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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宮廷對於春節都尤為看重,明代更不例外。正月裡的節日也最多,有正旦節(即大年初一)」、「立春日」、「元宵節」、「燕九節」、「填倉節」。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正旦節和元宵節。
節日期間,民間有廟會、燈市、祭灶神等活動,萬民同慶,熱鬧非凡。
在宮裡,皇帝要在祖廟祭告,然後在奉天殿舉行大朝會。朝賀禮儀活動莊重,王公百官整肅,儀衛威嚴氣派。皇帝大駕出乾清門,在威武的護衛佇列中金輦升上三臺,經過謹身殿、華蓋殿,最後御奉天殿,端坐在金鑾寶座上接受臣民的新年朝拜。外廷儀式結束後,皇帝回內廷,接受皇后率領嬪妃行禮,皇子皇孫行禮。
皇帝如此忙碌,皇后也閒不了,親王王妃、侯爺和伯爺等勳貴的夫人也都要攜自家女捲去朝拜皇后。
太子也逃不掉,大臣們也一樣向他朝賀。
在大朝會之後,還會有‘大宴儀,。
就是官員拜賀結束之後,宮中要大擺宴席,官員、皇室成員與外國使臣均可參加,其次便是各位夫人要在後宮與太后等人一起吃飯。
大朝會的規模十分龐大,宴席也多種多樣,分為大宴、中宴或小宴,不同的宴席也對應著不同的菜式。
總之這一天啊,從五更時宮裡焚香放鞭炮開始,便閒不下來。
但今年有個特殊情況,就是弘治皇帝身體不好,身子虛怕冷,可這天兒啊,有時候開個門縫兒馬上就能聽到北風呼號的淒厲之聲,臘月二十八這天天上還飄起了鵝毛大雪。
朱厚照心情沉重的從清寧宮出來,肩上披著大氅,頭髮也壓不住一片片雪花,背後兩排的宮女太監大氣不敢出,因為清寧宮裡的人狀態更差。
清寧宮是周太皇太后住的地方,現如今朝務因為過年而少了許多,但是這家務又多了起來。
說句通俗的話,宮裡地位最高的男人弘治現在下不了床,宮裡地位最高的女人周太皇太后也下不了床。
張皇后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婦道人家,雖然這麼些年皇后,但是碰上這樣一個好丈夫,連一個‘競爭對手,都沒往後宮裡領,她又能有多大成長?
現在丈夫纏綿病榻,她又是照顧、又是擔心,估計再過些日子自己也快撐不住了。
所以這個人也指望不上。
數來數去,大小事務能做主的就是他這位新年才十五歲的東宮太子了。
朱厚照旁得也沒想,先吩咐說:「太皇太后病重的事,誰也不許傳到父皇的耳朵裡。」
風雪之中,話意讓人覺得更冷,這些太監宮女不敢多說,只能低聲應是。
歷史上,周太皇太后就是弘治十七年去世的。….
弘治皇帝童年受過罪,周太皇太后接他過去一手帶大,這樣的經歷,他們兩人的感情能薄得了?
如今周太皇太后已經到了每日有幾個時辰是昏迷的狀態了,都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接自己去,老人家明明已經七十四了,身體狀態卻如此之差。
這事兒要是讓弘治皇帝知道,指不定又鬧出什麼事呢,所以只能先瞞著。真要最後有什麼後果,他這個太子承擔。
這個時候,有個小太監頂著風雪過來,「啟稟殿下,內閣三位閣老來了,在東宮等候召見。」
朱厚照大概知道是什麼事,把大氅後邊兒的帽子戴上,「回宮。」
後天就是大朝會了,結果弘治皇帝現在還躺著不能動,有很多場合可是很需要皇帝的。
宴席麼皇帝不參加就算了,祭祀、
朝會,這都是很重要的事。
東宮殿內,劉、李、謝三位閣老面前的茶杯都冒著彎彎的輕煙,但他們不敢坐,因為太子剛剛進門在解開大氅。
隨後又走到中央的炭盆邊伸了伸手。
「大雪的天,夠冷的吧?」
李東陽說:「殿下要保重才為緊要,我們這些人不礙事的。」
「來一起烤烤吧。你們也都瞭解本宮,知道本宮最為在意的關節不在這些虛禮上。」
三位閣老相互看了看,還是伸出較為僵硬的手,感受著一絲暖意。
朱厚照吸了吸鼻子,「也許是本宮的錯覺,這冬天一年比一年冷,年後,內閣要多各省,有災情的要早報。還有,草原上更冷,等到來年春天他們的食物吃完,牛、羊、馬再吃上個把月的鮮草養得肥些,我大明邊關的百姓又要暴露在他們的彎刀之下了。本宮本不該在過節的關口提起這些,但還是有些忍不住。」
「殿下關心國事,這是朝廷的幸事,百姓的幸事。不過事情有張有馳,殿下也不可太過辛勞。」劉閣老的嘴唇凍得也有些硬,講話都不利索,好幾個字說出來都瓢,「況且,正旦節就是後天,先前陛下稱病免朝,大朝會是否也當如此?」
朱厚照先沒回話,而是問道:「內閣的意見呢?」
劉健直說:「臣等三人都以為,陛下的龍體重過一切,不應讓陛下強撐病體。且殿下天人之姿,即便叫些外國使臣知道大明皇帝龍體偶有微恙,四方宵小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錯,這次內閣的主意倒是說到了他的心上。
「照準。各類祭祀、朝會、宴席等活動,由本宮這個太子代替父皇,另外……」朱厚照指了指,「叫禮部動動腦筋,本宮是太子,與父皇還是不一樣的,不要照搬照抄以往的規章流程,翻一翻史書,本朝沒有就找前朝,看看太子代皇帝主持類似的禮節活動要注意什麼,要有區別。」
「那是自然,請殿下放心。」
「好。就這事兒嗎?」….
