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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幕遮靜靜地看了張立很長時間。就在張立以為他不會理會自己的時候,蘇幕遮緩緩點了點頭。“對每個顧客的隱私做飯保密是我的責任。我自然不會對外說什麼,但是你也要記住,在見到那鬼魂之後,無論它提出了什麼條件,你一定要答應,而且一定要做到。你只要是真心悔過,它定然不會太過於為難於你。”

張立趕緊答應了下來。

待張立離開之時,蘇幕遮甚至失禮地沒有去送張立出門,只一再叮囑他要記住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

等蘇幕遮關好了門,坐回到沙發上。鼠爺仰著腦袋看著他,“生氣了?明明可以幫他卻不打算動手,這根本不是你的作風啊。”

“我可以幫他?”蘇幕遮冷笑一聲,“我可幫不了他。到了現在,他甚至連一點悔改心都沒有!來找我求助,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因為害怕,因為想要擺脫那怨鬼。這樣的人,幫不了,我只能放任他自己繼續作死下去。”

說到底,他還是厭惡任何一個不尊重生命的人。

貧窮並不是逃避責任的藉口。若是世人都像張立這樣,那這世界,豈不是亂了套。

“我已經給他最後的機會了,而能否抓住這機會,就得看他自己的選擇了。”蘇幕遮嘆了口氣,頹然地靠在沙發靠背上。

****

話說另一邊,張立從蘇記出來之後,腿肚子還在打顫。說實話他也不明白,好好的話說著說著,怎麼蘇大師就生氣了(雖然蘇幕遮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張立還是能感覺的到)。還別說,蘇大人的氣勢可真強啊,一點也不像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走出烏煙巷,在站牌邊等車的時候,張立忍不住拿著之前蘇幕遮給他的黃布包看了又看。看著看著他突然有些好奇裡面裝著的是什麼。反正,反正蘇大師也不能說不能開啟……

出於這樣的心理,張立小心地拉開布袋上面的絲絛,撐開袋口放到眼前。睜大眼睛朝裡看去。結果只看到一塊木板壓著幾張紙,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他不免有些失望,正好公交車來了,便又把那布袋拉好,裝進了口袋裡,交錢上了車。

那團鬼氣雖然在張立進入蘇記之時,被蘇記的屏障隔在門外,但卻一直關注著張立的動向。見他出來,連忙跟了上去。而等到張立開啟那布袋的時候,鬼氣也看到了布袋裡的內容,它扭曲了幾下,居然消失在了原地……

****

夜裡十一點半。

夜色深沉如海,今夜天空中佈滿層疊的雲朵,擋住了月亮的清輝。不知名的蟲鳥躲在樹林草叢裡,有節奏地發出奇異的聲響。

張立徒步走到了記憶中的這條深巷中。

當然,若是有可能,他永遠都不想重回這裡。這個地方,是他一輩子都難以忘卻的噩夢,只是,就算再害怕,性命還是最重要的。

街道上寂靜無比,壞掉的路燈偶爾閃爍一下,如一個苟延殘喘的重病患者,垃圾桶中的垃圾滿的已經溢了出來,散發著陣陣難聞的臭味。這種種的一切,無一不再訴說這個地方的落後。

張立叼著煙,單手拎著一隻香爐和一包香燭。或許是受到周遭環境的影響,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暴雨前的天空一般,陰沉壓抑的厲害。

用目光搜尋著自己原來居住的位置,然後向前再走五步——這個地方,就是當時那個女人出事的地方,甚至於地面上還有一塊巴掌大的血跡,由於沒有人清掃,這血跡還留在這裡。

張立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噴出一股煙氣。他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已經是夜晚十一點五十五分了,見時間差不多,便蹲下身來,將香爐擺在了血跡的旁邊,抽出三支香來插進香爐裡,又拿了兩根蠟燭立在香爐兩側,然後拿出打火機,將他們依次點燃。

有些刺鼻的煙氣漸漸升起,遠遠看去,蠟燭上的兩團火焰就如同黑夜中的一雙眼睛一樣,閃爍不停。

眼看著螢幕上的時間終於變成了“00:00”,張立又狠吸了一口煙,讓跳的有些快的心臟鎮定一些。他吐掉嘴裡的菸頭,將蘇幕遮給的那黃色布包拿出來,在香爐前點燃,然後閉上眼睛,回想著那女人的模樣。

“我來看你了?求求你出現,和我見一面,我有話想對你說。”

在心中一遍一遍默唸著這些話,對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張立即是害怕,又有些期盼。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巷中突然捲起一陣風,這風甚至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卷著張立的頭髮,發出呼嘯的聲響。那蠟燭的火焰被吹得斜拉了很長,但就是沒有滅掉。

