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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越是臨大事的時候,腦子越不會慌亂,某種意義上就像整個人被擊穿了,再想阻止這件事已經不可能,就想想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吧。
“先去乾清宮。”朱厚照吩咐道。
最近這段時間,宮裡宮外許多事都是他拿主意,皇帝躺著休息,但碰上這樣的大事,皇帝只要還喘氣兒,就不能不露面兒,不然從孝道上就說不過去,所以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去一趟。
紫禁城裡,白布懸掛的到處都是,朱厚照身上穿的也是生麻布所制的白色孝衣,他們到乾清宮門口的時候,碰巧也看著宮女和太監在往牆上粘白布。
太子二話不說就往寢宮裡去,不過還沒到裡間的時候就聽到弘治皇帝使勁兒的大喊:更衣!
朱厚照推開門進去,果然看到一個扶著床沿彎著腰的虛弱皇帝,他顧不得什麼行禮,直接上去扶住,“父皇!”
弘治皇帝一看兒子都披上了孝衣,一把抓在手中又是那樣真實,於是再也忍不住心中悲痛哭嚎出來。
……
……
天亮以後,
朝臣也陸陸續續獲得訊息。像周太皇太后去世,不僅是去哭哭鼻子那麼簡單,京官、地方官、內外命婦也都要著喪服、官民不得嫁娶……等等,規矩多的很。
但民間哪裡知道紫禁城哪天死個人啊?所以這就要行文天下。
此外還要定下諡號、喪葬之禮等。
朱厚照陪著皇帝、皇后去靈堂祭拜、哭上一陣之後也合不了眼,皇帝身體虛弱,如此大悲之下,又暈過去了一回。
這個時候朝臣也入宮了,內閣三臣都在勸說:“殿下,當此之時,皇上龍體不豫,更需殿下挺身而出,以穩人心,請殿下稍加節哀,臣等還有許多事要請殿下定奪。”
就這樣,朱厚照的身體跟不屬於自己似的,被這幫人從一個地方帶到另一個地方,現在又要到奉天殿。
一到地方,劉健就開始滔滔不絕,“殿下,眼下有幾樣事要做。一是將哀詔佈告天下,內外舉哀,緬懷先太皇太后,吏部尚書王鏊文章品德俱佳,臣以為可堪此任;二是要遵祖宗成例賜先太皇太后佳號,奉安裕陵;三是喪禮之後,要將先太皇太后之神主祀於奉慈殿。”
朱厚照聽得清楚,這幫文人,其實最是不講情面,講究禮制上的那些道道。
第一、第二都沒什麼問題,宣佈訊息和擬定諡號這都很常規。關鍵在第三點的奉慈殿上。這個奉慈殿,是弘治皇帝專門給他的生母紀氏修建的,因為她不是憲宗皇帝的原配皇后,所以她不可以入奉先殿和太廟。
現在周太皇太后薨了,不管你生前多威風,成化、弘治合起來也登頂四十年了,人生誰能得意四十年?但人一死還是一樣,什麼意思?
——你不是正統皇帝的原配皇后,所以你入不了奉先殿、也無法配享太廟。
關鍵弘治皇帝這個時候還悲痛萬分呢。
話說回來,弘治皇帝對待生母是萬分懷念的,他本就是個缺愛的人,又怎麼會不想念自己那位人人都誇她嫻靜的母親?但即便這樣,也只能再建個奉慈殿。
奉慈殿,就在奉先殿西邊。
離得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朱厚照也不適宜在這個時候去爭這個東西,本來就亂糟糟的,他們再吵一下,弘治皇帝聽說估計能煩死,另外這也不是很核心的點。
但一句話不講,就這麼點頭也是不對的。奉慈和奉先…你們嘴巴一張,黑不提白不提的就這麼過去了?當我好忽悠呢。
朱厚照不動聲色,先安排說:“由禮部主持,擬定喪儀,如果父皇龍體稍有好轉,似此等大事,還是要父皇御覽為要。諡號也難不住各位,六部九卿各主官都在,還是抓緊擬了,也好叫王尚書落筆擬詔。”
眾人一聽太子這意思,忽覺心頭一抖,因為太子並沒有全部接劉閣老的話。這是什麼意思?有不滿了?
劉健也是玲瓏剔透之人,他一看如此,也只能先沉默下來,列旁等候。
“諡號怎麼擬啊?”太子催促一聲。
一看有些尷尬,李東陽急忙低著頭走了出來,說道:“協時肇享曰孝,剛德克就曰肅,清白守節曰貞……,故臣以為先太皇后太后的諡號可以定為孝肅貞順康懿光烈輔天承聖皇后。”
】
李東陽畢竟是大學士,少年成名的才子,他一出手,基本也不需要改動了。
定了這些。
朱厚照才開始問道:“剛剛劉閣老說先太皇太后要入祀奉慈殿。劉閣老,慈是何意?”
