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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兮福所倚,今日被江府的人這麼一鬧,褚瑤的甜水鋪子在這一片也算出了名,今日登門買甜水的客人比起前兩日只多不少,更有女子們成群結伴而來,除了品嚐鋪子裡的甜水,也來一窺她的容顏,誇她不畏強權,是女子典範。
褚瑤被誇得面上不好意思,心裡卻是高興,便多送了她們兩碟糕點。
還好今日蘇念也留在這裡幫忙,褚瑤和秋荷才不至於太累。
打烊後,蘇念幫著褚瑤一起盤算這三日的營收,離回本自然還差得遠,但是每日的收入除去購買食材以及僱傭的幫工外,總歸是有盈餘的,且盈餘不少。
這算是個很好的開端,日後若能保持一半的盈餘,估摸著不到半年就能回本了。
褚瑤趁此問蘇念:“今日你幫我出頭,那秦管家肯定會回江府告狀,你以後還去江府做女先生嗎?”
“自然是不去了。”蘇念雲淡風輕道,並未流露出什麼不捨,甚至能先她一步寬慰她,“你莫要自責,我不再去江府也不全然是因為幫你出頭,他們今日拿你和離的事情羞辱你,我亦是和離過,若哪日我在江府一個不慎,怕不是他們也要用同樣的話來羞辱我?江府有這樣上樑不正的主子,我亦是不想再這樣的人手底下討生活……”
她雖是這樣說,但褚瑤心中仍是難免愧疚:“不管怎麼樣,你也是因為我才沒了這份活計。我先前在衙門門口同你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我手中有還有鋪子,你若不嫌,我想交予你打理一個……”
“你還有鋪子?”莫說蘇念吃了一驚,秋荷也驚訝不已,“表姐,你竟然還有一個鋪子?是租的還是買的?”
“買的,”褚瑤伸出兩根纖纖細指,“買了兩個。”
“哇!”秋荷驚呼起來,“表姐你簡直是個富婆!”
“哪裡就富婆了呢?”褚瑤哭笑不得,“我除了這兩家鋪子和那座宅子,別的真沒有了,這幾年存的體幾都花得差不多了……”
“錢以後還會賺的,阿瑤你真的很有魄力!”蘇念誇讚道。
“其實並非是我有魄力,只是當初迫不得已要把錢花出去罷了。”如今這般誤打誤撞開了鋪子,生意眼看做的不錯,也是褚瑤沒有想到的,只是日後是否能做得一帆風順,她自己心裡也沒有底。“蘇姐姐,我那兩個鋪子買來之後一直閒置,我誠心想託付給你一家,不知你是否願意?”
蘇念思索片刻:“若真的閒置著,委實可惜,你若忙不過來,我願接手一家試試,只是我手中暫時沒有那麼多的錢付你租金,我可立下字據,日後慢慢補上……”
褚瑤笑著說不必:“蘇姐姐,我信得過你。”
蘇念堅持道:“不行,字據我是一定要立的,否則我心裡會過意不去……”
褚瑤拗不過她,只好同意:“那好吧,我去拿紙筆來。”
“我去拿!”秋荷先一步站起身來,“昨日洪大哥用完後我收起來了,表姐你興許不好找到……”
方提了洪杉的名字,沒想到對方竟然剛好走進來。
“褚娘子,我今日還要給主子寫信,可否再來借紙筆一用?”他身量魁梧,聲音洪亮,面上憨厚地笑著。
“當然可以,洪大哥快請進。”白日裡多虧有他在,她們才沒有被江府的人欺負了去。“不過洪大哥,前兩日不是才寫過,今日又要寫,這般頻繁,你主子真的會看嗎?”她瞧過洪杉給裴湛寫信的內容,雖無文筆押韻可言,但卻是事無鉅細地記錄著關於她的事情。都和離那麼久了,她的事情裴湛他真的關心嗎?
“我也不知主子會不會看,只是在主子未下令告知我之前,我須得按照先前的吩咐,保持每兩天寫一封信的頻率……”
秋荷從櫃檯後面找出筆墨來,舉著問他和蘇念:“洪大哥你著急寫嗎?蘇姐姐剛好也要寫東西……”
洪杉往旁邊一坐:“不著急的,蘇娘子先寫便是。”
蘇念向看他去,秀麗白皙的面龐綻出一個禮貌的笑容來,同他微微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洪杉手忙腳亂地抱拳回禮。
秋荷仍是幫忙研墨,蘇念鋪好紙,拂袖執羊毫浸入墨汁,筆酣墨飽,皓腕微動,落筆如雲煙,那漂亮工整的小楷便在筆下緩緩浮現……
“蘇姐姐不僅長得好看,寫的字也好看……”秋荷不由誇道。
蘇念撲哧笑了一聲:“就你嘴甜。”
“可不是我嘴甜,”秋荷喚褚瑤和洪杉來看,“表姐,洪大哥,你們說蘇姐姐的字好不好看?”
