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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琿小兒,怎敢辱我!”

一柄玉如意飛出屋外,摔碎在了地上。

江南織造局。

一個神似賈政,卻又看著比他年長一些的中年男子不停地拍打著桌子,怒視著眼前的長隨。

“不至於不至於,老爺,賈公爺前幾天才剛剛十九,正年輕氣盛的年紀,不要因為幾個青樓管事就壞了咱們兩家世代老親的關係啊!”

長隨連忙跑到甄應嘉身邊幫著他順氣。

“老親?那他知不知道我是他的長輩?那兩個管事是我的人?”甄應嘉緊盯著長隨。

“老爺,那繡衣衛的譚季都快成賈琿的狗了,怎麼可能不知道?”

“知道那還要把他們的腿打斷?這就是在折我的臉面!”聽到長隨說的話後,甄應嘉更氣了!

自從自己的同胞姐姐嫁給太上皇,生下了王爺外甥,自己又蒙上皇信任,擔任體仁院總裁後,就沒受過這種委屈!

“不是啊,老爺,是這管事自己作死啊!

讓他去之前就和他說了,能要一點是一點,賈琿給多少錢就收多少錢。本來就是做個樣子,就算是隻給一文錢都行,剩下的那些咱們也會給他補上!

可他們這兩個作死的玩意,大概是仗著咱們甄家的勢囂張慣了,敢在賈府面前說什麼,‘一個四千五百兩,少一個銅板都不行’這種混賬話。

那賈公爺是什麼人?那可是能拿到大司馬大將軍這種勳位的絕世猛人啊!

不把他們當場剁了已經很給咱們面子啦!”

長隨連忙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了甄應嘉,甄應嘉接過茶杯,這才又坐回了椅子上,生著悶氣。

“拿回來多少?”

一陣沉默後,甄應嘉突然開口。

“什麼?”長隨沒反應過來。

“我說,拿回來多少!”

“一、一個三千兩,後來因為那兩個管事多嘴,就扔了不到三兩銀子…”

甄應嘉聽完,差點背過氣去。

別看當年甄家攏共接駕四次,遠超當年只接駕一次的賈家。

旁人覺著甄家的榮寵遠超賈家,可實際上呢?那是上皇在體恤賈家啊!

人家體恤老兄弟,不想讓老兄弟家多花錢,所以才只去了一次賈家,既給了賈家臉面,又給賈家省下大量的錢來。

他甄家呢?

四次接駕欠了內帑近千萬兩銀子!

上皇體恤甄家不易允許從內帑借錢是真,可要還錢也不是假的。

這都是要還的啊!

別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花了兩萬兩和那個誰睡了一覺。但都是虛張聲勢,證明甄家是一個有實力接駕四次,繁榮昌盛的金陵大族!

可實際上呢?兩萬兩就耍了一夜,肉疼的甄應嘉是十幾天沒睡好覺,背上都長了個毒瘡!養了好些日子才消了下去。

而且我喜歡的是未亡人,不是這種才年芳二八的豆芽菜啊!

這一下子又要把為數不多的銀子補給下面的產業了。

那可是近萬兩啊!

“唉……”甄應嘉嘆了口氣,伸手往桌子上抓卻沒有抓到如意,這才發現,自己的寶貝如意已經被扔出門去,摔了個稀碎。

我、我的寶貝如意…

。。。。。。

另一邊的夏銘這裡就不一樣了。最起碼,他派出去的管事聽話,順利的拿著三千兩回去了。

然後夏銘又叫人秘密送來了金陵城外,一個價值三千兩左右莊子的地契,緊挨著賈家的祭田。

“他這什麼意思?”賈琿端詳著手上的地契,疑惑的看向賈雨村。

賈雨村作為賈琿的幕僚,自然是要跟在他身邊的。

“將主,夏公公這是怕您覺得他是要和您保持距離,才派人過來要賬的!”賈雨村思索了一下。

“他覺得我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嗎?”賈琿側躺在羅漢床上,左手揉捏著左耳垂。

“夏公公…可能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對於這些宦官的思維,賈雨村也不清楚。

“算了,給都給了,就收下吧。禮尚往來,錢就算了,咱們府上都不一定比他有錢。我記得他還有個從他過繼來的一個本家侄子?是在鎮江衛來著,對吧?”

賈琿立起了身子,看著賈雨村。

“是,夏公公的本家侄子就是在鎮江衛當千戶。”來金陵前,賈雨村就開始做功課了,夏銘的侄子在鎮江衛當千戶也不是什麼秘密。

“那就好,鎮江衛還缺一個指揮僉事,就他了,你幫我用印吧!”

“是!”賈雨村心中一喜。

能接觸到賈琿的左軍大都督印,看來自己已經成了賈琿的心腹了!

