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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是敲門磚,張曉京看到民工們一個個接過煙開始吞雲吐霧,心裡可算緩下來一口氣。
還好上大學的時候有個室友是河南的,張曉京和他相處久了也能說出一口不算流利的河南話,這才假冒老鄉和民工們套起近乎。
“小夥子,你是政府的吧,老家河南哪兒嘞?”
張曉京不動聲色地反問道:“我大學畢了業就一直沒回過老家了,老絲兒恁是哪兒的?”
“俺都是林縣嘞。”
“我熱特姐,俺也是林縣嘞啊!”
林縣也叫林州,是河南下邊一個縣級市,橫跨三省交界,張曉京以前常聽室友說太行山怎麼怎麼,紅旗渠精神怎麼怎麼,沒想到今天還能派上用場。
一聽都是同一個縣出來的,那老漢起了興趣,開始打聽張曉京家是哪個鎮哪個村的,家裡大人叫啥,眼看再聊下去就要露出破綻,張曉京把話題往欠工資的事上引了過去。
“叔,恁都恁大歲數了咋還大冬天跳樓嘞,那幫狗日的欠恁多少錢?”
“哎,別提了,一提就著急。”
老漢嘆了口氣,“不是說恁叔故意給政府找事兒,俺五個人一塊兒到工地上幹木工的,活都幹完快一年了還一分錢都沒見著,住建局跑了不下十趟,根本就沒人管,家裡都等米下鍋嘞,你說恁叔不上天台中不中?”
“總共欠多少錢?”
“不多,一個人三萬出頭,恁大一個工程還欠俺這點錢,傳出去不嫌丟人!”
“欠恁錢的工頭叫啥?”
“狗日的老王,現在找不著人了,俺只能跑這兒來爬天台了!”
張曉京安撫了一下幾人的情緒,說:“看見剛剛那個領導沒,市住建局的副局長,區裡管不了的市裡管,他已經聯絡甲方的人過來了,實在找不著那個姓王的,就讓開發商先墊資給你們把工錢結了。”
老漢狐疑道:“開發商能聽他嘞話?”
“我嘞叔,你這不是開玩笑嘞麼!只要開發商還想在本地拿地蓋樓,就必須經住建局的手,開發商要敢不聽話,分分鐘讓他停工走人!”
張曉京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苦口婆心勸說了半天,幾名工人的情緒終於有所鬆動,但仍站在平臺上不肯下來。
恰好王磊結束完協調來到天台上,旁邊還跟著一個戴金絲眼鏡的年輕人,西裝革履的樣子一看就是甲方某領導。
“民工兄弟們,這位是開發商萬安控股的負責人徐總,他可以向你們保證,包工頭欠你們的工程款七天之內打到你們個人賬戶上。”
王磊中氣十足道,“今天開發商先墊付五萬塊錢給你們,大家先匯到家裡交差,凡事一步一步來嘛,如果你們信不過我可以給你們寫個書面協議,政府是不會騙你們的。”
經過剛才的磋商,甲方負責人特地到財務那裡取了伍萬元現金,裝在塑膠袋裡厚厚一摞,雖然不多,但遠比銀行賬戶上一串虛無縹緲的數字看起來有衝擊感,看的幾名民工雙眼放光。
張曉京趁熱打鐵道:“叔,我就說你得信我吧,政府出手了,不管包工頭跑到哪兒都能給你抓回來,先把錢收了吧。”
他從徐總手裡接過錢後給工人遞了過去,工人們收了錢吐了口唾沫,開始一張一張點看有沒有白紙混在裡面當假鈔,看得在場人都哭笑不得。
眼看工人數完錢,事態即將平息,那個領頭的老漢大概上了歲數,又在寒冬臘月天僵立半天的緣故,忽然身子一激靈,直挺挺的就要往平臺外面栽去。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距離那名工人最近的消防員還在十米開外。
關鍵時刻是張曉京下意識衝了過去,在老漢即將跌下平臺的剎那抓住他那枯枝般的胳膊,自己卻也被連帶著牽引過去,眼看著身子就要飛出欄杆。
消防員和民警一窩蜂的衝過去拽住張曉京的小腿,眾人合力把他跟老漢拽了回來,張曉京躺在平臺上驚魂未定,看著鮮紅的鈔票紛紛揚揚飄在半空中,心裡倒吸一口涼氣。
剛才要是掉下去,不死也得摔個半身不遂啊。
“大侄子,謝謝你啊!”