“好看呀,蘇姐姐以後開私塾,單憑這手字想來也能招攬不少學生……”
洪杉那個大腦袋也湊了過來,說話莫名有些磕巴:“好、好看,蘇娘子這字比我寫的好看多了……”
蘇念掩唇一笑,執筆寫了下去。
一紙字據很快寫好,蘇念將筆遞給洪杉,讓出位置來。
洪杉握著這隻細巧溫潤的羊毫,落筆寫的第一個字就醜得不能看,餘光瞥見三位小娘子都不約而同地看著他,平日裡跑十里路都不累的他,竟被看得出了一腦門子汗。
忽而想到自己給主子寫的信,除了褚瑤,不能叫別人瞧了去,於是立即捂著第一個字,拿著紙筆去角落裡背對著她們寫了。
身後隨即傳來秋荷直爽的笑聲:“洪大哥害羞了哈哈哈……”
褚瑤卻知他並非真的害羞,秋荷不識字,蘇念卻是識得的,他怕是不想讓旁人知曉他要寫什麼。
只是今日之事,雖是江府所為,但也不能怪到江清辭身上。褚瑤走到洪杉身邊小聲與他叮囑,叫他不要把江府鬧事的事寫上去,免得牽連江清辭,他先前幫自己許多,今日這件事江府也沒討到什麼便宜,權且當做沒有發生便是了,也算還他之前的人情。
洪杉有些為難,好在最終還是撕了當下所寫的兩行字,重新寫了一張,只寫她鋪子開張順遂,僅此一事而已。
*
月色清淺,半隱於流雲之中,銀輝之下的皇宮燈火通明,秋桂的香氣隱隱浮動,大亂之後的禁中又經歷過幾波肅清,近幾日終於恢復一派安寧。
新入宮的小宮女阿圓挑著琉璃燈走在小徑中,為身後尊崇的太子殿下照著腳下的路。
年輕的太子殿下玉葉金柯,一身棕金色蓮紋飛肩寬袖,雕花緙帶下綴著蟠龍精雕玉牌,身量頎長,動若星輝。
宮裡人都道太子殿下好樣貌,小宮女先前也只是聽說,一直未曾有幸窺得真顏,今日臨時被掌事姑姑撥來為太子殿下掌燈,與她一同做事的小姐妹都羨慕不已,要她一定多看幾眼,回來與她們好生說道說道。
阿圓才入宮沒多久,規矩禮儀學得一般,回頭偷偷瞥一眼的功夫,被那龍章鳳姿驚得呼吸一滯,腳下的步子就亂了。左腳踩了裙裾,身子一歪便摔倒了,手中的琉璃燈摔了出去,燭火登時熄滅。
她慌忙跪在地上,惶恐認錯:“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神思遊移的裴湛這才回過神來,低頭去看那瑟瑟發抖的小宮女。
近來宮中的宮女太監幾乎換了九成,只留了一成舊的宮婢太監教新人學規矩體統,眼前這個小宮女顯然是個生澀的,想必進宮也沒幾天,又何必苛責。
“無礙,起來吧。”小徑兩側每三丈就有一盞宮燈,空中亦有高懸的明月投下淡淡的銀光,沒了那盞琉璃燈也沒什麼。
阿圓得了赦免,很是鬆了一口氣,暗暗感激太子的寬宏:是誰說太子殿下冷心冷性不近人情的?殿下他明明人很好的……
裴湛回到東宮,照例先去看鳴哥兒。
再過幾天小娃兒便滿一週歲了,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孩子,父皇和母后還是很喜歡的,打算在宮裡給鳴哥兒辦一個週歲宴,邀請在京的宗親和大臣們參加,順便聯絡聯絡皇家與舊臣新臣的關係……
裴湛知道,辦週歲宴是真心的,籠絡大臣的心也是真的。
再者,今日母后叫他過去又叮囑了幾句,說是會特令大臣們帶家眷前來,屆時各家的閨秀齊聚宮中,要他好好相看一番,儘快挑一個娶進東宮裡,他宮裡沒個女人可不行?
是啊,他宮裡沒個女人可真不行?
再不把她接過來,她怕不是要被別的男人哄走了。
先前幾日收到洪杉的來信,說是江通判之子江清辭與褚瑤之間關係曖昧,又是幫忙又是送東西,很是殷勤,詢問是否需要打斷江清辭的腿?
江清辭是江通判的兒子,先前裴湛在綏州府衙住過一段時間,這位江通判對他百般討好,衣食住行無一不用心,看在江通判的面子上,江清辭的腿就留著好了。
而後緊接著又來一封,說是江小郎君表白不成,禇瑤已經明確拒絕。
呵,還敢表白?
還是打斷腿好了。
隨後幾封信都是一切順遂,江小郎君未再出現。
算了,還是留著他的腿吧。
昨日收到的一封,原本開頭寫的也是一切順遂,可又被重重的劃去,後面的墨色和前面幾個字的墨色明顯不一樣,顯然是猶豫一番後重新寫的。
寫的是江小郎君想求娶禇瑤為正妻,江家父母不同意,派人來禇瑤鋪子門口造謠辱罵,推說是禇瑤勾|引江小郎君……
呵,天冷了,江通判也該挪挪地方了,甭留在綏州了。
“鳴兒今日怎麼樣了?可還發熱?”他抱起兒子,問奶孃和知葉。
鳴哥兒自從入京之後便有些水土不服,這兩個月來斷斷續續的一直髮熱,總是哭鬧,吃得也不多,眼看著都沒有以前那般圓潤胖乎了。
“回殿下,小皇孫上午還好,下午又起了熱,太醫過來瞧過,說是孩子太小,吃不得許多湯藥,只能慢慢以藥膳調養……”知葉受褚瑤所託,隨奶孃與鳴哥兒一起入宮,原想著在宮裡照顧小皇孫幾日便可以回去的,沒成想小皇孫一直生病,至今還未好利索,她便一直逗留在宮裡。
“嗯。”聽著像是並無大礙的樣子,但畢竟病了這麼久了,孩子他娘想來也是有必要過來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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