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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鴴拿起工作臺上的水晶——奧述人提供的工作臺上有各式各樣的晶體,錫石、水晶、閃鋅礦、石榴石——它們與地球上的同類大同小異,但往往具有不同的性質。
元素以太伴隨結晶生長,並賦與它們瑰麗的色澤,然而α水晶對於方鴴來說已經是相當熟悉的事物,單斜晶系閃爍著淡藍色微微泛紫的光澤,乳白色的光點以魔導手套的端點像是生長的樹枝一樣在晶石之上延伸。
弗里斯頓沉默不言地看著這至美的一幕——對於任何鍊金術士來說,這都能算得上是絕美的景象,正猶如有人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組式子,那些式子自然而然衍生出許多自洽的演算,其中的邏輯嚴密而等距,可總有人能找到之間潛藏的價值與規律。
從冥冥之中發現事物、元素與以太之間的必然聯絡,並以此映照入現實之中,這正是鍊金術之美。
這位會長先生看到的是利用簡單的手段介入了水晶內的以太分佈之中,並找到那些與元素相關的節點,用鍊金術的手段剔除雜質,使之變得更加純淨。
那些簡單的手段前人不是沒有想到過,只是總遇上解不開的難題,只是他默默看著方鴴藉由水晶本身的特質、或一些魔法材料本身的特質去繞開那一道道關卡,其中所閃爍的天才的構思與妙想總令人醍醐灌頂,或柳暗花明,原來曲折的途徑之後還潛藏著這樣一條道路。
鍊金術的本質是可以改變物質的一切性質,連頑石也可以化作黃金,一旦深入到物質的最底層,將萬事萬物分解為星輝之時,星輝自然能重塑成一切。
但操控星輝的手段並非凡人可以掌握。
傳聞之中的賢者之石弗里斯頓也不是沒有見過,在偉大晶脈之中他見過那閃爍著蒼之輝,那其實本質上就是星輝。
然而鍊金術士們的偉大在於他們可以用廉價一層的以太魔力來完成這一切,魔導技藝的工作其實是追求平衡,用妙思來替代粗暴而直接的手段、與所投入的天量魔力——
銀熾之林的眼球可以對最細微的魔力變化產生感應,只要提煉出其中產生效用的結構,可以用它來替代鍊金術士自身的探查能力。
一道轉化之間,實際上投入的魔力總量並未變化,只是使用了銀熾之林自身的魔力構造,而云海之上元素的造物遠遠要比鍊金術士自身的設計精妙與高效得多。
馬爾夫蛙的鱗片之中的抗力對火元素具有排斥屬性,藉由它可以標記水晶之中的火系元素雜質。749年海文爵士就做過類似的設計,但卻發現底棲生物自身的元素結構十分脆弱無法萃煉——
“你打算怎麼繞開低棲生物的特質?”弗里斯頓看他拿起那堅硬如礦物質一樣的鱗片,問道。
方鴴拿起了一塊黃鐵礦。
這個問題曾也困擾他良久,但最後他發現考林—伊休裡安的文獻庫之中有一種發明已久的魔法試劑可以有效解決這個問題——那張魔法試劑的圖紙問世距今已經六十年之久,並無人問津,他只不過花了很小的價錢就將那個專利買了下來。
40441號試劑其設計的主人可能而今都早已不在人世,甚至那個設計本身可能都只是對方在一次不經意的實驗之中所記錄下來,並在工匠協會記錄下來以換取一些積分。
這樣的例子在鍊金術歷史書上其實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作為短生種,凡人將浩如煙海的智慧透過各種方式存留下來,其中的大部分可能都籍籍無名,有可能只是一個靈感,一個玩笑,一件在他人看來沒什麼作用的小玩意。
但沒人會猜得到,這個不起眼的設計是否有一天會在另一條技術路線上大放光彩,猶如藏於餘燼之中的一粒火星,或許會有後人將其拾起,置入燈塔之中。
其中熊熊燃起的火焰,會照亮矇昧荒野的黑暗。
那個試劑的主要成分就是黃鐵礦,令其溶入7號魔力試劑之中,製成懸濁液,備用。30號之前的試劑皆是凡人鍊金術士最早期的幾種發明之一,也被稱之為基礎試劑。
弗里斯頓作為工匠會長,自然也認出那種罕見的試劑的名稱。
與常人不同,在幾個世紀之中他閱讀過大多數文獻,研究過一些非常偏門的設計,試圖從那些異於常人的天才之中找到通向最終道路的方法,只是那些嘗試都無一失敗了。
他看著方鴴將赤紅的鱗片置入那懸濁液之中,沉默不言,他沒做過類似的實驗設計,但單從材料的以太性質分析之中也能得出大概的結論。
他一眼看出那個設計中尚有一個缺陷,硫化礦物製備的魔力試劑在以太性質中具有很強的活性,會令材料鈍化,但他在賽場上當然不會指出這一點。
何況方鴴胸有成竹,弗里斯頓靜靜看著對方打算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然後他看方鴴叫來工作人員低聲吩咐一些什麼,工作人員很快取來一批赤錫石,赤錫石的以太性質中具有吸附魔力的作用,而且只會單一元素魔力。
看到這裡弗里斯頓輕輕一揚眉毛。
“你打算怎麼引導元素雜質呢?”
