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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齊的西北角有一片茶林,名叫青花茶林。當時抱月公司來正齊考察時經理宋輝就從車窗瞥見。憑著他的商業眼光,知道這是一塊黃金寶地,含金量不輸映山紅林。他看著茶林,口中直冒涎,心裡想著如何把茶林納入自己的商業版圖。目前,青花茶作為正齊政府部門的專用茶,在全縣的地位自不用說,就是在全國上下,也佔據一定的市場分量,且這個分量還在連年擴大。青花茶林佔地面積一千餘畝,與映山紅林緊密相連,均屬於納嘎鄉管轄。茶林年產茶量近萬公斤,供不應求。目前,加工廠有近百名工人整天為加工廠忙碌。尤其在摘茶季節,正齊縣大大小小的農民到納嘎鄉摘茶,那場景比劉三姐採茶時還要熱鬧幾倍。工廠開起食堂,搭起臨時住房,供來自遠方的採茶農民住宿。他們一來這裡大多會待上十到二十天,直到把這一季的茶葉採完才會回去。茶場的生活雖然很糟糕,卻是免費的,而且可以吃個飽,這對於採茶的農民來說已經足夠。床鋪則要自己準備,茶場只提供空床。

三月是青花茶春茶的採摘季,算是種茶人的收穫季節。春茶茶汁豐滿,含漿欲滴,種茶人必須抓好採茶的時節,錯過幾天茶的味道就不一樣,價格也會出入很大。所以,即使春寒料峭,即使此時採茶的工價稍微貴些,種茶人也不會心疼。每當採茶時節,青花茶廠的活動房總是住得滿滿的,撥出的二氧化碳足夠讓室內的溫度增加好幾度,寒冷還是可以抵擋的。在這裡採完這一季的茶(最多二十天),能夠拿到兩千多元錢,這對於一般的農民來說是很有吸引力的,更何況大多是平時找不到活幹的老人。

加工廠的發展壯大,對正齊縣是件好事。一方面可以解決縣內部分人的就業,給許多家庭帶來收入,另一方面,政府能從茶場獲得大量稅收。因此,青花茶廠很受政府的重視。

茶場老闆名叫劉為民,屬於正齊縣人,地地道道本地商人,但不屬於納嘎鄉人。夫妻倆剛剛承包這片茶林時,茶林面積不足百畝,也就一臺機器自主加工,也沒有請什麼工人參與加工。後來,隨著茶葉價格不斷上漲,吃茶人逐漸增多,劉為民夫婦嚐到了賺錢的滋味,他們擴大生產,擴大茶林面積,與鄉政府簽訂長期合同,在茶林蓋起了廠房,全家人都搬到廠裡。家既是廠,廠既是家。劉為民能言會道,是一個經商的好手,經過他的不斷遊說宣傳,四處送茶打點,青花茶成了政府的招待茶,還註冊了“青花茶”商標。由於青花茶產地水質好,茶味美,再加上商標的註冊,青花茶率先在周邊縣市開啟市場。後來再加上政府的大力推廣、宣傳,資本的運作,青花茶成為國內一道名茶,目前是正齊縣的一道支柱產業。當地的很多人已經吃不起青花茶,只能談談有關青花茶的話題,談談老闆劉為民。

劉為民現在已是幾千萬身家,是正齊縣的財主。但是從小就知道賺錢不易的他對於花錢比較謹慎,人們都叫他守財奴。他對這個問題不置可否。他是一個放一塊骨頭從他手裡過都要揩一層油下來的人。其實這是商人的共性,老奸巨猾,吝嗇要命,花一分錢出去,就想著百倍的利潤回來。他們只會對與他們有利的人大方,一般人想在他們身上拔根毛談何容易。他穿著樸素,一口絡腮鬍,要不是人人都知道他是劉為民,青花茶的老闆,非把他當成一般農民不可。無論如何,劉為民從一個和大家一樣的普通農民,用了十幾年時間,就將自己變成了一個家喻戶曉、令人敬仰的成功人士,而且還是當地的知名企業家,他的一點一滴成為當地人教科書式的教育人典範——包括他的吝嗇。

“瞧你這樣,人家劉老闆那麼有錢都還在省吃儉用,住著老舊房屋,你這沒成個人樣瞎嘚瑟什麼?”

