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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絮清本以為這一夜是不會有任何的事情發生,他們不過是合作關係而已,可此刻又有些不確定了。

她垂眸咬了咬唇,眼角餘光掠過不遠處的床榻,稍稍失了神,案榻之上燃著的紅燭忽而發出一聲爆響,喚醒了飄蕩的思緒。

空氣中迴盪著似有似無的緊張,裴牧曜嘴角微微揚起,“走,睡覺去。”

宋絮清:“……!”

她神情有些繃不住了,思考著該如何跟他說,要不再等等,是不是太著急了。

下一瞬,耳邊就傳來裴牧曜低沉的笑聲,他道:“夫人,我還沒有那麼禽獸,剛剛和心上人表明心意,就要強掠著她和我共赴巫山雲雨。”

宋絮清本就漫著緋紅之意的神色轟得一下上了頭腦,看他眼眸中滿是揶揄的笑意,確定他的神色不再似適才那般引人心魄,緊繃的心也逐漸落下,抿唇問:“我睡哪裡。”

裴牧曜望著她,唇邊噙著的笑意揚起的弧度再次往上揚了幾分,挑了挑眉:“夫人,若是分房睡,為夫的聲譽怕是會受到影響。”

“啊?”宋絮清茫然,“什麼聲譽?”

裴牧曜笑而不語地看著她。

宋絮清因醉意上頭漫過的思緒逐漸反應過來,只覺得這兒是待不下去了,連忙起身喚來茗玥等人,收拾著桌案。

守在門口等候通傳的茗玥等人推門進來,踏過門檻時瞧見自家姑娘白皙的臉龐滿是緋紅之色時,都不由得愣了下。

瞧見她們怔愣的眼神,宋絮清不自在的側過身去,故作鎮定地掩嘴輕咳了下。

丫鬟們動作極其迅速,不過一會兒就將所有的東西都撤了下去,滿是腳步聲的臥內再次靜下。

已經褪去外衣只剩下裡衣的宋絮清靜靜地坐在床榻側,眸光掃過床榻上僅有的一床絲衾,纖柔單薄的絲衾不堪一揉,若是兩人共用一床絲衾,勢必是會碰撞到一起的。

宋絮清環視床榻一圈,迷離的雙眸睨見最裡側的長枕,褪下鞋子手腳並用地爬了進去,取出長枕掃過床榻中間,比著距離將長枕放在了正中間,細細地打量了須臾,甚是滿意地頷了頷首。

做完這一切後,跪坐在小腿上的宋絮清心滿意足地往後顛了下,餘光瞥見倚著牆垣望著她的裴牧曜,背脊一僵。

她故作鎮定地轉過身,拍了拍長枕裡側的位置,往一旁挪了挪給他讓了個位置,“你睡這兒。”

不過不如她的意思,裴牧曜只是半倚在床榻外側,並未往裡靠,下頜微微揚起,示意她睡裡側,似笑非笑地說:“若是你夜裡翻身不小心跌落下榻,我還得起來撈你。”

“……?”宋絮清啞然地瞪著他,反駁道:“我睡相可好了,從來不會動一分一毫的。”

“這樣嗎?”裴牧曜似乎有些失望,“我還想著你若是翻身惹我難眠——”

聽著他含笑的話語,宋絮清倏地上前捂住他的嘴,定定地看著他,叮囑道:“要時刻記著你說的,你不是禽獸。”

裴牧曜眸中的笑意愈來愈強烈,挑眉順著她的話點點頭,嗓音自她的指縫邊溢位,“睡吧。”

滾燙的氣息噴灑在掌心中,宋絮清收回了手默默地握了握,在他的注視下爬進裡側鑽進絲衾中,筆直地躺下閉上了眼眸。

適才的場景迴盪在眼前,沉沉的思緒被它們拉扯著,今夜之前,宋絮清從未察覺到他的心思,可他說出口時,她卻並不覺得他是為了緩解今夜的尷尬,逗她開心,而是清晰的感知到,他是認真的。

她的腦海中閃過彼此間相處的一幕幕,曾經被她忽略的細節如同塵煙那般蕩回思緒中。

他說他有所求時,宋絮清從未將這個‘求’落在自己身上,就算是曾經落在身上,也覺得是自己身上有所價值,得以和他合作,但從未想過他求的是自己。

她更沒有想到的是,當裴牧曜說出這一切時,自己並未有過分毫退卻之心,就是一絲不喜也沒有。

宋絮清抬手捂了捂心口處,被拉扯的心口悶悶的,但這股悶感並不似前世她得知要嫁給裴翊琛時的不悅,而是有種似有似無的期冀?

