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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上緊趕慢趕,總算是來到了北平春季運動會的開幕。
不過樑任公此次前來,可不單單只是為了學術,更多的是關於當前局勢。
為了能有足夠的力量去做事情,他和湯華隆、蔡遠裴專門成立了國民外交後援會,目的就是推動與德斷交。
程諾也只是好言相勸:「任公先生,公堂表面上是討論、表決,少數服從多數,實際上不過是傳統的恩惠和忠誠的交換關係,段之左右可以左右段也,總統之左右亦可以左右總統也,不是我們這些朝野之人所能決定的。」
蔡遠裴也嘆了口氣:「總統府中的秘書廳、軍事處等都是黎的同鄉或舊部,時人戲稱總統府為「鄂省會館」,與其說外教分歧,不如說兩派傾軋。」
外交是政治的延伸,用在此時也是相當合適。
參戰問題出現時,黎的部下就曾直言:「段若參戰即大成功,必先倒段。段去,仍由後任者實行參戰,則成功自我矣。」
段的那邊也是持相同看法:「府方不能合作,不僅參戰問題必須倒黎,以後一切問題亦必黎去而後順手。」
梁任公此時夾雜在裡面,也不過是被段利用其名聲罷了,等到今年年末會有他後悔的時候。
不過好言難勸執拗的人,程諾見說不動也就打住了這個話題。
但聊著聊著,又將話鋒轉向了康友為,談起曾經的這位恩師,梁任公絲毫不顧及師徒之情,大批特批。
兩人當初都反對袁大頭稱帝,但二人的出發點卻大相徑庭。
康友為的目的是要擁護清廢帝溥儀重新當皇帝,實現他的虛君共和的主張。而梁任公則是單純為了維護共和制度。
原本還估計一絲臉面,梁任公處處透著尊敬,怎奈康友為發表《為國家籌安定策者》一文,公然鼓吹清帝復辟,這下兩位師徒徹底撕破臉皮。
梁任公緊攥著拳頭:「當前國人反對帝制,不是爭帝制誰屬問題,而是任何人都不能稱帝,他們復辟派不過是一群厚顏無恥的投機之徒,與眾為仇,助賊張目。」
蔡遠裴深以為然:「現如今夢想復辟者,若謂國體無須以民情為基礎,實在是愚悍至極,不過是黨袁附逆的舊論罷了。」
不過二者在表示不屑後,內心仍有一絲憂慮,那就是復辟雖然是逆時代潮流,但傳言中的辮子軍可不是假的,說不定到時候又是生靈塗炭。
對此程諾笑而不語,安然的喝著手中的茶。
還是蔡遠裴眼尖,好奇道:「致遠,莫非你有什麼高見,不妨說來聽聽?」
程諾將茶水一飲而盡,微笑道:「二位先生乃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試問張迅勢力比之段黎二人如何?」
梁任公短暫思考後,斬釘截鐵道:「自是不如。」
程諾又問:「復辟符合段黎二人利益?」
梁任公搖搖頭:「也是不符。」
「那問題就很清晰了,張迅不過是兩人之間的一枚棋子罷了。」程諾兩手一攤,解釋道:「如今段被驅趕至津,倘若真有辮子軍來襲,段更好藉著機會討逆,一來抬高自身威望,二來攜威望以逼黎,可謂一石二鳥,先生大可寬心。」
程諾之所以將這些東西丟擲來,也是想著讓梁任公明白政治的複雜性,他真是不適合這攤渾水,還是趁早棄政從學的好。
別的不說,單單他的九個孩子都能成才,一門三院士就證明梁任公在教育上頗有見地,不好好利用下來實在是浪費。
不過看著梁任公有些遲疑的眼神,或許這話沒有聽進去多少,還願意相信復辟只是個傳言。
本來還想繼續補充些東西,左證他的觀點,可看見蔡遠裴在旁邊悄悄搖頭後,程
諾便將後面的話給撤了。
不過這個政治話題顯然也不能繼續了,隨後閒聊的功夫,程諾竟發現那個中華職業教育社也也邀請了梁任公。
談到這裡,梁任公面色稍霽:「教育的宗旨在於廣開民智,養成特色國民,培養能自立於社會的才智之士,但我們的職業教育落後太多,美國每年的農產值白銀三千一百兆兩,而我們只有三百兆兩,實在可惜。」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資料是怎麼來的,不過程諾對此還是表示贊同,畢竟工業的發展離不開產業工人的支援。
尤其是在文盲率居高不下的時代,每一個產業工人都是極其寶貴的,而批次培養最好的辦法就是職業教育。
蔡遠裴在表示支援的同時,也擺出了他的觀點:「中等教育的目標是培養職業能力,因此可以考慮在小學畢業後即分流,一面利用中學校實施普通教育,一面建立中等程度的農工商學校實施職業教育。」