作為五軍都督府的左軍大都督,掌管著任免權的五位大都督裡,唯二還有辦事活力的人,一個衛指揮僉事的歸屬自然是可以自己做主的。

不對,是四位大都督,右軍大都督上個月致仕榮養去了,雲瑜還在西南沒回去,剩下兩個老都督也都到了致仕的邊緣了,估計明年他們就退下去了吧。

現在大都督府的局勢就是,在雲瑜回去之前,賈琿一家獨大的局面。

可賈琿還是很剋制的,除了把幾個老部下老兄弟官職上的“代”字給去掉,別的什麼都沒有做。

就這已經讓朝野上下齊齊稱讚賈琿清正廉潔,為人剛正了。

私下裡怎麼對賈琿咬牙切齒的就不多說了。

如今只是提拔一個千戶越級升到僉事而已,是五軍都督府的家事,就是那些風聞奏事的言官們都不會搭理這件事。

“對了,記得給我擬一份禮單,直接給金彩就好,明日祭祖後我就要去一趟甄家了。”

“是,不過將主,今日才得罪了甄部院,明日就去甄家,不會讓他們…覺得您是要去賠罪的嘛?”賈雨村欲言又止。

“無所謂,甄家漏的和個篩子一樣,你信不信我都沒出甄家的門呢,所作所為就能傳到譚季手上?”賈琿嗤笑一聲,但笑容也很快消失在臉上。

榮寧二府的保密程度也快退化到篩子了。

除了殺人外,沒有任何辦法能震懾住這幫刁奴的。但又不能無緣無故的殺,否則會讓這群家生子們離心離德。若是一個家族連家生子的忠心都無法籠絡了,那乾脆趁早散夥就是。

所以,還差一個能鬧到大清洗的契機。

。。。。。。

身穿全套公爵祭服,領著金陵十二房的男丁一起向著祖宗行大禮,告訴賈家的列祖列宗,尤其是高祖賈太公,告訴他,他的後人裡又出了一脈公爵!

這個年近四十才考中末榜的涼朝舉人,恐怕自己都未曾想到,他的血脈會在大齊朝的三脈公爵和一位進士身上流淌。

賈太公的前半輩子沒什麼好說的,標準的讀書人屢戰屢敗應試,只不過中了舉人以後就沒再往上考了。不是不想,而是哀宗加稅,哪怕是舉人都生存壓力大增。

一輩子除了考中舉人外,也沒什麼值得提起的,唯一的成就就是生了兩個俊後生,叫賈演和賈源,都很優秀,區區兩脈國公而已。

於是乎,在大齊建立以後,賈太公的人生就此出現了轉折。

從臨近破產的舉人一下子轉折到兩個開國公的爹。

江湖人稱小賈赦!

只能說一句,這大概就是命吧。

真正的“莫欺老年窮”!

折騰了一個上午,就連賈琿都感到有些疲憊時,祭禮終於結束了。

中午的宴席上,就淺嘗輒止喝了點米酒,眾人見賈琿喝酒的興致不高,也就把喝酒放在了第二位,好好吃一頓才是頭等大事。

下午淺淺午睡醒酒,洗了個澡坐在院子裡,一邊晾乾頭髮,一邊看著禮單聽著賈雨村給他講解。

“嗯,準備的不錯,都裝車了吧?”聽著賈雨村的彙報,賈琿問道。

“都開始裝車了!”

“嗯…”賈琿合上了禮單,看向賈雨村。

“你覺得,我該穿點什麼?正式一點的,還是隨意一點的?”

“將主,畢竟您用的是探望奉聖夫人來投的拜帖,還是穿賜服比較好。

但畢竟是老親,算得上家宴,太過正式的也不太好,學生覺得那件織金窄袖圓領就很好。

是常服又有上皇賜下的朱雀紋,剛好!”

“嗯,那就這件了。”

賈雨村立即告退。

。。。。。。

江南甄家,位於行宮西側的太平街左面,相當的氣派。

昨日已經投了拜帖了,於是甄家大大小小的男丁都來大門外迎接大司馬大將軍賈琿的來臨。

甄應嘉也站在佇列裡,面無表情,但內心裡一直是不情不願的。

但沒辦法,還要接著等。

“家主,這賈琿怎麼還沒來啊?”一個甄家的旁系族人湊到了甄應嘉身邊。

甄家在金陵蠻橫慣了,現在已經很不適應等待別人了。

“怎麼?伱想叫我薅著賈琿的領子給你拖過來?我有這本事?我要有這本事,那大都督就該是我了!

還有,要麼叫他大都督,要麼叫他大將軍,要麼叫他賈公爺,你一介沒有功名的白身,也配直呼他的名諱?”

