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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官兵!莫要猖狂!”
竇名旺見到張君用馬失前蹄的位置,還圍著一群官兵,便意識到大勢不妙,說不定同伴要被官兵生擒活捉,便斷喝一聲,揮著大刀策馬衝殺過去。
一路上左劈右撩,接連砍翻了兩名攔路的官兵,等衝到近前,利用戰馬的龐大身形,將蒼蠅一般惱人的十幾個官兵驅散開來,才發現眼前的情況過於糟糕了。
張君用非但不省人事,死活不知,還被坐騎壓在身下,自己是不可能救走他的,故而只能撥轉馬頭,打算搗毀附近的火銃,便率兵撤退。
“弟兄們一起上!擒殺此等狗賊!”
炮營的官兵也不是好惹的,己方能夠以多欺少,他們並不害怕這個單槍匹馬闖入視線範圍的賊將,這廝正好是自投羅網,叫你後悔不迭。
鳥銃安裝了尺餘長的刺刀,就再也不是不開火連燒火棍子都不如的木棒了,但對付手持長柄大刀的賊將,一群人仍舊難以輕易戰勝。
儘管圍成了一圈,看似不會讓獵物輕易脫身,但也僅僅是形式上的圍困而已,只要竇名旺認準一個方向,死命衝殺,仍舊可以快速成功突圍。
十幾個官兵每人也就試探性的用鳥銃向前佯攻了一下,便被對方揮舞著大刀給嚇唬住了,一旦被這物件給撩到,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們倒是身披厚甲,但也不意味著刀槍不入,更不打算與賊將同歸於盡,正相反,大夥都準備在是役之後,領賞買酒喝呢。
“竇爺快走!”
兩名親兵策馬衝到附近,高聲呼喊自己的主人,隨著攻勢減弱,義軍的馬卒已經被消耗地所剩無幾了。
原先衝到火器陣前的三四十馬卒眼下僅存不足十人,其他要麼當場戰歿,要麼受傷脫逃,再不走恐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暫留爾等鼠輩一命!若來日相遇,爺必取之!”
見到這裡圍住了一員大將,附近的官兵便快速聚攏過來,既然張君用已無法搭救,竇名旺心裡也害怕自己真的被官兵合圍,便沒有戀戰,撂下一句狠話,便向南縱馬狂奔起來。
他們二人從兩翼迂迴包抄的戰術沒有取得成功,反而折損了不下五百精騎,而率領馬卒主力實施正面衝陣的馮雙禮也沒有佔得多大的便宜。
雙方仍在進行對峙式的絞殺戰,情況跟頂牛差不多,最前方的馬卒由於空間狹小,全然無法轉身,更別說後撤,只能選擇殺死麵前之敵,或者被對方殺死。
賊軍前來衝陣,要先遭到箭雨侵襲,而後雙方兵刃交鋒,賊兵的武器又短於官兵的長槍,等於又吃了一個大虧。羅岱就是用這個陣地戰的辦法,成功消耗掉了賊軍的攻勢。
根據目測估算,官軍已經殺傷了不下一千二三百名馬卒,至少有三成以上的賊兵已經被射殺或者受傷失去戰力,而官軍的損失兵力卻不足對方的一半。
身後丁亮那邊倒是危險,但強敵就在眼前,羅岱也無暇分心,有楊世恩派來的馬卒,自己又遣劉子安率兵保護,再出差池也沒有辦法補救。
不論如何,先得擊退眼前之敵再行救援,否則這以守為攻之計便會付之東流了。
“馮爺!風緊扯呼~!”
竇名旺從本軍側翼跑過時,不忘招呼正在酣戰之中的馮雙禮,既然已經敗了,就要適時收兵,免得被官軍聚殲在此地。
“……收兵!扯呼!”
馮雙禮以為麾下兩名副手已經帶人端掉了官兵的火器陣地,己部傷亡如此之大,他心裡也非常難受,多堅持一會兒便又會增加數百人的傷亡,便馬上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給三將軍張文秀所部爭取了不少時間,他們應該跑出去挺遠了,若是再是被官兵追上,自己也無能為力了。
被八大王所倚仗的精騎部曲倒是訓練有素,不亞於官軍主力,這些馬卒敢於衝陣死戰,聽聞收兵命令又會像潮水一般的退卻。
“放箭!三射之後,全軍追擊!直至山腳!”
