實很清楚那個緣由是什麼,但想了一下之後並未繼續勸阻,既然最重要的目的已經達成,那剩下的就這樣吧——他其實很明白,因為說出口其實也沒有太大意義。

“走吧。”

forin丟下一句話,徑自向前走去,那門扉之後。

便是試煉的下一關。

……

“結果是巨樹之丘的人最先透過了第二關。”

流浪的馬兒直播間中,許多人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明明考利—尹休裡安的幾支隊伍出了最大的力,尤其是那位龍之鍊金術士以一己之力力敵拉文杜爾工匠協會的一戰,精彩到讓羅塔奧人與外海之民幾乎完全充當了背景板。

而考林—尹休裡安的三支代表團不但扭轉局勢,從正面擊潰了帝國人,而且還徹底按死了帝國一方的謀劃,讓他們那個脆弱不堪的同盟徹底成為一場泡影。

而巨樹之丘的人在這場爭鬥之中幾乎沒有付出什麼,還佔到了天大的好處——雖然那本來就是約定的一部分,但讓他人坐收漁利還是令人有些憤憤不平。

“但那個forin的確有些實力。”

流浪的馬兒忍不住解釋了一句,並不是每一屆都可以有人能開啟通往主塔之路。

巨樹之丘的選手與方鴴一行人的交易或許是佔了運氣成分,但最後他們以一己之力開啟三號主塔的大門可沒有任何花巧的成分在其中。

“何況這場戰鬥對我們也不是毫無好處——”

這話倒是稍稍安撫了人心。

帝國人的計劃已經徹底失敗——

現在帝國一方先前的所有謀劃在論壇上已經成為了一個笑話,被稱之為‘最不堪一擊的同盟’。

由於讓卡普卡工匠協會、古塔人提前離場的謀劃失敗,那麼帝國人許諾給外海之民的那個美夢,幾乎肉眼可見地成為了一場災難。

接下來同盟的分裂幾乎成為必然。雖然帝國人可能對此不在乎,但他們至少無法再像現在一樣發號施令了。

於是考林同盟已經掙脫了枷鎖。

第一個通關樹海的隊伍可以選擇下一場的題目,但這個優勢相對考林—尹休裡安同盟先前所面對的困境來說,其實也算不上什麼。

接下來的三關高塔、雲海與橋是同一場試煉的三個環節,第一個環節的優勢反而不算什麼,真正的優勢其實還是在於這片樹海空間之中的所得。

在戰鬥勝利的那一刻,流浪的馬兒心中的大石其實便已然落下。

他看著畫面之中,忍不住輕輕鬆了一口氣。

畫面中,水無銘正將一枚儲魔晶石遞給方鴴,有些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著對方,“巨樹之丘的人已經通關了,你一點都不好奇?”

方鴴輕輕搖了搖頭,在此之前他的心思只有如何救下古塔和卡普卡工匠協會的團隊,但那歸根結底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阻止帝國人的計劃。

現在目的已經達成,而他心中其實早已被另一個心思所完全填滿。他正抬起頭,目光定定透過樹梢的陰影,注視著那座白色的巨塔。

纖細的塔尖貫通天際,猶如一條從雲端垂下的細線。

“怎麼了,你這看情人一樣的神情是怎麼回事?”水無銘怔了一下,不由向那兒看去,“那東西有什麼的,”她迷惑不解,開了個玩笑道:

“你該不會真以為像童話故事中一樣,會有一位公主居住在那高塔之上,等待我們去營救吧?”

方鴴一怔。

他這才回過神來,一邊接過對方手中的晶石並輕輕搖了搖頭。他對巨樹之丘的人會如何一點也不感興趣,他們穿過漆黑之壁,開啟了三號塔的大門。

那的確令人意外。

但那又如何呢?

他心中千頭萬緒,此刻根本無法裝進其他任何東西。關於樹海之中所有試驗都已完成了,女武神給了他一個驚喜,可海妖與精靈創生術只是看起來很美好。

其技術實現實則十分遙遠。

“那是古代鍊金術的實際應用吧?”在場的皆是各自領域的天才,水無銘當然不會看不出來這一點,“你曾經教我們的那些東西,那就是終點……?”

她其實也不關心巨樹之丘的人會如何,方才的問答只不過是一個切入的話題而已。

在與拉文杜爾工匠協會震撼世人的一戰過後,誰會在意那種小問題呢?

