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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可算回來了,這段時日,我等都擔心至極了!”

鄭之鳳生怕鄭氏掌門人被朝廷誆騙到京城,重蹈汪直被招撫之後慘遭謀害的覆轍。見到鄭芝龍全身而退,留守在金門的一眾干將也就放心下來了。

這麼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當下鄭家掌控整個福健,擁有大半壁海疆的貿易權,鄭芝龍所轄戰艦上千艘,麾下披甲之士高達十餘萬,年入白銀千萬兩,富可敵國,功高震主。

福健本地,尤其是鄭氏老家晉江那邊,下到普通百姓,上到朝廷命官,對鄭芝龍尊稱皆為——八閩之王,其實力可見一斑!

鄭芝龍幾乎壟斷了大明對海外各國的貿易往來,除了北部海域之外,其餘均被鄭氏艦隊所把持,過往商船必須向鄭氏繳納既定銀兩,否則一律會被扣押或擊沉。

早有官員上書朝廷,要求嚴懲飛揚跋扈,目空一切的鄭芝龍,不過眼下北方戰事頹靡不堪,朝廷早已無暇他顧,既無足夠多的軍餉,又無足夠多的軍隊來進剿鄭芝龍。

光是應付頻頻入關的東虜與肆虐各地的流寇,就讓朝廷上下忙得不亦樂乎,哪還有精力和財力去收拾鄭芝龍?

鑑於其在被招撫之後也並無特別過激之行為,一直偏居一隅,專心做他的海外貿易,且有了鄭氏這道屏障,紅夷再不敢前來造次了,朝廷也就沒有過多計較,選擇息事寧人了。

有人認為鄭氏侵佔海稅,導致朝廷歲入減少,難辭其咎,罪不容恕。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要是沒有鄭氏,這海稅就真能收得上來麼?

沒了鄭芝龍這道“屏風”,朝廷就要用自己的水師來抵擋紅夷,當真打得過對方麼?

屆時別說海稅,就算能收上來,海稅金額還不及水師開銷,最後的結果肯定是入不敷出。

鄭芝龍的確吞下了海稅,但也換來了東南沿海的穩定與安全,起碼不會再受到西夷的威脅了。

這麼算起來,雖然不賺錢,可也沒虧本。

朝廷百官裡面有很多傻子,好在百官並不完全都是傻子,裡外裡算明白賬還是會的。

“哈哈哈哈!富貴險中求嘛,我這不好好的嘛!這趟可是沒白跑,裡子面子都有了!現在我可是堂堂的‘鎮海伯’了!”

鄭芝龍連老家的豪宅都沒回,直接來金門就是因為在起程赴京之前,與家中兄弟及麾下幕僚商定,若是朝廷當真有意加害於己,則鄭氏必然要有所應對才是。

一旦得到出事的線報,鄭氏在寧德、福州、泉州、金門等多個港口的戰艦及商船都將滿載水手和士兵,拔錨啟航,開往北部,直接向朝廷示威。

若是可能,十萬鄭氏大軍便會攻取某處沿海要地,譬如登州等地,以迫使朝廷向鄭氏妥協,並補償由此帶來的嚴重損失。

聚集在金門的戰艦高達兩百餘艘,在鄭芝龍奉旨赴京之後,全部嚴陣以待,隨時準備領命出航,好在當家人安然歸來,艦隊已然解除了戒備。

“大哥,朝廷當真封大哥為伯爵了?”

堂弟鄭芝鰲並不相信朝廷會這麼大方,之前大哥率軍擊敗紅夷,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朝廷不過賞了個副總兵而已。

這次大哥沒去京城之前,便得到了聖旨,被擢升為總兵官,去了之後,居然被奉為了“鎮海伯”,簡直不可思議。

“那是自然,千歲爺親口所言,且聖旨已下,上好的錦袍我都已經帶回來了,可是漂亮得很呢!”

提起這事,鄭芝龍便亢奮不已,他此前也是想要成為勳貴,踏入功臣之列,讓這個爵位可以世襲妄逆,但無奈萬歲爺過於吝嗇了。

好在太子年紀雖小,卻深諳君臣之道,百般拉攏自己,手段著實厲害,一個伯爵頭銜,說給就給了,代價不過是答應為朝廷承擔海運差事而已。

對鄭芝龍來說,幾乎沒用什麼成本就得到了“鎮海伯”這個光芒萬丈的爵位,實在是太過超值了,回來的路上每每想來,都有些喜不自禁。

“不得了!不得了!從今往後,我鄭氏也有勳貴了,終於可以光耀門楣了!”