但這裡不是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羅岱跟流寇交鋒了多年,深諳其道,若是放虎歸山,早晚又會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
馮雙禮擔心所部全軍覆沒,在最後時刻選擇掉頭跑路,倒是較為理智,只是這樣的決定在邏輯上說的通,但在實際襙作時行不通。
把自己的後背暴露給敵人,這是兵家大忌,而且不是佯裝詐敗,就要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即便在平原上用詐敗之法來誘敵,代價也是不菲的。
他的部曲在跑路時又捱了官軍射來的七八千支重箭,死傷數量自然陡增,光是跑過箭雨的射程,就直接被對方射殺了不下三四百人之多。
對馮雙禮和他的部下們來說,更加驚恐的事情還在後面。
“轟轟轟轟……”
眾人耳邊陡然傳來了似曾相識的爆炸聲,很快大家便都意識到,官兵又開始使用那些威力極其可怕的火器了,而目標就是他們這些馬卒。
一個爆炸產生的火球便能將附近四五個馬卒炸翻在地,倒不是被火焰給燒到落馬的,而是義軍士兵的身子被飛濺出來的釘子給擊中了。
不要小看一枚不大的釘子,看得看用在什麼地方,一旦猛然插進人的身子裡,特別是內臟或者大腦,其產生的殺傷效果並不比體積要大得多的箭簇要小多少。
通常來說,濺射時的釘子要比箭矢的飛行速度快得多,所產生的單位壓強也就大得多,更可怕的是,這種爆炸幾乎是毫無徵兆,所以完全無法防範。
一匹馬要跑過五百米的距離大致需要四五十秒的時間,這就意味著義軍至少要挨炸兩次。
但由於丁亮只是拉出來一個炮兵連,迫擊炮的數量有限,算上備用炮也才二十四門,打出來的炸藥包也是有限的。
而且只能奔著賊兵數量較多的地方打,還需要提前預瞄,估算提前量,做到區域火力覆蓋,才能炸到快速移動中的賊軍馬卒。
由於打移動靶的精度不高,所以炸藥包給義軍造成的實際殺傷遠遠小於心裡威懾,但也嚇得眾人魂飛魄散,儘可能地向羊祜山的方向急速奔逃。
“停!”
整個炮連就打了兩輪,丁亮就下令停火了,因為羅岱已經率領官軍追殺上去了,再發射炸藥包就要上到自己人了。
“就地檢查所用炮之狀況!清點剩餘炮彈數量!派人負責警戒,餘下人等打掃周遭戰場!”
戰至當下,所部這次出城作戰的任務基本上已經算是完成了,丁亮便讓大夥收拾一番,順便看看有沒有撈到什麼大魚。
“營長!適才在下帶著弟兄們擊倒了一名賊將,看起盔甲,級別或是不低,這廝被壓在馬下,已然被敲暈過去。”
名叫於二的排長湊過來,帶著討好的表情稟報了戰果,被逮到的傢伙具體是何許人也,還要進一步核實才行,不然上面查出是虛報,自己是要被嚴懲的。
“哦?帶我去一看!”
丁亮在腦海中稍加回憶,適才倒是貌似有兩名賊將率兵衝殺上來,最後好像是有一人帶人脫逃了,另外一人的下落,他就不甚清楚了。
“您看!就在那!”
獵物被從戰馬旁邊拖出來,已經五花大綁成了粽子,於二一指,丁亮便對這名賊將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裝束,倒像是個值錢的人物。
“搜過身否?可有印信?”
先要確定這廝的身份,然後才能代價而沽,否則是個冒名頂替的貨色,那就不值錢了,作為營長,丁亮便不敢貿然上報戰功。
“排長!都在這了!”
一名士卒雙手奉上一個大紅綢緞的包裹,裡面都是從俘虜身上找出來的物件。
“將其他俘虜逐一帶過來辨認此廝,若有串供,便從嚴懲處!”
丁亮從一塊私人印章上看到上刻“張君用”的名字,但是否是面前之人的物件,還不得而知,必須借用俘虜來進一步確定。
他從懷裡拿出一份懸賞令,順著名單往下一捋,確有此人,價值五千兩銀子,可是不低,若真是名單上的獵物,自己作為營長,便可分到五百兩之多。
“過來!可認得此人?”
見到有可能領到賞銀,暗中高興的於二立刻抓著一名俘虜的脖領,將他帶到近前,喝問對方。
“認得!小人認得!此為義……賊將……張君用!”
這俘虜也沒了之前的銳氣,普通士卒落到官兵手裡繼續頑抗的人並不多,好死不如賴活著,跟誰混不是混,能苟活最好不過了。
“當真?若是敢說半句假話!便將你這賊人就地正法!”