三人都點頭,旁的即便有啥,也沒必要在臘月二十八的時候和太子講。
朱厚照見狀,搓了搓手,「辛苦了一整年,平日裡我還兇得很,今日就留下吧,陪我一起用膳。剛剛劉閣老說有張有弛,我看是需要的,再多的活兒也要分幾年來做。趁著今日無事,咱們邊吃邊聊?」
謝遷心想,您也知道您平日兇啊。現在他們三人都有些不敢,連連擺手拒絕。
但朱厚照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就今天了,二十九、三十你們就是想留,本宮還不留呢!劉瑾,傳膳去。」
「是。」
就這樣,三位老頭兒就這樣給他留了下來。
在弘治朝,內閣地位其實並不如六部。但在朱厚照的心中,其實內閣這個設定還是蠻好的。只不過就是結構有問題,比如說都是文臣,導致其他一些力量在國家最高領導層面的話語權不夠,當然,這都是後話。
朱厚照處理政事那麼久,其實有很多常規性的工作,它不應該佔據皇帝大量的時間。就他自己而言,那種召集相關人員以聽彙報的形式部署相關工作效率較高。
但那些常規性的工作又不能不要,這就需要內閣了。
「請客要有請客的樣子,而且要過年了,本宮今天就大方一些。」朱厚照講話一向老成,在幾個老頭兒面前除了模樣稚嫩些,其他如言語、動作、表情都像幾十歲一般沉穩,「劉閣老、李閣老、謝閣老,這一年,你們也都辛苦了!」
三位老頭兒全都站了起來受禮,他們執意如此,也沒辦法。
「等到弘治十八年開了衙,本宮想換個思路,你們也可以想想。」
「殿下請說。」
朱厚照說道:「從弘治十二年到現在,我總感覺咱們是晃一年算一年,說是有些成績,但也是老天爺開眼。咱們自己能不能有什麼目標?」
「國家要建設成什麼模樣,民富?國強?總要有個目標才好努力吧?定了目標再定措施,有些問題,比如清理空餉的問題,這是上百年的沉痾,朝廷不可能一道旨意就將之全部刮掉。」
「但也總要有節奏的花個幾年時間把它解決完,也許是三年,也許是五年,關鍵得有個變好的過程,不能看到問題太難就說牽涉太廣,遇難而退,那往後是不是更難?一代一代拖下去,把困難的問題都放在一邊,能拖一天是一天,這和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有什麼區別?」
「所以我也在想,弘治十八年朝廷要做什麼事,得先列出來,再看未來三年,又是什麼事兒要解決,也要列出來。先擺問題,再擺措施,然後分步驟有計劃的排下去。到那時做不到本宮要收拾人,也不必落得一個不教而誅的惡名。」
劉健被‘點名,,又拱手請罪,但太子也沒多在意就是了。
李東陽還在摸著鬍鬚細想太子的話,有些奇怪,「殿下,這些話是否已經在心中想了許久了?」
「算是吧,今日不是廷議也不是早朝,我們就是桌上說說。我是因前些日子楊一清之事,朝廷要清理空餉,他似乎壓力很大,但我這個太子從未說過要在三個月或五個月內把全國的這些問題都解決,我的意思……似這樣的重大問題,朝廷也不能想當然,還是要一步步來。但官場的氛圍不是如此,所以我便想到把朝廷要做到的目標給寫下來,這樣上上下下都知道東宮、內閣要推行什麼舉措。」
謝遷倒是頗為認同,「《中庸》雲:行遠必自邇,登高必自卑,一年比一年進步,積小勝則為大勝,便是華山再高,它也頂有過路嘛。」
朱厚照的這個提議不侵犯什麼利益,而且也表露出一種積極有為的精神,內閣三人聽了都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那麼就等過年後吧。你們自己先準備一下,也可以各自傳達。過年之後,內閣和六部九司專門開個大會,花上兩三天的時間著重討論一下。要分類討論,事關百姓生活、邊疆安全等各個大類都要討論到,也嘗試著列一個三年計劃。計劃一定,就像山頭插上了軍旗,軍旗一立起來,就知道往哪兒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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