“有一類罕見的三斜晶可以將元素雜質引匯出來,比如元素環境下的薔薇輝石、斧石,但這兩類元素水晶十分罕有,可其以太結構其實並不複雜,我們可以自己設計——”
“會長先生,無非是投入魔力罷了。”
弗里斯頓看著對方在水晶上構築法陣,那肯定是無數次實驗之後最終留下的最簡練的一種形式,最後將它總結為一個諧美凝練的答案,那就是鍊金術式的誕生。
那個形式給他開啟了一個新的思路,異常精妙的設計,但看來並不像是海林威爾或者傑爾德姆一貫的思路。
更像是一位老練的水晶工匠,利用礦物特質的手法去實現目的。
弗里斯頓感到一絲熟悉。
但方鴴自然不會告訴他,這是海恩-帆姆的設計,那位偉大的鍊金術士自然不會寫下每一個具體的製備步驟,但也在設計之中提到了那些罕見礦物的性質與利用它們的手段。
那正是這個世界上最傑出的水晶工匠之一。
對於深入這一途徑的鍊金術士來說,那一系列描述幾乎等效於答案,只不過利用銀熾之林的眼球,還有馬爾夫蛙的鱗片,倒的確是方鴴自己想出來的方法。
那時他才開始接觸這條道路,在手法上多少有些生稚。
不過鍊金術的道路有許多種,最終不過殊途同歸。
接著他反覆用同樣的手段,但不同的材料去剔除水晶之中不同的元素以太——水晶既成,他才默默將一隻半透明閃爍著乳白色光芒的水晶放在工作臺上。
弗里斯頓凝視著那支水晶,久久不發一言。
但這是一場比賽,除了這位工匠會長之外,還有許多觀眾。
正常來說,觀眾們自然看不懂這一系列操作背後的真正含義,因為大多數人既看不懂銀熾之林的以太性質,又不懂得用硫化礦物製備的試劑之中的以太性質應當如何剔除。
在他們看來鍊金術士的操作更像是一門神秘的巫術,在反應釜中投入幾種外形奇怪的材料,在玻璃器皿之中搖晃搖晃,或者加熱,攪拌,最後生成一些試劑。
表面看來,正是如此。
但這又畢竟是一場比賽,主持臺上仍有專業解說,直播間內主播們也會提及一些專業方向,雖然這些人大多也磕磕巴巴,畫面之中幾位專家甚至有些滿頭大汗了——
他們不時會詢問:“……艾德選手好像在剔除元素雜質,但水晶之中的元素以太幾乎與之共生,之前從沒有人做到。”
“朱諾選擇的倒是簡單一些的方法,用改良魔導爐的方式,塔式魔導爐本身就具有更好的親和力,沿著這條路子走下去倒無大錯。”
“本來協會方面也沒指望選手們會帶來什麼技術突破,他們只是希望看到這些年輕的天才們展現出屬於他們自己獨特的思路而已。”
“但那位龍之鍊金術士這邊倒不太一樣,畢竟我們都知道他曾經在樹海空間之中拿出過實物。”
“那好像是馬爾夫蛙的鱗片,794年海文爵士曾經做過類似的設計,但他打算怎麼解決底棲生物本身元素結構脆弱的問題?”