好傢伙,後世中學分流已經引起廣泛熱議了,蔡遠裴直接要在小學就分流,雖然有時代的限制,但在程諾看來也未免太過激進和功利。
不過程諾也沒著急出言反駁,畢竟協會還未籌辦,他們三人又都不是主事人,即便辯論贏了,意義也不大,還不如等到了滬市當著眾多名流的面,再康慨陳昂。
不過來這裡的正事畢竟是北平春季運動會,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在觀看了幾場重要的比賽後眾人這才分開。
等回到家,梁任公發現自家的長子滿臉笑意,在紙上不知道畫些什麼,悄悄走過去一看,正是北平大學正在流行的體操。
不過樑任公顯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以為兒子在偷看什麼「武學寶典」,臉上少許搵怒。
「思誠,你的功課可曾完成,我記得清華學校的課業還是比較重的,莫要將時間花費在這等無用之書上。」
梁思誠勐地一驚,想把筆記抽回來,但轉眼明白已經被發現了,這麼做只不過是無用功,甚至可能火上澆油,囁嚅道:「回父親,這不是三俠五義中的那些東西,是程教授發明的新式體操,聽說操練起來比之太極拳,也不遑多讓。」
梁任公面色稍緩,他相信以程諾的為人不會做出一些無用的東西,便將筆記拿來,默默的觀看。
但越看越覺得其中暗藏玄機,奧妙無窮,便讓梁思誠在一旁演練,自己跟著學。
做了幾個迴圈後也覺得渾身舒爽,也忍不住感嘆:「在我看來,與八段錦相比,也是毫不遜色。」
只是話音剛落,突然聯想到程諾的忠告,心裡對那話更加相信了幾分。
「莫非,我是真的不適合公堂之上,只是恩師啊恩師,你可千萬不要再讓當學生的我難做啊,否則在「政治」一途,我們可要真的反目成仇。」
......
畫面一轉,來到北平大學。
程諾在處理好春季運動會的尾事後,也決定動身前往南方。
一來,特斯拉他們還有一段時間就要過來,彼時將攜帶著大量的裝置,而此時南方的發展水平要更好一點,程諾可以去提前置辦一些東西。
二來,將來發展化工行業,需要實業派及各種協會的支援,這次前去可以考察一下,摸摸底,是敵是友心裡總歸要有點數。
三來,要去參加這個中華職業教育社,創始人黃岩培為了弘揚教育思想,發動了教育界、實業界、南北政界名流四十多號人,聲勢浩大。
比如張蹇、梁任公、蔡遠裴、蔣夢林、範原廉、陳家庚等等,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非各界頂級人士是得不到這份邀請書的。
不過這個年頭想出遠門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從北平出發到滬市,這
段橫跨半個祖國的距離,交通更是不便。
每個星期就只有一列火車,中間到了金陵浦口時還需要換輪渡進行擺渡過江,過了江再換乘另一列火車,既費時又費力,全程至少需要50個小時,要是碰見晚點,四五天才能到也是常有的事。
不過即便這樣,程諾還是選擇陸路而不是海路,就是想著中間能夠觀察兩邊的民情。
大部分地區還可以,但有些地方確實流年不利。
遞給對座的中年男子一支菸,程諾問道:「先生,咱們是到鄂省地界了吧,怎麼這一片民居都倒塌了?」
「好煙。」中年男子笑笑接過煙,在鼻子上聞聞後不捨的抽,夾在耳朵上,嘆了口氣:「哎,年前還好好的,年後二月初一地龍翻身,房子塌了不少嘞,人能活著就不錯了。」
程諾又問:「那旁邊的省份也受災不少吧?」
中年男子苦笑道:「皖省情況也不咋地,傳聞霍山縣都發現了火山,你說說一個地龍一個火龍,真是苦了當地老百姓。」
「不過這兩兄弟也是夠倒黴的,今年春旱莊稼都毀了,馬上入夏,等江水一漲鄂省又得澇,到時候下游的皖省也跟著遭殃。呸呸呸,我這烏鴉嘴,說的那叫什麼話......」
兩人就這麼一問一答,時間也跟著消磨,對沿途各省也算有了初步瞭解。
等到了滬市,程諾驚奇的發現竟然有人接他,而且還不是滬市面粉工會的李天富等人,而是另外一名實業家。
赫赫有名的狀元實業家——張蹇。
「小友,讓你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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