鄭之鳳也一掃之前的擔憂,見到這身錦袍立刻兩眼放光,神氣活現起來,一會兒便可以讓大哥帶著眾人去祠堂父親鄭士表的排位前,告知家父這個好訊息了。

作為海盜出身,不想為官,乃至光宗耀祖,那是不攻自破的假話,鄭氏上下都希望能夠躋身勳貴之列。

可無奈送禮都找不到門路,加之朝廷裡總有人對鄭氏另眼相待,時不時的會被穿小鞋,所以鄭氏掌門人有功勞在身,卻落得個副總兵的頭銜。

“今晚在沐浴更衣之後,我便稟告列祖列宗,隨後大排宴筵,全軍上下,歡慶三日!”

對鄭氏,特別是鄭家老少爺們來說,步入勳貴行列才算是得到了朝廷的肯定,往後再也不必擔憂自家的身份問題了,就等於是用這個頭銜徹底洗清了之前的嘿手。

鄭芝龍當然樂意這麼做,而且付出的代價在他自己看來都是極小的,縱使在當朝也算是屈指可數之人了,不沾沾自喜是不可能的。

“大哥英明,我這就去安排!”

鄭芝莞要將這個安排告訴給後廚以及各部人馬,讓廚子們儘可能地準備一些上好的佳餚美味,這算是特大喜事,眼下又無戰事,眾人必須喝得不醉不歸。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金門這邊別的沒有,各種海鮮是應有盡有,魚、蝦、貝、蟹、螺,五花八門,玲琅滿目,足以讓人不食米飯便能吃到打嗝。

“大哥,此次赴京,可曾見過萬歲爺?”

鄭芝豹比較關心此事,因為福健這邊距離京城較為遙遠,諸多時訊不暢,不少都是聽聞風言風語,可信度很低。

眾人聞言也收起了喜悅之情,一臉關切地望著當家人,有人說陛下早已駕崩,因為太子年幼,才秘不發喪,否則東虜必然再次席捲而來。

福健這邊搞得是人心惶惶,有快船從天金從來《京師日報》,倒是彈壓住了部分謠言,但只有親耳聽過鄭芝龍的作答,鄭氏高層才能徹底放心。

“在大殿裡見過,跟報紙上所述相同,雖有生機,但尚未甦醒。當下乃至太子監國,京城那邊不同以往,此番前去,為兄可謂是大開眼界!”

在鄭芝龍眼裡,天子也就那樣了,鑑於之前的情況,鄭芝龍倒是希望這位萬歲爺不要醒來,實在不行,晚點醒也行。

與其父皇相比,太子倒是聰明伶俐,手段繁多,對自己更是盛情款待,不吝封賞,不論是差事還是生意,雙方都交談甚歡,很是投機。

在鄭芝龍看來,太子與自己更像是一路人,那就是把差事當成生意來做,在行動之前,先把利弊得失權衡明白,是賺是虧便一目瞭然了。

“大哥快說與我等聽聽,讓我等也好有所知曉!”

鄭芝鰲已經迫不及待了,大哥見多識廣,很多事情都提不起興趣,這番確實興致盎然,想必一定會有他們未曾見過的事務出現,這才會讓大哥如此高興又上心。

“嘿嘿!把本伯爺的車!嗯……就是那輛腳踏車搬上來!”

鄭芝龍知道賣弄的時間到了,為了這個寶貝,自己在京城可是吃了不少的苦,現在總算是苦盡甘來,可以在眾人面前炫耀一番了。

兩個親兵一前一後,用肩膀頂著抬槓,槓下用繩子拴著一個兩個輪子的物件,中間還有一個三角形的骨架相連,看得眾人一頭霧水。

此物倒是新奇,實在是太新奇的,以至於大廳裡的一群人都全然看不懂此物到底是幹嘛用的……

據大哥說,這是車,可既然是車,怎麼還讓手下抬上來呢?

這不應該是推著走的麼?

難道京城那邊都好“抬車”?

等到親兵們輕輕地將卸下,解開繩子,將車擺好,鄭芝龍才笑吟吟地說:“此物乃是太子仿製仙界同款之物,只需兩個輪子,便可疾馳如飛!”

本來鄭芝龍也不相信太子所言,表情跟眼前這群人也不多,等到看過了薄大才子的示範之後,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的含義。

鄭芝鰲瞪大了眼睛,瞧了半晌,都不敢相信鄭芝龍的言論,納悶道:“大哥此話當真?”