這問題簡單,以前老說‘家慈、家慈’,慈是母親的意思,這也是為什麼會有這座奉慈殿。
“慈,乃母親之意。”
朱厚照說:“既然是母親的意思,卻將先太皇太后也入祀奉慈殿,這是否不妥?”
“啟稟殿下。《左傳》有云,上愛下曰慈。慈雖有母親之意,但亦合先太皇太后對陛下和殿下的一番慈愛之心,故而臣以為可以入祀奉慈殿。”
這一番解釋有些強詞奪理,照這麼解釋,慈愛的多呢,全一股腦的塞到奉慈殿?
朱厚照輕輕一笑,“為妨後人不解,為何父皇將祖母入祀奉慈殿,就將劉閣老的這番解釋記下吧。”
劉健臉一黑,這怎麼還我來扛這個事呢?
末了,太子還說:“奉慈殿和奉先殿的始末,本宮是知道的。本宮只是略有疑慮,所以請劉閣老做了解釋。”
話是這麼說,但聽得人可不是這麼以為。
那意思不就是說:你們不要想輕易忽悠我,很多事,我太子都是知道的。
弘治十八年正月十九日,歷經正統、景泰、天順、成化、弘治這麼多時代的一代貴妃終於去了。
縱觀周太皇太后的一生,她和深明大義、母儀天下這些詞兒都扯不上關係,作為正統皇帝的貴妃,她一直對皇后位置有想法,說句不好聽的,有些像那種惡毒女二號,
而且她很想和皇帝合葬在一起,但是按照規矩,的確是只有嫡皇后才能和皇帝合葬。周氏那時候母以子貴,非常的好鬥,鬥來鬥去還真的讓她把這條祖制給改了。
從她開始,明朝嫡皇后和嗣皇帝的生母可以和皇帝一起合葬。所以孝肅周皇后的最後歸宿就是裕陵。
這樣的大喪是全國性的,從官到民,從民到軍,可以說是天下素服,旁的朱厚照是不擔心,他就擔心邊關地區又有人蠢蠢欲動。
按照道理,最好是能夠把這些人全都召到京城來一次面談,但此刻現實條件顯然已經不允許,只得退而求其次,於是在安排了有關喪禮之事後,東宮又有旨意,召毛語文入宮。
太子揹著身,在一副巨大的地圖前走來走去,身後跪著的一樣是素縞滿身的毛語文,“……每次,本宮有什麼特別麻煩的地方,總是頭一個想到你。旁人都和本宮說,這個有才、那個有才,推薦來推薦去的,幾年下來用的最順手的還是你這個牢頭兒。”
“殿下過譽了,臣只是領會殿下的用意,然後照旨意辦事罷了。”
朱厚照轉身,微笑問道:“這話也對,也不對。就說這天下聰明人這麼多,難道他們是不明白本宮的意思嗎?”
毛語文低著頭,“他們是有各種各樣的小心思,不像臣這般純粹。臣最大的心思就是將殿下交辦的差使辦好。”
“浙江的事你做的好,應該說,你也沒有哪件事做得不好的。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臣不敢。”
“不敢不是不想。既然想了就說。”
毛語文想來想去,“臣想向殿下求些銀子支使支使。”
“官兒不要,掉錢眼裡去了。”朱厚照笑罵他一頓,隨後招劉瑾過來,“去取八千兩吧。”
“臣謝過殿下。”
毛語文心裡有些樂呵。他自己手下就殺過不少貪官,也知道太子的底線在哪兒,但說實話官兒當大了,排場大,有時候沒有銀子不行,他要一要銀子,一方面是解自己所急,另一方面也是叫太子知道他那點小癖好。
“這次叫你來,是要你分別去一趟大同和固原。太皇太后薨逝,不久之後,邊疆之地的軍民也都會著素服,再加上父皇臥病日久,說不得就會讓韃靼人動了邪念,再弄些流言傳播蠱惑人心。且年前邊軍就屢有奏報,推斷弘治十八年韃靼人會寇邊,可他們也強盛不到哪裡去,自然是想找一個我大明君臣都無力北顧得時候。本來這事兒找個人遞信就行,但這次本宮是希望邊軍能夠合力反擊,這不是小事,非東宮親信前往,他們那個決心是不敢下的。”
毛語文聽後又有鼓舞,又有顫慄,“微臣謹遵殿下之令!”
朱厚照端起茶杯,踱著步仔細思考了一番,在殿門口時又想到一句話,他一開口毛語文調轉屁股換了個方向衝他跪著。
“你最擅長揣摩本宮的意思,多餘的話不必多說,總之你要重視,值此大變之時,如果敵人有意推動,說不得就會亂我軍心。所以你去,也要告訴他們,不管京城怎麼變,我大明朝還有本宮這個太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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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半條命,,今天先更一章。反覆燒了三天,真的太難受了,今天往下一坐還冒虛汗,頭也暈,不卡文的情況下這章寫了四個多小時。我感覺我也不能搞太狠,晚上休息休息,萬一整反覆了,那想死的心都有。
ps:祝願大家儘量晚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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