他的家還是十多年前蓋的那兩層小樓,位於農村,面積有一百多平米,小樓已有一定的年紀,但還算完好,和大多農村住房一樣,看不出一點奢華氣勢。

自從生意走向正軌,並且蒸蒸日上之後,劉為民就不再讓妻子幹活,用他對妻子的話說:

“過去經濟困難,沒錢請工人,只得自家人幹苦力。現在,咱們已經富裕了,怎麼能讓自己的老婆遭受著皮肉之苦呢?回家享你的清福去吧!小用錢管夠。”

妻子王美鳳聽著很受感動,差不多流下淚來。王美鳳是個地地道道農家婦女,對於丈夫的話也是言聽計從。吃得可,耐得勞。一輩子捨不得花錢的她即使閒下來還是捨不得花錢,在家裡務農的收入都還有結餘。和劉為民打拼了半輩子,身子已是瘦骨嶙峋,完全是一個乾巴老媼,身上找不出半點富人的影子,有時還和鄰居們為點田邊地角吵起來。至於家裡有多少錢,她也不清楚,她也懶得去問。她長期一個人住在兩層的樓房裡,劉為民則長期住在廠裡,二人之間很少往來。剛開始,她覺得是丈夫為自己著想,可後來,他發現丈夫很少回來,即使不生產茶葉的季節也很少回來。時間長了,就怨聲載道。但她的這種怨氣對於丈夫是多餘的,長期對丈夫言聽計從的她只能讓她把怨氣獨自吐在家裡。她成了一個孤獨的人,一個孤獨的老人。儘管對於一個五十多歲的富人來說是可以讓自己保持風韻的,但她不可能,她只能是一個農民。

他們夫妻共有兩個兒子,都是二十多歲。大兒子叫劉元、小兒子劉頁。劉為民僅是小學畢業,憑著自己狡猾的頭腦,幾年時間將自己從一個普通農民變成有頭有臉的商人。因此,在他的字典裡,書不用讀得太多,只要聰明,就能夠成就一番大事業。他對兩個兒子從小就沒什麼要求,幾乎是放任不管,兩個兒子雖說都是初中畢業,學問還不如一個的小學生能力。不學無術的兩個兒子仗著家裡優越的經濟條件,整日無所事事,只管尋花問柳,居無定所。雖在廠裡安排了一些監管的職務,卻只是為了領取每月的工資,平時很難見到影兒。劉為民看著就燒腦,可已經無法再管教,於是在經濟上嚴格控制著他們的費用。兩個兒子對父親控制財政大權非常惱火,經常為花錢和劉為民大吵大鬧。在劉為民看來,這個家除了他自己值得珍惜,其他都已經不在重要。若不是和妻子離婚會被分去很大一筆財產,他早已離婚,過自己的單身生活去。不過這樣也好,妻子什麼也不懂,自己相當於自由身,還不會讓錢從身邊流走,這何樂而不為呢!

男人有錢就變壞,這是萬古不變的道理。掙了半輩子的錢,也該彌補之前的缺失。女人,是男人有錢後第一時間要征服的。劉為民在縣城租有一間房。房子不大,也不奢華,也不在高檔小區。當然,這與他精打細算的性格相符,同時也為了掩人耳目。他已經包養了六個情人,每一個都是二十幾歲的細皮嫩肉。前五個,他付的包養費在一萬到兩萬之間,這筆錢對於一般的正齊人來說也不是小數,每一個包養的時間在半年到兩年不等。不過他包養情人的方式也體現得精打細算,吝嗇無度。他實行按月制,月與月之間要空一個月,空的這個月他是不付錢的,他也不會對情人要求什麼。他覺得把兩個月的精力全部花在一個月上,更合算。身體是賺錢的本錢,房事多了身體也會吃不消,他要用一個月來保養身體,女人還可以一個月不受限制,可以去幹自己喜歡的事,這是一個雙贏的買賣。他的這套包養法則都在這些情人身上得到實踐。至於第六個情人,相對特殊一些,費用也比前面幾個高出許多。不多他願意,他在她身上找到了之前所有女人身上無法找到的滿足。只要她願意,他會一直包養下去,他已經包養她有兩年,間隔一個月的規則還是不變,這是他的包養法則,不容許破壞。