“黃鐵礦,他在製作什麼試劑?”
工作人員匆匆在主持臺與賽場之間來回遊走,其實是詢問真正的專業人士的看法,在賽場的外圍帝國工坊與工匠協會都有數位高階鍊金術士,甚至是大工匠正在關注這場聖王之選。
但他們起先還能得到一些回答,久而久之那些工匠大師們的目光卻愈發凝重,有些人甚至喃喃自語起來,並露出狂喜的神色,雖然他們所念念有詞的話那些話外人根本聽不明白:“熾金石,薔薇輝石,這種試劑是他發明的還是記錄在文獻庫中的?以太導流,原來如此,我怎麼沒想到以太導流還可以這麼用——”
只是一方面專家們支吾不清,但觀眾們反而逐漸看明白了——
他們至少看懂了一件事,那就是方鴴在樹海空間之中完成的無屬性魔導爐,在現實世界之中是可以復現的。
那畢竟已經是發生在好幾個月之前的事情,對此感興趣的觀眾就算是自己去查資料,也大致明白了那門技術的真正意義何在,如果令普通人也可以適應以太魔力。
那是不是與他們每一個人都息息相關?
有些人甚至會問,那是不是說明,遊客也可以透過無屬性魔導爐成為真正的職業者了?
星門是不是會向更多的群體開放?
但鍊金術士們關注的是更深入的東西。
竊竊私語的聲音並不是更高,反而更低沉了下去,大廳之中的鍊金術士們儘量壓低了聲音討論,彷彿生怕驚擾了他們面前的這件傑作。
那枚水晶的底核仍舊是構成它的方式,用以太的光網在其中所鐫刻下的重重法陣,一個複雜而精美無比的鍊金術式,它用這個世間最雋永的語言寫下了那個終極問題的答案。
人們自然無法透過水晶的外表看穿其內部:
“那枚水晶就是……?”
“竟是由這樣的方式實現的,其中的法陣究竟是如何寫下的,是他自己設計的,還是另有來由?”
“我從來沒有想到,第六技術路線會以這樣的方式在我面前實現,這實在是……”
“太離奇了……”
但方鴴並沒有去回答那些疑問。
他只輕輕將那枚水晶放下,彷彿那並不是什麼無價之物,而只是一枚再普通不過的魔導核心水晶而已。一如那跨越了千年的時光,在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場合,那位大鍊金術士也是如此注視著自己所創造的魔導水晶,然後輕輕將它放下。
於是一個時代誕生了。
只是那個時代是由那位偉大的鍊金術士所創造的,而他,只是將另一個時代帶到了世人的面前而已。
弗里斯頓注視著那枚水晶在桌面上輕輕轉動著,他彷彿這才反應過來,方鴴給了他兩個問題的答案,那個答案之中不僅僅只有無屬性魔導爐,更有與之相匹配的水晶。
難道他真見過海林威爾與傑爾德姆了……?
那兩個人竟已經走得如此之遠。
這位會長心中竟產生了片刻的動搖,但隨即又堅定下來,因為在那條道路上還有一個無法逾越的壁障,即便是妖精龍魂誕生,也無法彌補。在構築靈魂這條道路上,沒有人比他走得更遠。
方鴴也並未抬頭。
因為對於比賽而言,才剛剛進行了一半,甚至於他而言還不到一半。
弗里斯頓剛開口想問,但忽然之間又收回了到了嘴邊的話,因為他看到方鴴豎起一塊板子,拿起筆在上面寫下一行行式子,最後在那些式子下面畫出一個無比複雜的法陣。
“艾德這是……”
靈魂指紋眼尖一眼看到了那些式子中最關鍵的那部分,她縱使不是最傑出的那一類鍊金術士,但也看懂了那些式子的具體含義,因為它是如此清晰,明瞭與美妙。
許多人都停了下來,不遠處的朱諾乾脆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抱著雙手向這個方向看來,在他身後的格歐吉芬也與之一致,參賽選手們一個接一個地停了下來。
他們多少已經察覺到,這場比賽已經超出了其原有的意義。
他們原本正在進行的,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價值。
從那個最高處的位置往下,其餘的多少黯然失色,那些人多少是有幾分驕傲之人,他們乾脆地停了下來。
方鴴卻將那塊板子支起來,向弗里斯頓開口道:
“這裡面有我得自前人的遺贈,也有我自己提煉的思路,我將具體的步驟寫下,裡面許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我也不介意人們一一參詳。它已經寫明瞭通向最終階梯的道路,無論是沿著那條道路走下去,還是沿著我不成熟的設計走下去,都可以得到最終的答案。”
“這一切所欠缺的,在我看來不過是時間而已——”
“你要將它在協會中記錄下來?”弗里斯頓深深地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你確定?”