方鴴輕輕點頭。

“你竟然將這樣的東西教我們了?”水無銘忍不住聲音提高了些許,引得所有人都向這個方向看過來——不僅僅是羅薇、微語等人——

甚至還有古塔人,卡普卡工匠協會的選手們,這些人大多心照不宣,水無銘其實不過是代表所有人而來而已。

但此刻水無銘心中真滿是驚訝,下意識又壓低了聲音:“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我早說過了不是麼,”方鴴有些無辜,“精靈們的古代鍊金術並不僅僅是一門提純的技藝,它真正的意圖並不在於慢,反而在於快上。”

“你當時在預賽上想要證明的就是這個?”

水無銘感到自己又要壓不住自己的語氣了,氣不打一處來,她咬了咬牙道,“我的意思是……你真打算將這門技術完全公開?”

“是的,”方鴴倒是十分坦然,“我把技術留在手上有什麼意義呢,它其實早晚有一天會擴散開來,晚一天不如早一天。只是我自己也沒摸著頭緒,因此只能與你們探討的方式,因為我也不清楚自己的推測是不是對的……”

“那現在呢?”

“你們想學?”方鴴抬起頭來,看著她問。

水無銘一下卡了殼,大傢俬底下雖然成立了一個同盟,互換有無。但她也親眼所見精靈創生術的威力,艾德這一路上已經給了他們太多驚喜……

要她厚顏無恥地再提要求,一時竟讓水無銘有些開不了這個口來。

“艾德……”水無銘忍不住道,“其實大公會之間和你想象中並不一致,有些東西你看來理所當然,可放在過去……其實並無這樣的先例……如果你……”

“我知道,”方鴴答道,“我沒你想的那麼天真,無銘姐,現在我已經完全驗證了自己的想法,這門技藝自然也打上了我自己的印記。”

“不過正如我所言,我沒有將它藏私的意圖。我可以與你們交換,以公平的方式。”

水無銘鬆了一口氣,“但那樣的話,我們可能會要求……”

方鴴打斷她的話,他當然明白對方來這裡真正的意圖是什麼。古代鍊金術在此之前只是一門提純材料的技藝,它看起來十分美好,但應用卻有侷限。

但很少有人真正看到那門扉之後的世界,直到他在那門上推開一道縫隙為止,那之後每個人都可以從中看到那足以變革一個時代的洪流。

自然無人可以不心動。

“那是不可能的,”他搖搖頭道,“而且也沒有意義,技術一旦開始擴散就無法阻擋。而且你們很清楚我的性格,這門技術也屬於夏至之塔,因此我不會將它看作是一件僅僅陳列於玻璃櫥窗之中的展覽品。”

凡人不斷地推動著鍊金術的進步。

他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一門技術被束之高閣,或者敝帚自珍,那不符合他對於安洛瑟,對於幾位老師們的承諾。

“但那對我們來說是不公平的。”水無銘道。

“我並不強迫,”方鴴道,“你們也可以等待技術擴散開來,我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並不會因為你們身屬大公會就有所區別對待。何況你們也完全可以從其他人手上學習。”

他說完,看著水無銘。

他心中其實很明白那些大公會的行事作風,他們絕不會等待,那怕僅僅是一丁點優勢那些人也會去爭取,因為那正是他們安身立命的基礎。

雖然他不敝帚自珍,但這也不意味著他不會利用手頭的資源來換取一些合理的好處,再說對於那些頂尖公會來說,他這就相當於是劫富濟貧了。

水無銘嘆了口氣,“誰說你不會談判,這已經是我們共同商討出的最好的結果了,那就這樣吧。剩下的我們也決定不了太多,得等到離開這裡之後,等公會方面拍板。”

她看了方鴴一眼,“不過想必結果不會差太多。”

方鴴並不太在意這個,他既然選擇公開,自然早已考慮明白了前因後果,眼下這一出並未太過超出他的預期。雖然水無銘他們這麼輕易就讓步,略微讓他有些意外。

他其實暗地裡還是沒有太習慣自身地位的改變,經此一役之後,銀色維斯蘭與elite這些公會對他的看法,最基礎也是基於一個未來的loofah的水平。

因此自然也不會拿曾經的眼光去看待七海旅團。

水無銘還想再說什麼,但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兩人,“艾德,我這邊遇上了一些麻煩。”