今天,就是本月的最後一天,過了今晚,明天她就不再屬於自己。所以,今晚,不能錯過。況且,他出去有了一段時間,滿滿的荷爾蒙正在發揮著不可遏制的氣焰。

他就在他的出租屋,他已經給她打了電話,她說她等天黑盡時再過來。他們雙方都喜歡這樣,不讓人知曉。他用等待的時間洗澡。

在他的這個房間裡,浴室是好的,剛租過來他就換了一臺全新的熱水器;燈光是好的,臥室的燈光和客廳的燈光都是可以調色的;床鋪是整齊的。其他的好與不好,能用不能用他從不關心,他也不需要;他從未在這裡吃過飯,連情人也沒有。事實上,他從未與她們在正齊的任何地方吃過飯,他總是小心的經營著自己,他為自己的這份小心感到自豪,也為自己的經商頭腦感到自豪。他感到,再過幾年,他的資產就要翻翻,他又有了新的計劃。

她來了,從一輛計程車走下。她看著計程車離開自己一段距離後,才向著還要走一小段麻黑路的老舊樓房走去。

房子位於六樓,本棟樓房中的最高樓。這棟樓沒有電梯,她每次都要爬到六樓,每次她都惱火這個,而他總是一笑而過,“這個好,可以鍛鍊身體!”“大摳門!”每次他這樣說她也這樣說。她知道他有錢,她對他很瞭解,她對他身邊的人都很瞭解,只是沒有一個人真正瞭解她。她不會因為他吝嗇而恨他,他對她已經很大方了,每月五萬,足夠多,她已經用他的錢(事實上是她的錢)解決了許多問題,她理應順從,把他當成自己一個很優秀的客人。當然,這點錢不會對他的經濟增長造成任何影響,他早就計算過。

她終於爬到六樓,感到有點氣喘吁吁,就靠在門框上,喘了幾口粗氣。此時的他正從浴室裡出來,想著美妙的時刻,並沒有聽到她的喘息聲。她本來有房門的鑰匙,但是她不選擇用鑰匙開門,她用手指敲五下門,這也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均勻的五下,不能是三下。

門開了,他一把抱住她,她差不多要窒息。挎包也被他這粗野的動作震抖在地上。

“夢圓,你終於來了,我都等你一段時間了,咱們已經好久沒在一起了。”

“劉總,慌什麼呢!還不是你的,這樓梯爬得我氣都喘不過來。”

“這還不是為了鍛鍊身體?”

“大摳門!”

他們相似一笑。

他把他身上的浴袍扔在沙發上。雙手把她抱起往臥室裡走。臥室的燈光他已經除錯好,是他最愛的淡雅色,他不喜歡粉色,這會改變他喜歡的女人的顏色。她很漂亮,不需要燈光的渲染;她很有魅力,不需要燈光來助氣氛。他雖然五十多歲,已經接近六十,但是他身體很硬朗。他很注重鍛鍊,很注重保養,體力一點不輸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在做愛這件事上,他更像一頭年輕的猛獸。他把她平躺的放在大床上,下面的玩意兒已翹的高高的,正在四處尋找它喜歡窩點。他已經興奮到了極點。

“夢圓,你太美了!”

