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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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默然，本想說這輩子可能不會再回來了，但見陸離眼中似有期盼，便點了點頭。

片刻後，安寧御劍離去了，沒有了父母的牽掛，她終於可以安心修行。

莫桑鎮還是那個莫桑鎮，並沒有因為安家的變化而有什麼改變，唯一能讓人回憶的就是，曾經這裡有一間名叫‘回春堂’的藥鋪，老闆人很好，夫妻很恩愛......

成為了一些年長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過，隨著這一批老人也相繼離世，便再也沒人說起回春堂了。回春堂因為長時間無人打理，最後被官家收回，又改造了一番，租給了一個姓王的雜貨生意人。

陸離的日子依舊很淡薄，除了每天打整小院外，就是雕刻一些木雕。

剛開始的時候，這些木雕還面目清晰，栩栩如生，但隨著時間推移，他似乎開始忘了一些東西，拿著刻刀許久下不去手。

他不得不找一些以前雕刻好的木雕進行仿製，可是再也記不起這些木雕的名字。

這一年。

陸離三百歲，面容依舊，但看起來卻多了一些沉悶和抑鬱，他到鎮外挖了一株榆樹苗種在了小院角落，每日悉心照顧，也好和自己有個伴。

三百五十歲時，榆樹長成了參天大樹，枝繁葉茂，比院牆還要高出兩倍。

四百歲時，有流光從天際飛來，落在了院中，細細一看，原來是一位三四十歲面容的紫袍女修，臉色有些蒼白，嘴角還有一些血跡。

女修見到陸離，不禁眼眶微微一紅，“陸伯伯。”

陸離已經忘了不少人了，但這聲音他卻一直記著，他緩緩站起身來，看著這個似乎比自己還要成熟的女修，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是寧兒啊。”

安寧泣不成聲，一下撲進陸離懷中，好似受了委屈的孩子。

陸離小心安撫，找來椅子請安寧坐下，聽她講述著修行界的奇聞妙事，以及這一路走來的心酸。

安寧告訴陸離，她已經是金丹中期了，但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希望成為元嬰老祖。

陸離默然一會兒，盯著安寧認真道，“或許，成為元嬰老祖，就像你築基時期盼成為金丹高手一樣，等你到了，就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了...”

安寧搖頭道：“人不死，修行不止，我雖然在站此地，但目光卻可以看到很遠的風景，我會一步步走過去，將這些美景踩在腳下，再看更遠處的美景，直到我走不動了，或者，美景已經看光，那時的我，或許才會回過頭來看看，這一路上，我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聽完這句話，陸離沉默了，心中隱隱有些觸動。

是啊，曾經的他，也曾意氣風發，認為下一個境界也不過是人生的一道風景而已，可是，到最後他才知道，腳下所站之地，就已經是他的終點了。

安寧來得快，去得也快。

簡短的閒聊之後，她就匆匆離去了，說是現在正被一位金丹後期高手追殺，不想給陸離帶來麻煩。

安寧離開之後，陸離從懷中摸出一張已經破爛的信箋，和一本泛黃的古籍。

信箋已經破爛不堪，上面的字也完全看不清了，但古籍卻依舊完好無損。

陸離嘆了口氣，將信箋埋在了榆樹下，盯著古籍封面上‘我心無悔’四個字怔怔出神，但終究還是沒有將其開啟，又揣回了懷裡。

安寧是修行者，說不定比自己活得還久，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完安寧的一生，或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檢視這古籍裡面的內容了吧。

時光如梭，轉眼，又是四百年過去了。

此時的陸離已經九百歲，他的臉上已經出現許多皺紋，烏黑的髮絲變得不再那麼有光澤，縷縷銀絲混雜其中。

他愈發的不想動了，終日躺在椅子上，盯著那腐朽不堪的榆樹樁不發一言。

莫桑鎮也經過歲月的變遷，變成了一個死鎮，破敗的房屋之間雜草橫生，整個莫桑鎮，就剩下他這麼一個人了。

這一天，又有一道流光劃破天際。

一位十分年輕的女子從劍上走了下來，對著椅子上的陸離打量了一番，恭敬地問道，“請問，是陸離先生嗎。”

陸離拾起眼皮，輕輕地看了女子一眼，點點頭沒有說話。

女子神色微微一鬆，再次抱拳道，“晚輩尋夢，家師說，她想見您一面，陸先生能否跟我走一趟？”

“是安寧嗎。”

“是的。”

“好。”

片刻後，尋夢攙扶著陸離落在飛劍之上，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飛劍，朝著落雲門方向飛去。

幾日後。

兩人抵達落雲門，穿過一些峰巒，來到了落雲門深處的一條小溪邊。

溪邊有一座草亭，亭中的藤椅上躺著一位滿臉皺紋，遍佈黑斑的銀髮老嫗，她靜靜地望著流淌的溪水，一動不動。

尋夢帶著陸離走進草亭，走到老嫗身邊，輕聲說道，“師傅，陸先生來了。”

陸離走到老嫗對面，靜靜地打量著，想從對方臉上找出一些安寧小時候的模樣，但卻一無所獲。

算起來，她應該有八百七十多歲了吧。

安寧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走到陸離跟前，輕輕擁入陸離懷中，聲音沙啞道，“陸伯伯，寧兒走不出那一步了，可是，我不後悔，因為，寧兒已經盡力了...”

說完，身子一軟，就朝後倒了下去。

盡力了，盡力了...

陸離腦海一陣轟鳴，木然的呆在了原地。

尋夢將安寧輕輕放回藤椅上，取出一本泛黃的古籍遞給陸離，“陸先生，師傅已經走了，這是她之前就準備好的，您看看吧...”

陸離不知是眼睛朦朧了，還是悲傷過渡了，他覺得，此刻藤椅上的安寧看起來有些模糊。

陸離接過古籍緩緩開啟，裡面的文字依舊雜亂無章，陸離這一次用心往後看了，一直看到最後一頁，上面有一列娟秀的小字，“亦夢亦真，如夢似幻，唯心不變！”

看著這幾個字，陸離的神色愈發的變得堅定，而周圍的景色，卻愈發的模糊了起來。

陸離又從懷裡取出安平送給自己的古籍，再次緩緩看到最後，同樣有一列小字，“人生來去一場夢，唯有本心不可欺。”

“呵呵，原來如此...”

突然間，陸離笑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周圍的景象也開始急速扭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