那個聲音是屬於逍遙的,他的聲音從通訊水晶中傳出來,語氣顯得有些焦急,顯然所言非虛。“帝國人不知道搞了什麼鬼,他們現在已經突破漆黑之壁了。”

“他們在四號塔周圍埋下了一些奇特的裝置,那些東西看起來和我們曾經在諾茲匹茲地下礦區見到的那些裝置有些類似,現在我和‘女武神’已經完全攻不進去了……”

“他們可能很快就要前往四號主塔了,你們最好的是加快一些進度。”

“那些裝置?”方鴴微微一怔,雖然他從傑爾德姆、海林威爾留下的圖紙上知曉過那些裝置的用途,但迄今為止他尚且還不知曉帝國人究竟打算在諾茲匹茲的地下做些什麼。

他們不斷向乙太網脈之中注入魔力,難道真只是打算將大陸從雲海之中升起來?

他想起自己與irs之間的那番對話,總覺得其中仍有一些疑點捉摸不清。而為什麼帝國工坊的選手竟將那些類似的裝置帶到樹海空間之中來了。

那些人打算幹什麼?

方鴴幾乎是立刻想到了帝國人可能懷著與自己類似的意圖,他們也是想借助這裡奇特的環境做一場實驗。

但那個實驗的意圖是什麼?

“逍遙,”他立刻站了起來,抓住水晶向裡面大聲喊道,“你能確定帝國人在做什麼麼?”

“不,”逍遙的聲音斷斷續續,“我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我只知道這地方快升到天上去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座四號主塔也待不了太長時間了……”

“它雖然牢固無比,但畢竟需要立在地面上,連主君級戰列艦都可以轟開它的大門,眼下帝國人……鬧出的動靜只會更大……”

那聲音終於消寂了。

方鴴看著手中的水晶暗下去,不過他心中倒沒太過擔心逍遙,那只是因為地下的乙太網脈斷裂,從而導致的通訊失聯而已。

有女武神在,對方應該並無大礙。

不過一旁的水無銘卻沒他這麼澹定,忍不住立刻問道,“帝國人那邊出了什麼狀況?逍遙攔不住他們了,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停了一下,稍稍平復一下語氣,才再問道:“要去那邊麼?”

方鴴卻搖搖頭,只將目光投向天際的銀塔——三座尖塔之中最光輝奪目的那一座,“不必了,去把古蘭德叫來。我們立刻前往五號塔。”

“五號塔……”

水無銘猶豫了一下,“三號塔已經讓給巨樹之丘了,但四號塔還在……說不定我們攔得住帝國人,來而不往非禮也,艾德。如果我們能拿下兩座塔,我們就贏定了。”

何況就算只能拿下一座塔,四號塔的編號不也比五號塔更靠前一些麼?

何況四號龍魂緲光,不是更適合主構裝麼?

的確。

方鴴很難說對方的提議是錯的,但他只是默默注視著那個方向,心中翻騰著那些的劇烈的想法。那個想法一經產生便不可抑制,從那個可能性誕生的那一刻起。

他就絕不可能放棄那個念頭。

他的目光有一刻有如穿透了這個虛構的世界,與那遙遠的黑暗之中,他意志世界之中那道安靜的目光悄然相對著,並從那目光之中讀出一切的安寧與信任。

“塔塔小姐,我一定會幫你找回你的記憶。”

“騎士先生,塔塔相信你能辦到。”

方鴴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他只看向水無銘,一字一頓道,“我有必須前往五號塔的理由,這算是那個交易的第一個條件。”

水無銘一怔,不由微微張開口看著他。在她印象當中還從未見過對方露出這樣固執的一面,但那黑沉沉的目光中,並沒有一絲退讓與討價還價的餘地。

“可是……”

她剛剛開口,但立刻斬釘截鐵打斷了自己的話:“我明白了,交易就不用了……在這兒你是團長,大家都聽從你安排。”

她抬頭再確認了一次:“五號塔?”

方鴴輕輕點點頭。

水無銘在此之前已提高了聲音,讓所有人都聽清了兩人之間的對話,她轉過身去——在那兒羅薇、微語與其他人也只是微微向這個方向頷首示意而已。

而在那一刻。

那個悄然無聲的同盟,才真正得以確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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