老漢說起話來都帶有哭腔。
“叔。”張曉京大口喘著粗氣道,“其實我誆你了,我不是河南嘞。”
……
回局裡的路上,張曉京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那幾名民工被帶走時的樣子——他們從天台下來後到專案部簽了協議,工人也確實把工資都揣進了兜裡。
幾個人像打了勝仗計程車兵準備凱旋而歸,剛一出門就被民警摁住。
“你們已經違反社會治安管理,跟我去派出所一趟吧。”說話的那名警察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
“這……”
幾名工人大眼瞪小眼,老漢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張曉京,後者去找民警求情未果,只能無奈的表示愛莫能助。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張曉京對民警的工作表示理解和支援,一碼歸一碼,如果不把他們帶走的話那《社會治安管理處罰法》就會形同虛設,以後任何人都可以不顧後果以身犯險。
像今天,光是出動的消防車、警車,就已經嚴重浪費了社會公共資源。
最後的處理結果是安居苑專案停工一個星期進行整頓,專案經理連同總包負責人全部通報批評,所幸的是事發工地處於郊區,沒有其他群眾圍觀造成不良影響。
“小張,你今天不顧危險捨己救人很為我們局裡長臉啊,我看是不是得給你頒發個獎狀了。”
領導的調侃打斷了張曉京的思緒,他撓撓頭說:“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就下意識的反應,對了局長,甲方那邊是怎麼說的?”
王磊說:“甲方喜歡拖欠工程款是行業潛規則了,施工方敢怒不敢言也是常態,國家在現階段干預不足,缺乏相應政策法規的支援,甲方在財務上能拖一天是一天,最後吃虧的反而是最底層的工人。”
“那剩餘的工程款,七天之內還能湊齊發給工人麼?”
王磊說:“既然答應了群眾,就一定要遵守承諾,不過我看這件事會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拿出來做文章。”
張曉京心裡很清楚,領導說的某些人是指另一位副局長秦致遠。
在市住建局的領導班子中,有一正三副四位局長。
傳聞說現任局長即將調任到省裡,那下任局長勢必要從三位副局中選拔出來,既然大家都想進部,更好的為人民服務,自然而然少不了明爭暗鬥。
三位副局中,王磊年富力強,是從建築工程系畢業後直接到區住建局工作的,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天,有很紮實的基層經驗。
他分管安全生產、工程質量監督等工作,是領導班子裡的實幹派。
另一位副局長秦致遠負責計劃財務、招商引資等方面工作,剩下那位副局長肖春生黨建黨務、幹部人事、精神文明建設,但是在局裡根基很淺,工作經驗又不足,基本可以被篩選掉。
三人表面上各司其職,緊緊團結在黨組書記兼局長沈建華同志身邊,背地裡也在掰著手腕。
張曉京作為王磊副局長的貼身辦事員,不可避免的被捲入到權力鬥爭的漩渦當中。
他甚至有種第六感,這次的農民工跳樓討薪事件就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在省廳和市委再三強調嚴禁出現民工上訪的關鍵時刻,出現超過5人以上工人集體討薪的群體事件,王磊這個分管副局長難辭其咎。
雖然不至於通報處分,但在這個節骨眼難免落人口舌處於被動。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抬頭已經到了市民之家,市住建局和其他單位都在這棟大樓裡辦公,整座建築從上到下都鋪滿碧藍色的鋼化玻璃,青石板地面被打掃的一塵不染,處處彰顯著機關單位的嚴肅氣派。
王副局長在十一樓辦公,辦公室裡放著一張寬大的辦公桌,背後屹立著國旗黨旗,書櫃裡擺滿二十四史之類的古代典籍,主要作用是裝飾而不是看。
王磊帶著張曉京進了辦公室,先倒了一杯熱水,問道:“小張,今天工人討薪的事你怎麼看?”
張曉京斟酌了一下用詞,說:“局長,我覺得工人討薪還是要按程式進行,如果每個人都採用這種極端方式那我們住建局也不用工作了,整天就盯著處理這些破事了。”
“你這個小滑頭,我聽派出所的同志說你在天台可不是這麼說的,又是靠他姨又是要把包工頭拉出去槍斃的,民警同志都誇你有性格。”
王磊似笑非笑道,來到會客區的沙發上翹起二郎腿,點上一根菸。
張曉京漲紅了臉,羞愧道:“局長,在當時那個特殊情況下我只能選擇和群眾站在同一立場,上大學的時候我們馬概課老師就常說,時代是出卷人,公務員是答卷人,人民是閱卷人,當時如果矛盾激化……”
“停停停,怎麼還整上寫材料那套了?我不是指責你,是要大大的誇你,所有基層辦事人員都有一種通病,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這是很不應該的。”
“如果每個人都能有你這樣的悟性,腳踏實地地幫群眾解決問題,那還會有這麼多上訪事件麼?我有時候覺得把你留在身邊是不是太屈才了,像你這樣的性格放在基層才大有可為啊。”
張曉京站在辦公室中央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被壓得喘不過來氣。
他搞不清楚領導是真的在誇獎還是在指責,只能眼睜睜看著領導手裡的菸頭忽明忽滅,每吐一口煙都讓他神情恍惚。
“對了,根治欠薪冬季專項行動會議下午在會議室舉行,你去通知一下有關科室和區住建局的有關人員,下午四點半準時參會。”
一塊石頭可算落了地,張曉京躡手躡腳幫領導帶上了門,剛要扭頭離開的時候鼻腔裡瞬間充斥如蘭似麝的香氣。
抬頭一看,一個三十多歲的美少婦正笑盈盈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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