這話,他說了無數次,就是說不夠。他並不是欺騙自己,也不是欺騙她,她真的很美,每一根秀髮,每一寸肌膚,都散發著迷人的味道。這一點,她是知道的,她懂得怎樣經營自己——男人就需要她的身子。身子,就是她的起點。

她用手撥開灑在眼睛上的秀髮,他慌忙地解開她的連衣裙紐扣。她愛穿連衣裙,這會讓她顯得端莊大氣。她不同款式不同顏色的連衣裙,薄的、厚的,她有很多。紐扣解開,他已經等不得她自己脫去寬鬆的灰白的T恤。他一把將T恤擄上去,女人的魅力瞬間全部展露在眼前。他猛力吮吸,絲毫不考慮憐香惜玉,滿嘴的鬍子在她白皙的肌膚上來回粉刷,急促的氣流從鼻孔竄出,吹著她雪白的肌膚,嬌嫩的面板在他的吮吸揉搓下泛著紅暈。她並沒有因此而興奮,她的心跳還是那麼平穩,她懂得怎樣讓男人興奮,讓男人把持不住。淺藍色的牛仔褲包裹著她的雙腿,曲美的線條展露在男人的面前。他用力地扯下阻擋他前進的褲子,用手抬起她纖細的長腿……

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做愛,這只是任務,是交易。他需要他的身體,她需要他的錢,需要他所擁有的一切。她閉著眼睛,平靜地等待著這一切的結束。他盡情地在她的身上發洩,享受著成功男人的待遇。

終於,他趴在她的身上,喘著粗氣。她把他掀開,讓他躺在一側。一會兒就發出了鼾聲。

夢圓還不能走,今晚,他完全屬於劉為民。她走下床,拾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走到客廳,思考著自己的一切,她完全沒有睡意,只要和他在一起的晚上,她就沒有睡意。好在,她有許多事要思考,要謀劃。

時間很快在她的思考中悄悄溜走。思考,已經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沒有什麼幫手,可以說一個閨蜜也沒有,她不想對誰有感情。她不需要這些,她的生活還不能有這些,她還不想把她的事吐露出來。她知道,她的人生註定是狂風驟雨,註定波瀾壯闊。好在,一切都如她所想,一切進行得還比較順利。這於她而言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夜已經很深了,這棟出租屋位於街道的後排,街道旁的路燈光很難照進來。況且,今晚,這排街的路燈沒亮,周圍一片寂靜,靜悄悄的,被黑夜籠罩著。夢圓坐在客廳,男人的鼾聲就像和尚唸經敲著的木魚,非常的有規律卻又非常的使人討厭。好在,她學會了習慣,學會忍受。她緩緩地走進臥室,斜乜著全身裸露的劉為民,看著那滿嘴粗糙的鬍子,那從鼻孔中溢位的鼻毛,那被太陽曬得黢黑已經完全不可能有辦法改變的麵皮。她估計他已經醒不來了,她打算離開這裡。於是她坐在床上整理自己的亂髮,因為床對面的牆上裝有一面鏡子,那是劉為民為了看自己做愛的姿勢特意裝的,他覺得這樣能更加的體現自己的價值。一隻蜘蛛從鏡子上爬過,掐斷她的思緒,她的手不得不因為這隻蜘蛛的爬行而停下來。她靜靜地看著蜘蛛在鏡面上爬行,這一切非常有趣,她希望它一隻爬著,一直迷路,不會從鏡面上走出來。當她正在扣衣服紐扣的時候,一隻大手又從她的腰間竄過來,把她拉倒在床上。

“真是的,就怕自己吃虧,還以為你已經累的不行了呢!”