從倭國至南洋,縱橫大洋數千裡,途徑各地十數國,鄭氏高層沒有一個是土包子。

但聽了鄭芝龍的話,大夥都認為此車推著還行,但要推得飛起來,那是當真的困難。

這要是個手推車,那還叫什麼新奇?

此車必定有不被察覺的過人之處!

鄭芝龍笑眯眯地等了半天,環顧四周,見無人敢應答,才下去指著腳踏車的部件,得意洋洋地為眾人講解道:“自然當真,此車供一人騎乘,坐在這裡,雙腳踏在踏板上,用力一蹬,便可迅疾起步,速度堪比人跑。”

“不可思議!”

“巧奪天工!”

“沒聽明白!”

“我也是……”

有腦子的都裝作聽懂了,開始對此物一頓誇讚。

沒腦子的則直言不諱,都是熟人,也不怕丟人現眼。

是時候展示一下在京城學習的全新車技了,鄭芝龍見狀便招呼手下:“來人,將院子裡的盆景都搬走,再打掃一番,務必不能留有石子!”

在鄭芝龍看來,此物可是比什麼寶馬要有檔次多了,整個大明也不過十輛而已,他還是全大明第二個會騎車之人,當真是位列三甲之列!

有了如此價值連城的寶貝,自己還有神乎其神的車技,不在這個時候拿出來炫耀一番,更待何時啊?

鄭芝龍脫下錦袍,只穿內裡,挽起袖子,塞好褲腿,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算是熱身,便大步上前。

上車動作一氣呵成,在眾人全神貫注之下,鄭芝龍握住車把,前輪開始左右晃悠了幾下,便起步了,行駛逐漸平穩起來,有種駕輕就熟的超然感覺。

此處院落還算寬敞,主要是用來商議軍務,故而不像珉宅那般狹促,只要將院中的盆栽裝飾收拾妥當,即使在院內騎車也不會感到有多少的彆扭。

“竟然如此厲害!”

“我等真是大開眼界!”

“怎能直行而不倒呢?”

“咦咦!居然還能轉彎!”

“沒看懂!”

“想不通啊……”

鄭芝龍在院子裡騎了三圈,覺得出夠了風頭,才算停下來,看著眾人一臉吃驚的表情,心裡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下他總算明白那天薄珏的那副無比傲嬌的神情了。

這車就算花一千兩銀子都買不到,因為眼下根本就沒有賣的,想到這裡,鄭芝龍更是得意萬分,看樣子去過京城一趟,就能在眾人面前賣弄大半年的了。

“大哥可否教我,我也想試試!”

鄭芝鰲對新鮮事物很是上心,此車的吸引力對他更是巨大無比,要是也能騎上,必定會得到眾人的讚賞。

“好!看賢弟的本事了!”

面對堂弟的請求,鄭芝龍自然立刻應下,心裡明白此車若非有高人在旁指點要領,縱使身法輕盈之人,一時間也難以駕馭。

當日在東宮,自己得到了太子的口訣相助,薄珏更是言傳身教的好半天,這才學會了騎車,換作面前這位,不只要到何年何月。

鄭芝龍命身邊的親兵加以保護,倒不是擔心鄭芝鰲會摔倒在地,而是害怕這廝把車給摔壞了,這可是金貴的很,零件都不好補上。

果不其然,鄭芝鰲上車便想更自家大哥一樣輕鬆前行,可是根本就把控不住車把,左搖右晃,縱使咬牙切齒也無濟於事,最後勉強被親兵扶住,才算沒有摔倒。

“目視前方,雙臂放鬆,兩手端平車把,身子居中,腳部輕蹬,切莫緊張,方可使車前行!”

這是鄭芝龍的經驗之談,想必放在自家兄弟身上也應該合適,具體就要看這廝的天賦了。

鄭芝鰲聞言急忙點頭,覺得大哥所言極是,旋即抖擻精神,打算重新起步,但片刻之後便緊張得全忘了……

在再次試駕之後,鄭芝鰲下車就有些恍惚,堂堂武將,居然駕駛不了如此輕巧的一輛車,這結果實在是讓他無法接受。

適才大哥行動如此熟練,等到了自己手裡,此車怎麼就不聽自己使喚了呢?

莫非此車與大哥心心相印不成?

若是如此,那麼自己方才表現還算可以!

鄭芝鰲只能這麼進行自我安慰了,否則就太丟臉了。

在他之後,凡是有興趣的,都可以上去嘗試,都不是外人,鄭芝龍也不好拒絕。

結果就是沒等到晚宴的時候,他的這輛寶貝車就被蹬斷了車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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