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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簡安站在2502門外。
她看著周森,並不咄咄逼人,目光甚至是仁慈的。
她的話,卻狠狠穿透周森的心臟。
「周森,你得跟相宜分手,你們不能在一起。」
「你們小時候就認識,是我們把你送到國外生活的。我知道你還什麼都沒有想起來,你也不用想起來,你清楚一件事就好——一旦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相宜會跟你分手,她還會自責難過一輩子。但如果僅僅是跟「周森」分手,她很快就會恢復過來。」
「過完年,你就跟相宜分開吧。年前這幾天,是你們最後的時間。」
「我是誰?」周森開口的時候,人已經近乎麻木沒有知覺,「我真實的身份,為什麼會給相宜帶來那麼大的傷害?」
一陣沉默之後,蘇簡安說:「你真實的身份,甚至會傷害到自己。」
那一刻,周森幾乎窒息。
蘇簡安接著說:「如果你不想讓自己跟相宜都痛苦,就跟相宜分手,你們像遇見對方之前一樣生活。周森,相信我,對你對相宜來說,這都是最好的。」
周森知道真相不是這樣,真相是——
「過去那樣的生活,已經是我能擁有的最好的生活,而相宜可以擁有更好的,是嗎?」
蘇簡安看了他許久,最終說:「既然你明白,就放手吧。周森,對不起,我不僅是在保護我的女兒,也是在保護我所有家人。」
言外之意,周森和陸相宜這一段,會傷害陸家所有人。
周森哪怕不關心陸家其他人,他也不想傷害陸相宜。
再說,陸相宜不會為了任何人,傷害自己的家人。
他答應蘇簡安,然後度過了跟奶奶離開那天一樣黑暗的一天。
然後是更加黑暗的今天。
他清楚地知道,他跟陸相宜結束了。
他告訴陸西遇,他不想放手才是正常的。
主觀意願上,他一輩子也不願意放手。
但他有理智,他知道自己不該吞噬陸相宜,不該拖著她一起承受他的過去。
他們的未來,早已被他的過去決定了。
儘管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所擁有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過去。
黑色e突然停在路邊,周森失去全身力氣一樣趴在黑色的方向盤上。
他從心臟到指尖的每一寸皮肉,都在疼痛,都在發麻。
他感覺一切都在消失。
陸相宜給他帶來的幸福感在消失,他身邊的世界也在慢慢地、一點點地消失。
他甚至覺得,他也會消失。
他因為陸相宜得到了全世界,又因為失去她而失去全世界。
爬起來的時候,周森已經近乎麻木,心臟像要停止跳動。
為了不讓陸相宜起疑,跟她分開時,他極力維持著正常。
這一刻他才知道,這麼痛。
每一寸疼痛都在告訴他,他不想失去陸相宜。
可是,陸家不打算讓他選擇。
周森想著,眼前的一切突然模糊起來。
模模糊糊中,非常平凡普通的一幕,映入他的眼簾——
一個小男孩手裡的氣球,突然飛了。
小男孩只是怔了一下,就跑起來去追氣球。
風不大,氣球飛不高,但一直在飛遠。
小男孩哇啦啦地叫著,小短腿不停地邁動。
他不想失去這個氣球,所以一直跑。
周森的心臟,被小男孩的腳步注入了力量。
他踩下油門往前開,然後下車跨過安全
護欄,替小男孩抓住了那個氣球。
他抓得很緊很緊,好像這個氣球有百斤重,而它的價值無可估量。
小男孩跑過來時,已經氣喘吁吁的,紅撲撲的小臉仰望著周森,「謝謝哥哥!」
周森蹲下來,把氣球還給小男孩,「拿好了,再也不要鬆手。」
小男孩點點頭,又說謝謝哥哥。
周森笑笑,「哥哥也要謝謝你。」
一個小小的孩子,在他的人生即將寂滅的時刻,教會了他一個簡樸的道理:
不想失去的,要奮力去追,要用力抓緊,不要放手!
不要放手!
小男孩走後,周森拿出手機給偵探發了一封郵件,說他要所有的調查結果。
蘇簡安讓他過回以前的生活,言外之意,他最好不要追尋自己的過去。
過去斷送了他和陸相宜的未來,他怎麼能不查清楚?
廢墟里,往往有生機!
他和陸相宜這段感情,哪怕只有微弱的一絲生機,他也不想放棄。
偵探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很快回複道:「好的。」
周森想了想,又說:「三天後,我會到你的事務所。到時候,我要看到所有調查結果。」
他把手機丟到副駕,抬頭的時候發現,陽光微弱了不少。
天邊的太陽,似乎隨時都會西斜,消失在地平線之上。
這一年,結束了。
但有些東西,才剛剛開始!