於二面露猙獰之色,撇著大嘴威脅了一番,事關賞銀歸屬,不能有半點疏忽大意。
“官爺在上!關乎小的生死!決計不敢妄言!還求官爺繞過小的一命!”
俘虜指認完了便跪在地上磕頭作揖,是殺是留估計全憑對方一句話。
“先且帶下去,看管起來,不得餓著!”
得到好訊息的於二擺擺手,將士卒將這貨帶走,一個人說這是張君用還不夠,得一群人都說才行。
之後又相繼問過了好幾個俘虜,眾人不約而同都表示此人便是張君用,跑出去的那員賊將喚作竇名旺。
此二人是奉馮雙禮之命,前來搗毀官軍火器陣地的,而馮雙禮大軍總兵力不下三千,從羊祜山下來就是為了救援三將軍張文秀所部。
這下丁亮便將戰事的來龍去脈給弄明白了,原來之前被炮擊的是張逆的三兒子,怪不得這傢伙會動用這麼多馬卒前來救援。
值錢的大魚就這麼一條,其他都是不值一提的蝦米,只要將大魚照看好,別讓他跑了,就可以了。實際上張君用一條腿被戰馬給壓折了,根本就跑不了了。
“丁兄,炮營安好否?”
劉子安在賊軍退卻之後,便過來問候受己部保護的物件,只是之前沒有照顧好,心裡還有些愧疚。
“我部無恙,傷亡頗小,倒是參戎傷勢堪憂,還是儘快回城醫治吧!”
丁亮看到劉子安肩頭插著一支箭,便明白對方前番也是經過一番鏖戰,殊為不易,還險些丟了性命,便順勢問候了一下。
“皮肉之傷,不足掛齒,有勞丁兄費心了!”
得到了較為利好的訊息,劉子安也就如釋重負了,這要是在一千馬卒的保護下,炮營的陣地還被賊兵給端掉了,他便難辭其咎了。
高興之餘,傷勢也就不那麼在意了,而且不是要害部位,中的也不是毒箭,只要過後回去就醫,便沒有大礙了。
適才那場惡戰倒是令劉子安心有餘悸,經過時候清點,所部五百馬卒,戰歿者接近九十人,負傷者約八成,代價委實不小。
但所部與楊世恩派來的馬卒聯手擊殺了不下三百賊兵,俘虜達百人之多,脫逃者不到次數,也算是一場慘勝了。
炮營這邊由於從軍官到士兵都身披重甲,只有五人因失血過多或遭遇鈍擊而死,其他都是負傷,回城先行敷藥包紮,再修養一段時日便可康復了。
某太子已經將撫卹之事安排就緒,受傷致殘之人亦可抵京後被安置到妥善的崗位,無需擔心就此而衣食無著。
附近多半都是賊兵與戰馬的屍體,士卒們大可挑些還算不錯坐騎,一會兒回去吃馬肉,打打牙祭。
這些戰馬剛死,就這麼喂蒼蠅就太可惜了,大夥可以專挑最為精健的馬腿切割,吃不完還可以醃起來,留著以後吃,比光吃野菜就大米飯要好得多。
還能使用的戰馬自然供馬卒部曲先行挑選,等他們挑剩下了,才歸炮營,畢竟人家為了保護炮營也是浴血奮戰了,犧牲了相當多的袍澤兄弟,必須得以補償才行。
更多的人則是在貓腰搜賊兵身上的銀子,這可是戰勝之後必須要走的流程,你就是吃一年足額年俸,可能都沒在戰場上搜刮一次來的銀子多。
對普通士卒來說,莫說二三十兩銀子,就算是二三兩銀子,那也是一筆橫錢,能點滿一桌子肉菜呢!
如今上面雖說足額髮餉,洪少保還給大夥補上了之前的虧空,可改搜還得搜,不然豈不是白白錯過了一頓大餐?
這股賊軍就是沒料到洪少保給將士們發了大把的銀子,以至於士氣高漲,每戰爭勝,才會雞蛋碰石頭。
打仗拼的就是誰的錢糧更多,將領身邊的親兵那麼忠勇,就是由於領到的銀子比普通士卒更多,可以安心為其賣命。
洪少保滿足了大夥的心裡訴求,還讓將士們吃飽喝足,眾人自然會知恩圖報,比以前進剿賊軍要用心得多。
張逆打襄陽自然也是為了盡取城內的銀子與糧食,只是在官軍各部的拼死阻擊下,暫時沒有得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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