“哪裡,一次哪能放過你,我的心肝寶貝。”

很快,她又被男人完全撳在床上。

天剛亮,確切的說還不算大亮,劉為民已經起床。一晚的雲雨不但沒有讓他萎靡不振,反而使他精神抖擻,意氣風發,就像注入新鮮的血液。他看著躺在床上的夢圓,心裡滿是得意和幸福。他覺得錢花得最值的就是在這些女人身上,她們給了他全新的自我,使他獲得了新生。想著自己那像細長的幹辣椒一樣的老婆,他是一眼也不想去瞧。即使偶爾被迫回老家一次,他也是儘量避開她那即使用擠也擠不出半滴水的皺皮。他不會和她爭吵,她根本不想和她說一句話。

他在她的額上輕輕吻了一下,這是最溫柔最親密的吻,是發自內心的吻。她的美麗的白嫩嫩的酥胸一大半露在外面。他把被角往上提,只留出兩根細長的鎖骨。“下個月再見!”然後從衣兜裡掏出一沓不厚的錢,放在她的枕邊,戀戀不捨,流連忘返地下了樓。

眼下正值秋茶採收之際,劉為民必須親自去監督。秋茶雖然不像春茶那樣利潤豐厚,但對於供不應求的青花茶,是不能讓一點灑落在茶樁上的。他可以將它們加工好,待到來年春茶上市時一併賣出,同樣可以賣到春茶的錢。那一個個的豬玀,他不在,全在偷奸耍滑,包括他那兩個兒子,“媽的,兩個吸血蟲,兩個雜毛!”一想著就來氣,他恨不得把他們扔到海里餵魚。

劉為民駕著他的皮卡直往茶場上走。他的茶場和映山紅基地是同一個方向,都位於正齊縣的西北角,都屬於納嘎鄉。不過一出城,他就得往左走,去茶場的路早好幾年就已經鋪上水泥,這條路他拿到了專案款,自己只貼了少許的一部分。右邊的毛山路鋪滿黃泥,使岔口到縣城的路鋪滿黃土。從縣城到岔口他一直沒開車窗,直到過了岔口。

“終於可以呼吸到綠色的新鮮空氣了!”

他把車速加快,很快就駛到茶場。

“懶蟲們,該起了!摘茶的都已經上山了。”摘茶葉的農婦們比誰都起得早,天剛亮就全部起床,生怕晚了一會就會沒茶可摘似的。她們爭分奪秒,起早貪黑,就為多摘幾斤生茶,多一些收入填補家用。

“都起來開工了,還要等太陽上山嗎?媽的老子沒付你們工資嗎?”劉為民站在皮卡車旁,皮卡車就停在工人師傅休息的樓下。這幢樓是鋼筋混凝土的兩層小長樓,和那些摘茶葉的農民住的活動房不一樣,這幢樓顯然要結實穩固得多,凸顯出和摘茶農婦的區別。這裡住著的是加工廠的工人師傅,摘茶人的收入遠遠不能和這裡面的人相提並論。

劉為民的聲音足以穿透這棟樓的每一個房間,但是喊了兩次,卻沒有任何人回應。

他爬上二樓的樓梯,徑直走到最靠裡的一個房間。這個房間住著兩個人:一個是他的製茶師陳科,一個是專門為他送茶葉跑業務的銷售員黃猛。這兩個人是公司的頂樑柱,這兩個人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是他盯得最緊的物件。

這幾年茶葉的價格水漲船高,製茶師比較緊缺,好的製茶師更是稀缺,所以,即便他的製茶師領著全廠最高的工資,有時也會玩點小脾氣。

“陳師傅、陳師傅、陳科、陳科,該起了,該上工了!”他邊拍門邊叫,“那些老婦女都全上山了。”

須臾,屋內傳來不厭煩的懶散的回應聲。

“陳科昨晚沒在這裡睡,曉得跑到哪個球頭上去了。劉總啊!你還要不要人活,要不要人休息,現在多少時間?上班至少也得八點吧!現在還不到七點呢!就算當老闆也不要這麼折磨人吧!”