一股對未來的期冀。

思及此,她捂著心口的手緊了緊,掌心扣住了裡衣,慌了神。

身側時而輕緩時而急促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和,裴牧曜微微掀開眼眸,動作輕緩地翻過身,藉著燭火凝著她恬靜的神情,嘴角微微勾起。

宋絮清本以為一夜間思緒震盪會導致難眠,可她卻一夜無夢,直到陽光透過隨風飄動的帳幔灑落在她的眼眸上,刺得她思緒漸漸回籠變得清醒。

指尖曲起時滑過一道溫熱,稍稍扯過時似乎有些重,她愣了下。

原本平平穩穩搭在心口處的左手,不知何時落在了長枕之上,和他的手交纏在一起。

昨夜發生的事情漸漸回籠,宋絮清深深地吸了口氣,瞥了眼身側還未醒來的裴牧曜,小心翼翼一寸一寸地將掌心扯回來。

可誰知糾纏不清的掌心在即將抽出的那一剎那,倏爾被人握回了手中,忽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她怔在了原地不敢動。

男子的清笑聲迴盪在耳側,沉睡甦醒後的嗓音帶著些許喑啞,“要去哪裡?”

他的嗓音由遠及近的傳遞過來,宋絮清都不用側眸就知道他在靠近,心口倏地繃緊,慌亂中還不忘抽手,“要入宮,我得去梳洗。”

不過她的掌心被緊緊地扣住,愣是抽了好幾下,都沒有抽出手來。

裴牧曜捏了捏她的掌心,而後才鬆開手下了榻。

宋絮清抽回的手落在了身後,頂著他含笑的眼神爬到床榻邊穿鞋。

畫屏和祈安早就聽到了裡間的聲響,一聲不吭地站在帳幔外等著,直到宋絮清揮開帳幔走出,畫屏忙跟了上去,澤川也走入裡間等候裴牧曜的吩咐。

王府中並無長輩在,自然是無需晨起敬茶的,宮中也體諒兩人昨日操勞了一整日,故而將入宮的時間推至晌午時分,只要入宮用午膳即可。

畫屏替宋絮清更衣,時不時地抬眸睨她幾眼,擔憂地問:“姑娘,你是不是用錯了什麼東西,怎的脖頸處漫著不正常的紅。”

“嗯?”宋絮清聞言,俯身往鏡中一看,確實如畫屏所說的,脖頸和臉頰處都冒著緋紅,她輕咳了聲,“沒事,下榻時動作大了點導致的。”

畫屏狐疑,並不懂下榻動作大為何能夠引起身上潮紅。

並非是畫屏不懂洞房之夜,而是她們昨天守在院中,別說是叫水,就連細微末節的聲響都沒有聽到,是以她們也知昨天夜間並未有任何事情發生,故而不解漫在她身上的潮紅從何來。

與裡間窸窸窣窣的談論聲不同,臥榻之側祈安守在一旁,一件一件地將衣物遞給裴牧曜,直到他整好衣物澤川才道:“王爺,茗音昨天遞來了訊息,皇上已經同意了太子殿下的請求,近段時間將迎沁寧姑娘入東宮。”

梳洗歸來的宋絮清踏入內臥時,恰好聽到了祈安的話語,她眼疾手快地拉住畫屏的手,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佇立在裡間門扉側。

她並未等多久,就看瞥見裴牧曜整著衣襟淡淡地‘嗯’了聲,“繼續盯著。”

祈安領了命,大步流星地離開。

宋絮清眸光沉沉,不曾想到這一世她的婚事提前,顧沁寧入東宮的時間也隨之提前,不禁想著,所有的事情是否都會提前。

她抿了抿唇,站在原地良久都沒有入內。

直到耳邊響起細微的腳步聲,她才斂了斂眸中的深思,望向來人。

裴牧曜眸光落在她的臉上,“在這兒做什麼呢。”

宋絮清搖了搖頭,也不瞞他:“無意間聽到了祈安的話,顧沁寧怎會這麼早……”她頓了頓,換了個說法,“顧沁寧不久後就要入東宮了?”