甄應嘉語氣平淡。

剛剛還想在甄應嘉身前發發牢騷,好讓家主加深一下印象的族人出了個大丑,隱約能聽到身旁的出現的一聲聲嗤笑,連忙用袖子捂著臉,縮回了隊伍裡。

很快,一支龐大的儀仗出現在他們眼前。

黑虎旗、賈字牙旗與朱雀旗,三面大旗被三個力士扛在肩上,隨風飄揚。

緊隨其後的是二百餘騎身穿暗紅色鴛鴦戰襖,腰繫戰裙的騎士,腰挎寶刀,大弓與箭囊掛在馬鞍上,手持各種武器,正昂著頭顱驕傲的朝著甄家方向前進著。

隊伍的正中央,一輛四馭的馬車四平八穩的行駛在街上,四匹高大的毛髮油亮的棗紅色戰馬,沒有一絲雜毛,一看就是萬里挑一的良駒。

哪怕隔著三百多步的距離,這支隊伍散發的肅殺之氣依舊讓甄家的族人們倒吸涼氣,瑟瑟發抖著。

這些就是,追隨著大司馬大將軍賈琿滅亡兩國的朱雀騎!

隨著隨軍文官的記載相繼被教坊司改編成各種曲藝作品,賈琿真真正正的做到了名傳天下,已然有著“當朝第一武將”的美譽,就連他的這支親兵隊伍,都被好事者稱為“朱雀騎”。

起初,這些甄家族人還是不信的,賈傢什麼德行,看那金陵的十二房族人就知道了,就那一臉完蛋的模樣,想必在京的族人也差不多,怎麼可能出這種人物?

可當賈琿與他的親兵們真正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時候,甄家帶給他們的驕傲在這彷彿能沖垮一切的騎兵面前,根本不值一文。

這才是頂級勳貴真正該有的模樣啊!

甄應嘉也面色複雜的看著依然停在眼前的隊伍。

什麼體仁院總裁,什麼上皇寵妃的兄弟,連親兵家將都不準擁有的甄家,在這群真正以軍功起價的頂級勳貴面前,完全被壓制的抬不起頭來,家有奉聖夫人的驕傲被這群暴虐的殺才撕扯的支離破碎。

嘆了口氣,基本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下官,江南織造部院,甄應嘉,恭迎大都督位臨!”

說完,俯身下拜,身後的甄家族人也有樣學樣,俯身拜了下去。

“草民(學生)(下官)恭迎大都督!”

太平街為之一寂,過了五六息的工夫,這才從那架四馭的古車裡傳來了一道年輕卻充滿威嚴的聲音。

“都是老親,何必如此多禮,都起來吧!”

“謝大都督!”

甄應嘉首先道謝起身,身後的族人這才緊隨著他直起來。

這甄家族人的素質,可是比金陵的十二房族人好多了!起身動作整齊劃一,完全沒有賈家那副此起彼伏的姿態。

胡九跳下馬車,從夾層裡抽出一個木製的小樓梯,擺在下車處。

這時,車廂裡的一名侍女用一杆檀木支撐的短叉竿輕輕挑起了繡著振翅朱雀的門簾,那無敵的大將軍,出現在甄家諸人的眼前。

此時他們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神氣,恭恭敬敬的低著頭,不敢多看那貴人一眼,就好似平日裡在金陵大街上,那些賤骨頭遇到自己低頭彎腰時的樣子。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就好似踏在了他們的胸膛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從前方傳來的壓迫感緊緊摁著自己的脖子,動彈不得。

終於,那貴人停下腳步了。

“呵呵,世叔,昨晚一別,別來無恙呼?”

賈琿突然輕聲笑了起來,熟絡的抓起甄應嘉的雙手握在了一起,輕輕拍打著。

“無、無恙,大、大都督折煞下、下官了,怎當的大都督一聲…世叔…”甄應嘉也僵硬的回答著。

昨日有著郭彪、鄧原和夏銘主陪賈琿,本來就對賈琿興致缺缺的甄應嘉也就沒湊上去。可今天才發現,賈琿的體型是真有壓迫感啊!

壯碩又不顯臃腫的身軀,高達六尺有餘的身高,再加上有脂肪層顯得膀大腰圓,甄應嘉覺得,關上門,這人自己就能把整個甄家全滅。

呸呸呸,說什麼胡話吶!

“世叔這是哪裡話?單憑咱家的奉聖老夫人,這句世叔,琿可是叫的心甘情願啊!”

賈琿還是笑呵呵的說道。

你若是真的心甘情願,就不要那麼冷漠的看著我啊!

“呵…呵呵,那,下官,就,慚愧…”被賈琿盯的毛骨悚然的甄應嘉語無倫次。

但終究還是當了多年的體仁院總裁,最起碼調理情緒的工夫還是練到家的了的。

深吸一口氣。

“來,大都督,時候不早了,莫要讓老太太等久了,府裡請!”

賈琿還是微笑著點頭。

“正是如此,世叔,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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