“我沒那個功夫,”方鴴答道,“我要繼續進行比賽。”
“比賽已經——”
弗里斯頓回頭看向其他人,年輕的參賽選手們無一反對。
“不,”方鴴卻看著他,徑自搖了搖頭,“會長先生,比賽才剛剛開始。”
這位會長微微一怔。
然後他就看到,方鴴將手放在那臺塔式魔導爐上,接下來的工作非常簡單,它甚至遠遠比不上那枚水晶所誕生的意義,有些工作在他看來十分眼熟,因為早在幾個世紀之前,他就見過自己的‘老朋友’的設計。
那些設計其實放在那個時代,已經十分成熟。
而事實上對於方鴴來說,組裝這一臺魔導爐自然遠比不上構造α水晶那麼熟練,他也只是在樹海空間之中復現過一次而已,但磕磕巴巴的組裝本身並無改於這臺魔導爐本身的價值。
他一點點將塔式魔導爐拆開,更改其中的迴路,構築柵網,增加設計圖上所沒有的那一部分,將每一個零件塑造成形,然後組裝上去。
最後所完成的無屬性魔導爐每一個部分都功能明確,不需要解說,弗里斯頓也能看得明白其原理。
畢竟無屬性魔導爐本身並不複雜,它原本所欠缺的也只是最核心的那一部分而已。
但那一部分。
而今已有答案。
整個過程還不到一刻鐘,方鴴便已將輕輕那臺塔式魔導爐推至這位會長面前,抬起頭來,輕輕開口道:“這正是塔式魔導爐的真正方向,帝國想要尋找的東西。”
外圍不少高階鍊金術士正分開人群想要擠進來,一睹其容。
大廳外傳來一陣騷動,不可思議的竊竊私語正在掠過人群,大鍊金術士來了,阿瑪施特大鍊金術士在外面。人們低聲驚呼著,人群自動分開成一條小徑,外面的人正在匆匆走進來。
而方鴴看著面前的工匠會長,再次開口:“只是這個答案多少有些南轅北轍……”
“什麼意思?”看著這個少年,弗里斯頓頭一次產生了困惑的神情。
“艾德在幹什麼?”
木藍急得快要跳起來了,她下意識看向團裡的兩位領隊,卻發現冥正擋在所有人面前。“艾德和我說過了,”這位構裝女王道,“這只是他和帝國人之間的事情,如果他的答案准確無誤,你們沒有必要去阻止他。”
她看向靈魂指紋。
靈魂指紋艱難地點點頭,“我看不太明白,但艾德交出的東西應該比其他人完成度要高得多……就算他對那位會長大人有些不太禮貌,但帝國方面應當不至於剝奪他的成績。”
她十分困惑地說道:“艾德他究竟怎麼了,為什麼要那麼和那位會長說話?”
“我也不知道。”
冥搖搖頭。
木藍看著這位構裝女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方鴴向觀眾席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不僅僅只看到了冥,也看到了那個方向艦務官小姐,希爾薇德的目光仍舊明亮,遙遙向他輕輕頷首,只是眼神中略微有一絲擔憂。
方鴴心下愧疚,但並沒說太多,甚至也沒回答弗里斯頓的提問,只轉過身去。此刻人群正騷動起來,在人牆齊齊左右分開之後,一群人擁簇著那位大鍊金術士出現在了那個方向。
阿瑪施特步入大廳,其矍鑠的目光第一時間便鎖定了弗里斯頓面前的那臺塔式魔導爐,開口問道:
“這就是它真正的樣子?”