在廠裡,能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的也就這房間的兩個人。或許是說慣了,或許是這兩個人的能力要強一些,也或許是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總之,他不會生這兩個人的氣。

“對面都已經幹得熱火朝天,早晚得讓你們這群龜孫子給老子懶誇,一個個都跟我好生睡著,我當老闆都不待你們這麼享福的。”劉為民在過道上嚷起來。

“不曉得清晨大早的在那裡嚷嚷什麼,你不睡別人還要睡呢!當老闆又怎樣,還不是那副德行?”聲音是從旁邊的一棟樓發出的,這棟樓是茶場的辦公樓。劉為民把臉側過去,他知道這熟悉討厭的聲音就是大兒子劉元發出的。

“幾天不見我還以為你這狗日的死了呢!是不是又在外面惹禍跑老子這兒躲禍了?老子告訴你,這回你休想在這兒白拿一個子兒,我可不吃這一套,你最好哪兒涼快往哪兒去,我這裡不養閒人,那個房間老子馬上騰出來給其他工人住。”

“誰跑你這兒躲禍了,這個家業也有我一份,誰白吃白住你的,我在這兒吃,這兒住是我的正份,你休想!”

“你住你住,但別往我這兒拿錢,上一天算一天錢,不上班就別想,我已經給財務交代過的,不準再支錢給你。”

“那你把我的那一份分給我,我馬上走,我也不想待在這旮旯裡。”劉元說著點燃手裡的香菸,那是熊貓牌香菸,一百元一包。

“這麼大廠有你什麼功勞,還有你那一份?給我滾!別在這兒礙眼,整天遊手好閒,除了抽菸喝酒你能幹啥,老子怎麼就生出你這敗家的兒子?”

整棟樓都被他們的聲音吵醒了,沒有人回話,沒有人開門出來,只是關在屋裡靜靜地聽著,生怕錯過一個字。如果之前劉總的聲音給他們帶來困擾,那現在的爭吵就是對自己之前受到困擾的彌補。

“別拿我當我媽好欺負,你信不信,我叫我媽和你離婚,你以為你在外面幹些什麼我不知道。”

這話可就講到劉為民的厲害之處,如果光憑他的老婆,斷然是不會和他離婚的,就算把她一直放在一邊她也不會。他太瞭解她了,在她腦海裡根本就不會有離婚的想法,但是如果兩個兒子從中作梗,添油加醋,那可就難說。好在他們都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有多少錢。

“你跟老子等著!”劉為民說著,走下樓梯,向辦公樓走去。剛走到他的皮卡車旁,陳科開著他的合資車從外面回來,那車往皮卡車邊一停,如同一輛豪車,甚是刺眼。

“你小子又跑哪兒去了?還不趕快安排上工,外面還等著發貨呢!”

“不是已經來了?”

夢圓醒來,時間已過九點,這是她醒得最晚的一次。昨晚那劉為民每醒來一次就要肏她一次,一直把她折騰得夠嗆,臨近天亮的時候她才疲倦地睡去。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上掛著憂傷,又及時地強迫自己笑起來,露出兩個小酒窩,把她逗笑了。這次是真的從內心笑了。她看到枕邊的一沓錢,數了數,有三千元,這算是他對她額外的獎勵。她把錢裝在包裡,心裡盤算著——再過不久,我將會成為青花茶廠的主人。

夢圓簡單補過妝,就徑直來到雅閣士餐廳。她的到來,使餐廳上下受到不小的震動。米雪首先看見她,急忙用手拐西亞。

“快去叫店長來,冰刀三八來了,這貨必須要店長才能對付。”

“你不知道嗎?店長不在,這段時間蓓蕾綻放,現在不知又跑哪個婚紗店去了。當店長就是好,自由,還工資高,唉,店長怎麼就這麼好福氣呢?還找一個帥氣疼她的老公,還買了新房,我要是像她這樣,就知足了!”

“別在這兒瞎做夢,就你那身材哪能和店長比,除非這個冰刀三八,雖說不好招待,不過身材真的很好!要是我有她這身材,八臺大轎請我都不來。”

“還說我,你還不是在這兒痴人說夢話!”

