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我心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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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伯伯，我給您送飯菜來啦。”

七歲小童提著食盒，輕輕推開院門，對著院中忙活的陸離脆生生喊道。

這是安平的女兒，名叫安寧。

別看著小傢伙年歲不大，卻已經可以幫安平分擔一些小活了，比如說，送飯這種簡單的事情，安寧就能做的很好。

說起來，安寧這個名字還是陸離幫忙取的。

“陸伯伯，你雕的是什麼呀？”

小安寧將食盒放在一邊，看著陸離手中的木雕，像是一個小狗，但又長著一對分叉的龍角。

陸離輕輕一笑，“她叫小不點。”

“小不點？那是什麼呀。”小安寧眨巴著眼睛，充滿了疑惑。

“小不點呢，就是小不點了。”

“哦，還是不懂，陸伯伯，我聽說，人是可以在天上飛的對嗎？”

“或許吧，我也不清楚。”陸離搖搖頭。

“這樣啊，那你想在天上飛嗎？”

“不想。”

“為什麼呢？”

“因為只有踩在地上才踏實，飛得越高啊，那心就懸得越厲害，生怕有一天會從高處摔下來，將自己摔個粉碎。”

“哦，可是，寧兒想去天上看看呢...”

小安寧說著，就突然爬到陸離懷裡坐下，滿臉期盼道，“陸伯伯，爹爹說，你不是一般人呢，你能帶寧兒去天上看看嗎？”

陸離一愣，搖搖頭，“寧兒啊，陸伯伯沒那個本事啊，天那麼高，我自己都上不去，何況帶你呢？”

“這樣嗎，那真是可惜了。”

安寧頓時顯得有些失望起來，接著又跳到地上，“陸伯伯，飯要趁熱吃，寧兒先走了哦，等有一天寧兒有本事了，就帶你去天上飛一圈...”

陸離暗暗一嘆，沒有說話。

如此，又過了五年，安寧再也沒有出現在陸離視線中，後來聽安平說，是萬里外的落雲門將其收入了門下。

這一天，安平再次送來飯菜，接近四十歲的他，因為多年沒有修煉，又日夜忙碌於回春堂的事務，看起來已經有些老態了。

安平看著依舊面容不改的陸離，安平小心翼翼將食盒放在了陸離身邊：“先生，該用餐了。”

陸離十分自然的開啟食盒，取出三碟小菜，一碗米飯和一壺小酒放在小桌上，邊吃邊道：“後悔嗎？”

安平一愣，“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陸離指了指安平鬢間的一縷白髮：“你若繼續修行，正是青年英姿，何苦白髮橫生。”

安平恍然，搖頭一笑：“我心依舊，從未後悔。”

陸離點點頭，不再說話。

十年後，安平五十歲，臉上已經升起一縷皺紋，陸離再問，“後悔嗎？”

安平依舊搖頭，“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無悔。”

二十年後，安平七十歲，身形佝僂，一步三喘，在一位灰衣老嫗的攙扶下，重回小院，陸離看著安平，“後悔嗎？”

安平依舊搖頭，“無悔，只是，寧兒已經有幾十年不曾回來了，我和紫煙都很想她，想求先生...”

莫紫煙已經滿臉皺紋，幾乎找不到年輕時的樣子，聞言也點點頭，聲音沙啞道：“求先生，帶個信給落雲門，讓寧兒回來見我們一面，我們老了，實在走不了這麼遠的路...”

陸離抬頭看了眼漸落的夕陽，嘆了口氣道：“好。”

“謝謝先生。”

兩人同時拘禮，但卻被陸離攔了下來，“無需如此。”

當天夜裡，陸離離開了莫桑鎮，朝著安平所說的落雲門方向趕去，他現在已經無法使用真元了，只是體格比凡人強些而已。

一日八百里。

十餘天后，陸離看到了落雲門界碑，守了三日，等到一位外出的落雲門弟子，讓其幫忙通傳一下。

又等一日，一位看起來二十多歲模樣的築基女修士趕了過來，身材姣好，卻難以看出曾經那個天真女孩兒的模樣。

“陸伯伯。”

見到陸離，安寧很是震驚。

陸離點點頭，“你父母怕是不行了，想讓你回去看看。”

安寧身子輕輕一震，點點頭，“好。”

說著，就準備御劍而行，但突然發現，陸離卻站在原地不動，不禁疑惑道，“陸伯伯，你？”

陸離淡淡一笑，“你先回去吧，我走路回來。”

安寧不解，頓了頓又飛回來，笑著說道，“陸伯伯，寧兒曾說過，會帶你飛的。”

“呵呵，好。”

陸離踩上飛劍，穩穩地站在安寧身後。

“陸伯伯，站穩了。”

安寧似乎有心炫耀，長劍靈光一漲，嗖的一下就朝著天上斜斜飛了上去，這讓無法動用真元的陸離險些直接掉了下來。

好在安寧眼疾手快，及時放平劍身，這才避免陸離掉落，她有些不解道：“陸伯伯，你真不是修行者嗎？”

“不是。”

“那你的容貌？”

“年輕時得到過一顆神秘丹藥，於是就這樣了。”

“哦。”

安寧已經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小女孩，陸離一說，她就聯想到了許多事情，不再詢問了。

回去的路很快，僅僅三天，他們就趕回了莫桑鎮。

回春堂因為後繼無人，早已停業多年了，此時大門緊閉但沒有上鎖，安寧推開房門，卻聞到一股陰黴的氣息。

陸離進入後院，但並沒有看到安平夫婦蹤影。

最後卻在東邊的一間廂房內，發現了躺在同一口大棺材內的安平夫婦，手牽著手，莫紫煙表情平靜，但安平的胸口卻插著一柄匕首。

安寧見狀，頓時泣不成聲，險些暈過去。

“你，終究是得償所願，不負此生了。”

陸離心中隱隱觸動，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羨慕，接著目光一轉，又在安平的左手垂落位置發現一張信箋和一本泛黃的書籍。

陸離眉頭微皺，將其取了出來。

信箋上面的字有些歪歪扭扭的，但並不難辨認：“先生親見：直到此刻，我心依舊無悔，此書是留給先生的，不過，我希望先生看著寧兒過完一生再開啟此書，我願足矣......”

陸離看完，將信箋和古籍一同放進了懷裡。

晚些時候，安寧帶著棺材出了鎮子，將自己的父母葬在了鎮外一座小山根腳，又回到陸離院子中。

陸離看著眼眶通紅的安寧，“後悔嗎？”

安寧搖頭，“爹孃無悔，我亦無悔，只是有些遺憾，沒能見他們最後一面。”

陸離點點頭，“人生處處都是遺憾，只要不後悔就行，走吧，哪天累了，就回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