“弗里斯頓,這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他又看向方鴴。
但方鴴充耳不聞,他早已見過這位大鍊金術士,也絲毫不以對方崇高的身份而在心中產生任何漣漪,他只記得起帝國人的固執己見與傲慢,他那時所見的鍊金術聖地也不過如此。
他只看著那位會長大人,彷彿整個大廳之中只剩下對方而已,一如在那高塔之中。在對方的注視之下,方鴴從工作臺上拿起一塊塔卡-科卡巴的星水晶。
蜥人又將之稱之為眾星碎片,起先他與工作人員交流之時,就讓對方一併拿來了這件材料,這種水晶其實並不是什麼罕見礦物,何況在聖王之選上,奧述人往往會提供一些珍貴的庫藏。
弗里斯頓看到那枚水晶時眉毛一跳。
作為靈魂學派的創始人,他自然明白那是什麼,沒有什麼比一枚星水晶更好成為靈魂的容器,許多魔導士甚至將這種水晶稱之為靈魂石。
事實上此刻羅芬也正拿著這麼一枚水晶,與其他所有人都不同,只有這個年輕人仍未停下手上的工作,直到他無意間抬起頭,向方鴴的方向投去一瞥。
而這一瞥,便讓他再無法移開目光。
方鴴將一縷光芒置入那水晶之中。
水晶之中彷彿星輝初生,綻放出無比美麗的光華,那蒼翠的光如同星辰一般耀眼,它在其中構築出智慧、記憶與認知最原本的形態。
那雖然只是一個雛形,但弗里斯頓心中已經揚起波濤,那是塑造靈魂的方法,他自然再清楚不過,因為那本身就是他的一身本事,但是是誰教給對方的?
“你……”
弗里斯頓想要開口,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而大廳之中更是一片死寂,鍊金術士們面面相覷,他們大致看得出來是這應當是靈魂學派的東西,但對方不是已經選擇了塔式魔導爐這個題目麼?
雖然聖王之選的歷史上從來沒說過不可以同時完成兩個題目,但絕大多數人不會幹這麼毫無意義的事情,何況靈魂學派即便是在帝國鍊金術士內部也並不是那麼受人認可的路線。
有些人甚至認為這位龍之鍊金術士這麼幹或許只是在炫技,或者說是在討好這位工匠會長,世人皆知這位會長大人對於靈魂學派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看法與觀點。
不過方鴴倒是清楚,並不僅僅是看法與觀點這麼簡單,而是自己面前的此人正是靈魂學派的創世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算得上是對方的學生。
但他並不是在祈求對方讚許,事實上週圍的人從弗里斯頓面上變幻的神色也看得出這一點,那位會長先生臉上竟然出現了震驚的神態,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物。
但在場大多數人都看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他們中要麼是不瞭解靈魂學派,要麼便是瞭解得不那麼深入,他們有些人或許認得出那是星水晶,但絕大部分人甚至連方鴴在水晶之中幹了什麼也分辨不出來。
要是有精於此道的魔導士在此,說不定反而能說個大概。
在整個聖王之廳內,其實也只有兩個人看懂了這一幕。
一個是弗里斯頓。
另一個則是完全怔在那裡的羅芬。
而在聖王之廳外,在觀看著這場比賽實時直播的人中,還有一人也看明白——在那虛浮的光幕之前,被世人稱之為灰之王的那個青年正一臉淡然地看著這一幕,輕輕揚起眉毛。
而大廳之中,有人看不懂這一幕,但卻看明白了發生了什麼。那個一直隱藏在人群背後的人,目光在方鴴與弗里斯頓之間遊弋不定,然後一轉身狂奔出了大廳——
方鴴手上的水晶中,光正在一點點熄滅,最後化為一片黑暗。
漆黑如墨的水晶停在他的手心中。
他曾經見過這枚水晶。
在妮妮誕生的那一刻。
弗里斯頓看著那枚水晶,眉毛先緊緊皺成一團,甚至無法鬆開。這位會長大人的臉甚至都有些扭曲,他緊咬著牙關,腮幫子微微鼓起,額頭上甚至綻起一條條青筋:
“這……不可能!”