“服務員,給我來份雅閣士雞塊,一份薯條,一杯牛奶。”夢圓在一個拐角坐下,對著西亞和米雪叫道。

“真是怪,要的全是長肉的東西,怎麼吃了就不長肉,我就是喝點水都是發胖,看來漂亮也是講天分。”米雪對著西亞說道。

“別說這些,待會怠慢了客人,讓店長知道難免要著批評,你先去問問她是不是必須要店長親自招待。”

“我才不去呢,熱臉去貼冷屁股,這種冰刀三八,誰願去誰去,就算批評我我也不去,你瞧她那屌樣!”

“我去!”在廚房的金華說道,他剛才一直在做加工,聽到了兩個女人的對話,他對她們的談話表示歧視,“我去,醜女多作怪!”

“來一份雅閣士雞塊,一份薯條,一杯牛奶。”夢圓再次對著售貨臺喊話,話裡多少帶著些不耐煩。

“一見長得漂亮的女人骨頭就全部酥,你看那樣,差不多就要吮癰舐痔,也不是個好東西!”

兩個女人都用鄙視的眼睛看著金華。

“來了,不好意思!請問冰刀美女是要我做還是店長做?”

“等等,你剛剛稱呼我什麼?”西亞和米雪“噗嗤”笑出聲來,她們已經做好聆聽金華被一頓啐罵、觀賞被山呼海嘯的狂揍的準備。廚房的李想也停止手上的活,其他的人都站在原處,眼睛都往這邊使。

前一次夢圓在雅閣士的用餐可謂影響不是不大,雅閣士店的服務員給她取“冰刀三八”外號。因為她冰冷的眼睛像一把刀。“三八”,自然是不希望她好。但是金華只認可一半,就是“冰刀”他認可,叫她“三八”,他甚至和幾個姑娘唇槍舌劍。最終他是“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休戰。在他心裡,這女人確實美,蘭麝飄香。即使她對別人不屑一顧也還是美,她們是嫉妒。李想在這方面和他的看法一致。

“不好意思,你看我這臭嘴,竟亂說,對不起,冰刀美女!”他觳觫著身子,“冰刀”這詞又控制不住他嘴裡冒出來,兩個女人越發地笑出聲來。

“對,就是冰刀美女,這稱呼我愛聽。”

“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這名字好啊!”

金華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回到原位。西亞和米雪失望的低頭去擺弄櫃檯上的商品。

“我們店長不在,如果您願意嘗我的手藝,我願意效勞。”

“你給我弄來吧!”

夢圓在嘴裡小聲的念著“冰刀美女”,嘴角泛出詭異的微笑。她覺得雅閣士餐廳的空氣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這裡要純淨得多,偶然間她羨慕起這裡面的幾個人來。

夢圓在街上溜達一圈,就徑直來到尚位服裝店,此時已是十點,門還關著。

“這個小騷貨,昨晚肯定又跑別處廝混去了。”

她拿出房門鑰匙,開啟卷閘門,接著又開啟玻璃門。她是尚位服裝店的老闆,偶爾來看看順便了解店面的經營情況。這麼晚了店門還關著,她就知道草薇肯定是和男人廝混去了。這女子,雖然長得不怎麼勻稱,但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浪蕩女子。好在草薇經營能力強,店面生意一直叫好,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些事看在眼裡不說穿。她曾經對草薇說:

“女人到這個年齡,哪有不心慌的,我知你也是閒不住的,只是不要把男人帶到這店裡倒騰就好,那樣會給生意帶來不吉利,要是真讓我碰著了,你知道的,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小夢姐,你這說哪裡話,我哪像你,活脫脫一個嫦娥下世,哪個男人見了你不把眼珠子給看掉地?我都還沒男朋友,誰會看上我呢?你這是抬舉我,我要是有男人還不帶來給小夢姐把把關?”