裴牧曜聽到這兒,明白了她心中的思量,道:“父皇為了彌補皇兄,故而應允的。”

宋絮清眉眼微微蹙起。

裴牧曜走上前,指節輕輕地叩了下她的額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將無關緊要的人放入心中。”

宋絮清頷首,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今日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入宮請安。

以往她都是以宣武侯之女的身份入宮,可此次入宮身份不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會比以往多上許多。

然而萬幸的是,尋常人家女子嫁人後最為擔憂的婆媳關係,在她這兒並沒有多大的壓力。

長寧宮內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只等二人到來,在他們將將抵達宮門時,訊息就傳到了長寧宮。

早早就來長寧宮等著的裴徽瀾聽到訊息之後,便帶著宮女一溜煙地跑到長寧宮門口,只是還未跑到宮門口,眼眸中就已經出現了兄嫂的身影。

“嫂子!”裴徽瀾緊趕慢趕地跑過去,倏地攬上宋絮清的手臂,嬌嗔道:“你們怎麼才來,我在母后宮中等了許久,都快要將母后特地命小廚房給你準備的糕點吃完了。”

宋絮清佯裝瞭然地頷首,垂眸撇了眼裴牧曜拎著的油紙,笑了笑:“我出門前還特地命人去給你買來了桂花糕,現下你應當是吃不下了吧?”

裴徽瀾:“……”

她撇了眼兄長手中的油紙,輕咳間不忘抬手取來交給身後的宮女,“我還是吃得下的。”

宋絮清撲哧一笑,樂不可支地抬眸撇了道裴牧曜,正要開口時餘光撇見不遠處躬身等候的陳深,悄悄地扯了扯裴牧曜的衣角。

裴牧曜垂眸睨了眼她的指尖,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陳深公公見他們倆看來,遠遠地躬身請安。

宋絮清收回目光:“你去吧,我在長寧宮等你。”

和她不同,她入宮只需前去拜見皇后娘娘,裴牧曜則需則先前往承天殿,方才回來。

裴牧曜低頭慢聲道:“有事叫徽瀾去找我。”

“就在長寧宮,不會有事的。”

裴徽瀾推了推他,拉著宋絮清的手頭也不回地往裡去。

徐槿澄已經在正殿等著,指揮著宮女們將吃食擺放整齊,還不忘叫花意姑姑去裡間取來昨天夜裡備上的錦盒,而後不忘探頭往外看:“徽瀾都跑出來了,怎麼還不見……”

說著說著就瞧見裴徽瀾牽著宋絮清的手走來,二人不知道是了些什麼,臉上都掛著些許笑意。

宋絮清走進去,有條不紊地行了禮,“兒媳見過母后。”

徐槿澄親自抬著她的手,拉著她起了身走到榻側坐下,“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和本宮見外。”

“嗯。”宋絮清頷了頷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

“府中就只有你一人,打理起來也不算是什麼難事,日後要是遇到了棘手難以解決的事情,也可遣人入宮和本宮說,本宮派人出宮幫襯你一把。”徐槿澄娓娓說著,“本宮也是姑娘家過來,也曾在皇上未登基前處理過東宮的事宜,知曉其中的不易。”

宋絮清聽著她的話,稍顯動容。

若要說她前世在宮中慢慢難捱的長日中,遇到最為心善的人,莫過於徐槿澄。

那時宋絮清不過是她名義上兒子的妻子,可徐槿澄在她進宮覲見的那日,也同她說著大岔不差的話語,唯一不同的就是瑞王府只有她一人。

她微闔雙眸,笑道:“多謝母后。”

徐槿澄眸光閃了閃,心中漫起點點欣喜,柔聲繼續道:“王府內也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本宮也不要求你必須拘在府中處理那些繁瑣磨人的事情,趁著還喜歡外頭的世界,就多出門走走,別到了本宮這樣時,就是想走也走不動了。”

宋絮清聞言心中一凜,準確地抓住了徐槿澄話語中的重點,驚詫地抬眸望著她。

徐槿澄初見這個兒媳婦時,就知她不像外界傳言那般,反倒是個是個聰明人,不過她也是個隨意自在的人,若是用心在某處,聰明勁兒就會落在那處罷了,此刻凝著她倏爾抬起的頭,更是確認了。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

若今日徐槿澄不說這些話,她本以為裴牧曜與裴翊琛之間的爭奪徐槿澄並不知情,可現下看來,她不僅是知情,也更是默許裴牧曜去爭。

如此一來,她是否知曉二皇子和大公主的死因?

宋絮清注視著徐槿澄的雙眸,她眸間帶著淡淡的笑意,笑意前迷漫著絲絲縷縷霧氣,令人看不清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不過裴徽瀾在側神情炯炯有神地看著她們倆,宋絮清也不便止話過久,應下了適才的話語。

徐槿澄笑了笑,道:“不日後曜兒要去韶州,你若是在府中無聊,可多入宮坐坐。”

“韶州?”宋絮清擰了擰眉,滿腹狐疑。

這個地方,不正是李錦躲藏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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