……
商場。
陸相宜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自然不知道,過去的一兩個小時裡,風平浪靜之下,洶湧著多少波濤。
她跟哥哥找到電影院的時候,心安還在給念念捏肩,一臉的不情不願,卻又捏得勤勤懇懇的。
一看就知道,念念沒少嚇唬逼迫小丫頭。
小丫頭為了她,犧牲太大了!
洛心安看見最護著她的哥哥姐姐,嘴巴一癟就要哭,又突然收住,不解地盯著陸西遇,「西遇哥哥,你怎麼來了?」
「怕你把相宜姐姐賣了,不放心過來一趟。」
陸西遇回答的是心安的問題,視線卻是盯著念念的。
念念什麼都知道,還是幫相宜跟周森拖延時間。
這傢伙,欠揍!
念念迎著西遇的目光,一點都不怕。
他說不過西遇,但要論打架嘛……他比西遇狂野多了,西遇可不是他的對手!
心安看念念的樣子,也有了底氣,說:「西遇哥哥,你不懂愛!」
念念笑著附和心安,突然反應過來不對,瞪著心安問:「你怎麼回事?說的好像你懂?」
洛心安眨幾下眼睛,「我懂——相宜姐姐的愛情!」
陸相宜終結這場幼稚的對話,說:「我們真的該回家了。」她衝著心安和念念笑笑,「謝謝你們啊!」
洛心安擺擺手,離開商場的時候說:「相宜姐姐,我跟念念商量好了!我們是你的愛情保安隊,我是隊長,穆念是我招募的第一個隊員!」
愛情保安隊?
陸相宜都不知道,她的愛情需要這麼專業的保衛!
她忍著狂笑的衝動,說:「心安,你招募念念一個隊員就夠了。」
洛心安充分發揮自己的理解能力,「是因為念念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嗎?」
陸相宜不置可否,「最最主要的原因是:除了他,沒人願意陪你玩這麼幼稚的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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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心安似懂非懂的,一時沒接上姐姐的話。
念念和西遇走在後面,也沒接相宜這個話。
但西遇的質問,他是跑不掉的。
西遇目光冷冷的,「念念,你搞什麼?」
念念示意西遇別緊張,「就是哄心安開心。」
西遇輕哼一聲,「幫相宜拖延時間,也是哄心安開心?」
念念拍拍西遇的肩膀,輕嘆道:「最後一天了,我覺得我們應該仁慈一點。」
仁慈?
陸西遇當然懂得仁慈!
但他是陸家長子,也是小一輩裡面最大的孩子。
他肩上所負的,不僅是陸家的擔子,他還是小一輩所有孩子的引路人。
重擔在肩,仁慈就等於優柔寡斷,他可能會斷送上一代人的積累。
再說,二十幾年前,康瑞城可不認識「仁慈」兩個字。
念念知道西遇怒了,但他不會現在發洩出來,只會哪天心情不美妙的時候,暗暗戳他一刀子。
他決定救一救自己,說:「你去找相宜了吧?你就告訴我,相宜這一天,過得開不開心?今天不開心,你覺得她能過好這個年?」
好好過新年。
這也是見面那天,蘇簡安沒有要求周森立刻跟相宜分手的原因。
陸西遇最終說:「念念,別再做這種事,沒有意義。」
穆念腳步一頓,看著相宜的背影說:「他們已經結束了,我哪裡還有機會做這種事?」
陸西遇的腳步,也頓了一下。
這時,心安回過頭,「念念,你跟西遇哥哥在聊什麼?快點啊!」
相宜回頭之前,西遇和念念若無其事地大步邁向她和心安。
四個人一回到丁亞山莊,就聽見煙花的聲音,家裡也是熱熱鬧鬧的了。
陸相宜先去廚房找媽媽。
每年的除夕下午,媽媽都在廚房忙碌。
她先說自己回來了,又抱住媽媽,軟聲說:「媽媽對不起。」
「大過年的,別道歉了,你開心就好。」蘇簡安剋制著,不表現出任何異常,因為只有這樣,相宜接下來才不會起疑,「陪完男朋友了,也去陪弟弟妹妹們玩一會兒吧,他們等你們一個下午了。」
「好!」
陸相宜親了媽媽一下,就溜出去了。
蘇簡安努力不去想接下來的事情,忙碌了一陣,端著一道菜出去,遠遠看著在外面的相宜。
她跟弟弟妹妹玩起來了,臉上的笑容,跟年幼的弟弟妹妹們一樣燦爛。
這樣的笑容,也許會從她臉上消失一段時間。
但是沒關係,寒冷的冬天終會過去,萬物都會在春天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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