“瞧你春心蕩漾的姿態,身後還不是一把男人跟著。”

草薇經營服裝店久了,知道夢圓很難來檢視一次店面,尤其來了之後又要隔上好長一段時間。所以每此老闆剛走,她就會把男人叫來,在店鋪後面的睡房吐情。這樣可以節省一筆旅館費,她收入不高,又耐不住寂寞,這可是一筆不少的費用。她和她的這個男人已經相處好長時間了。那是一個已婚男人,對她是如痴如醉,男人不是本地人,家室都未在身邊,所以也不用擔心會被他的妻子捉姦。他在等他和他妻子離婚,這樣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他可算一個成功人士,她同樣深愛著他。

“薇,放心吧!我和那婆子已經分開這麼長時間,他說離婚可以,讓我淨身出戶,這怎麼可能,我打拼半輩子的家業怎麼全部拱手讓給她?這樣怎麼對得住你呢?馬上,我就直接起訴法院,讓法院判離。我問過律師,分居超過兩年可以直接起訴離婚的。只要和她離婚,我就可以在這裡買一套房子,過咱們的幸福生活,這樣也不用成天到處住酒店,搞得咱們像是流浪狗一樣。”

草薇很受感動,這個大男人讓她找到依靠,她處處為他著想,為他節約,當然也是為自己節約。有時男人闊綽了些,還會遭受數落。現在,男人已經把收入的大部分交在她手裡。

錢這東西,在別人手裡時,怎麼花那是別人的事。當錢攥在自己手裡,看著錢從自己手裡溜走,那可叫心疼,像針疚一樣。此時的草薇,就處於這種心境。她要努力改變自己的生活環境,實現自己的夢想。

夢圓在店裡轉了一圈,看著自己店裡服裝的擺設,她是滿意的。每次草薇將服裝搭配掛好,她都要讓草薇拍個圖片或是發個影片給她看,然後在提出自己的意見。

“這店終於開門了!我都來了兩次,不見開門。要是多有一間這樣的好店該多好!那樣的話我就不會來這裡。”一個四十來歲的婦女著急忙慌地走進店裡,看到夢圓就說:“你們這服裝店真是屌,都這麼晚還不開門,怎麼我就偏偏要來這店買衣服,真是自個兒找罪受。”

“哦!不好意思,昨晚有事耽誤多睡會兒,來得稍微晚點,大姐是要買件什麼衣服?”夢圓用手指指牆上的服裝,“這些都是新款。”

“我知道是新款,我那侄女好不容易來我家一趟,在城裡逛了一圈,就說這城裡她就看得上這家服裝店。下午就要走了,給她買件衣服也算我這做姑媽的一個心意。你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刁,凡事就不能勉強。”婦人看著夢圓,“你賣衣服的肯定知道什麼衣服適合,給我推薦推薦。”

這話讓夢圓聽著高興。她問了婦人女孩身高和年齡,給她推薦了一款最新的韓款套裝,她對韓國有一種情有獨鍾的愛,那個地方改變了她自己,讓她找到自己的自信,讓自己有信心有勇氣走下去。

“你給試試吧,就你們這些衣服架子,穿上好看我侄女穿上就好看!”夢圓不知道她是誇自己還是誇她侄女。

婦女走後,夢圓又在櫃檯邊開啟電腦。

草薇終於來了,看到老闆,不由大驚失色。

“小夢姐,你怎麼來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

“跑哪兒鬼去了,這一大早還不開門做生意。”夢圓看著還蓬頭垢面、一副春光盪漾又霎時被澆滅的草薇,就知道一二。她對草薇瞭解得一清二楚,包括她現在交往的男人,只是她不知道罷了,“快去後面補補吧,再晚些我真就得發火。”

“昨晚和幾個閨蜜在一起玩,在一個閨蜜家睡,她老賴著我和她睡懶覺。其實,小夢姐,現在開門也是剛剛好,你不經常在這裡,我在這兒經營時間長了我最瞭解,開早了沒用,買衣服的人都得在吃完中午飯才會上街,你看,這批衣服就快賣完,馬上就得發貨。”說著就往後面走去。

後面既是貨倉,也是她的休息場所。

夢圓沒有吱聲,等著草薇回到店裡,夢圓就離開尚位服裝店。

“喂!老公,老闆今天早上來過店裡,接下來一段時間不會來,今天你下班就來這兒吧!”到下午的時候,草薇高興的給男友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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