“這是……”
“這……”
方鴴答道:“這是星輝熄滅之後的世界,令靈魂駐留於此的本質,與影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他早就得出了答案,其實不過是借我之口,告訴另一個你而已。”
他一字一頓:“會長先生。”
那是在高塔之中他所見過的一切,那位天才讓他看到的答案。
他終於想到了如何復現的辦法,並下定決心,在這場比賽上將其展露。彷彿是跨越了歲月與時光的壁障,兩個同樣的靈魂在面對面的質問,那條道路真的的通向正確的答案麼?
“會長先生,”方鴴道,“我已經證明了,那條路是走不通的。”
弗里斯頓欲言又止,他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竟然後退了幾步。
但周圍看不懂的人中已有人厲聲斥問道:“大鍊金術士阿瑪施特先生正在向你問話,年輕人,你充耳不聞麼?就算你在鍊金術上具有再傑出的天賦,但豈能不具備基本的禮儀,就算你走到這裡,聖王之廳也可以剝奪你的資格!”
方鴴這才回過頭去。
他也不再言語,也不需要言語,他不清楚帝國人會作何反應,是改弦更張,還是令他低頭呢?
不過所幸,他都已經作好了準備。
他回頭看清了呵斥自己的那人,其實不過是看清了站在那裡的大鍊金術士阿瑪施特,那個年邁的老人,至於對方身邊站著的那些人,他都一一無視了。
歷史上總會有那些聲厲色茬的跳樑小醜,但鍊金術的長河之中沒有他們分毫的位置。倒是這位老人會在奧述人的歷史上留下深刻的一筆,對方究竟是如何看到這一切的改變呢?
阿瑪施特正用深邃的目光看著他,一言不發。
而又有一群人衝進了大廳之中,那是一批渾身上下披著嚴嚴實實甲冑的騎士與近衛,一個人走在他們前面,分開人群向方鴴一指,厲聲道:
“就是他,在聖王之廳的大賽之上使用禁忌的鍊金術,”那個年輕人用尖銳的聲音向衛兵們下令道:“有理由懷疑他與黑暗生靈有染,抓住他!”
禁忌之術。
方鴴看向一側的弗里斯頓,心中竟然沒有太多驚訝,竟然還是這個理由。
他忽然之間想起了彌雅小姐與自己講過的,聖約山的故事。
但弗里斯頓臉上卻露出驚怒的神色,他正看向那個年輕人,“混蛋,你是誰?誰讓你們進來的,聖王之廳的大賽上有沒有禁術我還不清楚,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他的話多少讓方鴴一怔,他原本還以為這正是這位會長的意思,但現在想來確實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些衛兵怎麼來得如此之快?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阿瑪施特,但那位大鍊金術士也是皺著眉頭一副沉思的模樣。
弗里斯頓怒髮衝冠,向衛兵一揮手道:“這裡是工匠協會,你們給我滾出去!”
可那年輕人不慌不忙,從袖中拿出一紙喻令:“這是陛下的手令,弗里斯頓會長,陛下早就洞明一切,銀盔騎士聽令——將他拿下!”
“陛下?”
弗里斯頓一陣,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他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麼,抬起頭來,“七魔導士家族?”
而這一刻,一旁的大鍊金術士阿瑪施特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道:“弗里斯頓會長,剛才他所使用的鍊金術的確非我們尋常所見,我可否檢查那枚水晶,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成分?”
弗里斯頓的聲音一滯。
“把水晶給我,”他回頭看向方鴴,低聲道:“我送你離開這個地方。”
但方鴴握著那水晶,對他搖了搖頭。
他來這裡就是為了得到帝國的態度,雖然這位會長先生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但他其實已經從那些銀盔騎士的出現之中得到了答案。
若他無名無分地離開這個地方,那麼他在這場大賽上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會白費,帝國人聲稱他與邪教徒有染,他豈能自己坐實了這個汙衊?
方鴴看向一旁的冥女士,。
冥果然正分開人群,走上前來,只是這位女士看向方鴴的目光都像要冒火了一樣——所以,這—就—是—你—所—說—的—技—術—分—歧?
這位構裝女王好歹沒咬碎一口牙,忍住了走上前來給方鴴邦邦兩拳的衝動。
她只是來到人群之前,先攔住了那些帝國騎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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