只是張立始終閉著眼,並沒有看到這一幕。

他的拳頭在身側緊緊攥著,手心中全是滑膩的冷汗。

大約一分鐘之後,這陣古怪的風終於停了下來,但是那原本怎麼被吹都沒有熄滅的燭焰,卻在風停了一秒後,“啪”的一聲滅掉了。

周遭寂靜的可怕,連鳥叫蟲鳴聲都停止了。

“咕嘟。”張立的喉結滾動,艱難地嚥下了一口口水,做足了心裡建設之後,這才睜開了雙眼。

——黑,面前是一望無際的黑,似乎整條街道都被這黑暗給吞噬了。

然後,張立眼睜睜地看到,一團青光從黑暗中漸漸地逼近,看著速度明明不快,但是幾乎就在一眨眼的時間,就到了他的眼前。青光之中裹著一個模糊的人影,她抬起頭,掩在凌亂黑髮下的僅剩的一隻眼睛,倏的跟張立的雙目對上了。

“嚯!”張立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腿軟的跟麵條一樣。在做了那麼多次噩夢之後,他哪能不記得面前這張臉的主人究竟是誰。

“我,我……”張立的腦子亂的像一盆漿糊,舌頭打結,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你不是想跟我見一面麼?】

面前的女鬼並沒有開口,然而聲音卻出現在了張立的腦海中。

“你真的,真的是……她?”張立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鬼,別提有多震驚了。

這一次女鬼並沒有回答,顯然它是覺得張立問了一個非常可笑的問題,令它不屑於回答。

“那,那之前,之前我經歷的那些高空拋物的事件,以及之後做的噩夢,都是你,你弄的?”

【是我,那是給你的懲罰。我一直就在你的身邊。】

【我本想,直接殺死你的。但是那位大人,給了你護身符,還親自見了你一面。所以我才選擇暫時放過你,想聽聽你究竟想對我說什麼。】

張立一愣,而後一骨碌跪在地上,連連道歉,“是我不對,是我的錯!我當時不該把花盆放在那裡的!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還有,還有,我之所以不出面,是因為,因為我害怕了!我實在沒錢。我也不想坐牢,所以,所以沒有承認自己的罪行。我對不起你,求求你饒了我!你有什麼遺願,我都會努力幫你達成!”

他是怕了,是真的怕了。早知道隱瞞了自己的過錯之後,事情的發展軌跡會變得這般離譜。他當初就應該去跟那些警察自首的!

女鬼沒有再說話,只是幽幽地望著他,直看得張立冷汗流了一背,覺得從骨子縫裡都要滲出涼意來了。

漆黑的夜,幽靜的街,以及形容恐怖的女鬼,這簡直就是恐怖電影中的經典畫面。張立嚇得心臟幾乎都要停掉,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鼓足勇氣,抬起頭,意圖讓面前的女鬼看到自己的真誠的眼神。結果下一秒,女鬼枯枝一般的手指就朝他伸了過來,張立還以為對方要殺他,嚇得連忙後移,結果一下倒在了地上,眼見著那女鬼還在步步逼近,張立下意識地抬手擋住了臉。

“別殺我,別殺我!”他拼命地嚎叫起來。

【你剛說,你是真心懺悔?】女鬼收回了手,頭僵硬地向下彎去,凌亂的頭髮直接灑在了張立的臉上。張立甚至覺得有冰涼的液體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的臉頰上——那是女鬼生前傷口處流出的血液。

“是,是的,我真的後悔了,我對不起你!”早知道今天會面對這麼一出,他一開始就不應該逃避的。就算到了警局裡。他也不算是故意殺人,不會判多久的刑,也不會賠多少的錢!他當初怎麼就那麼糊塗!

【我暫且信你這一次!】女鬼冷哼了一聲,【你還說過,會完成我的遺願?】

感覺到它又湊近了一些,張立玩命一般地點頭,這個時候,沒有什麼比命更重要了。

【好,那你就來替我做一件事。我的名字,叫做xxx,家住xxxxx,我的父母也住在哪裡。他們已經知道了我的死訊,十分悲痛難過,你明日就去找他們,告訴他們你見過我,再告訴他們,女兒不孝,他們的恩情我只能來世再報。還有,告訴他們我愛他們。】女鬼說這段話的時候,語速很慢,任誰都能感受到她語氣中的悲痛。她何嘗不想再見自己的父母一次,將那些一直沒有說出口的話,全都告訴他們。

[不出意外的話,說三更就三更,出意外的話,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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